21 警惕网络暴力

    虽然楚乔十分乐观地跟李建峰说了自己没事，但事态的发展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刘年的粉丝执着得吓人，一个个就跟老虎钳似的死死咬住楚乔抢夺队友资源地“劣迹”不放，甚至挖出了更多过去的“黑料”。有的揪着楚乔的学历不放，还有的翻出了刚出道时两人的一段对话。当时楚乔还小，又是唯一一个没经过任何训练就被扔进比赛里的。一天到晚跟在比他大两岁的林子博身后，跟进跟出的像条小尾巴似的甩也甩不开。而刘年也和林子博关系颇佳，两人就不可避免地走到了一起。

    一次投票前，刘年和楚乔刚好凑到了一组采访——那时候他们的粉丝关系就不好，不过不像现在这样一边倒的周瑜挨骂，那时候楚乔的粉丝还是能舌战群儒的。两家互看不顺眼，节目组正是看准了粉丝之间的矛盾，将他俩凑成一对，尽问一些刁钻的问题。也不知道是不是楚乔心眼太大，一些诸如“最后一次吵架是怎么和好的”、还有“讲出想让对方改掉的缺点”的敏感问题，他都巧妙地避了过去，让这场粉丝骂战毫无可做文章之地。

    这样一段采访是怎么在一年后被拿来攻击楚乔的呢？这得多亏了断章取义的功劳。粉丝们截出了楚乔接受采访时，被问到将来对演戏有没有兴趣时的答案：“我觉得还好吧，但是刘年哥好像很喜欢演戏。我经过他房门口时，经常听到他在里面钻研台词的声音。”再翻出了一段出道后团综里楚乔和林子博抢零食时开的玩笑：“就算这个零食不怎么好吃，但是一旦零食在别人手里，就变得好吃几十倍了，所以我喜欢从别人那儿偷吃的。”

    就这样，在正常人眼里极其可笑的论证，换在刘年粉丝眼里，就成了证据确凿；楚乔俨然是个明明对演戏毫无兴趣，却从热爱演绎的刘年手中抢走剧本的大恶人。有了这层证据，粉丝们在网络上对楚乔的攻击瞬间加剧了数倍，一时间只要有人敢替楚乔说句话，就会被打成恶人的走狗，甚至被骂到删号。

    然而光在网上叫唤，正如导演说的那样，并不能真的对楚乔本人造成什么影响。可问题就出在这些粉丝们已经不能满足于在虚拟的世界开批斗会——楚乔看着这周收到的第三封恐吓信，不由得犯了难。

    “你说明明她们应该跟我差不多大，可能还在读书呢，怎么就能写出这种信呢？”楚乔强压下这些文字给他带来的厌恶感，叉起一小块红豆糕塞进嘴里。林子博在下铺打着游戏，一只耳朵戴着耳机随口敷衍道：“嗯嗯，是啊，怎么会这样呢？”

    楚乔将信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抱着枕头苦恼地踢了踢腿：“她们是怎么找到宿舍地址的呀？希望不要找到片场来，我已经给导演他们添了很多麻烦了……”

    “就是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小林也很惊讶……哎哎哎、上路人呢，回来回来回来！”下铺传来一阵噼里啪啦敲打屏幕的声音，林子博将手机一摔，爬到上铺硬是挤到楚乔身边躺下。床铺本就算不上宽敞，挤了两个将近一米九的男人后，几乎是胳膊肘怼着肚皮，小腿压着小腿，楚乔推了他一把：“你下去！”

    “别那么小气，红豆糕哪儿来的？给我尝一口……”林子博说着就要上手，眼看着就要抓到那红润精美的糕点，楚乔却忽地把盒子举过头顶：“不行，这个不给你吃。你想吃红豆糕我下次给你做，这个是我的。”

    “干嘛？”林子博不明所以，“又不是女孩子送你的礼物……”

    只见楚乔脸上一红，林子博瞬间张大了嘴，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勾着他的肩膀逼问：“是谁，是不是你最近一直在发短信的那个？你终于也找对象了？经纪人哥知不知道，不行，不能让他知道啊！你现在这个情况还敢谈恋爱，他知道了不得厥过去！”

    楚乔嫌弃地将他的脸推开：“你别凑这么近！”

    “行行行，我离远点儿。”林子博瞥了眼门外，确定没动静后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什么样的人？说来给我听听，我绝对不告诉别人！长得漂亮吗？性格怎么样？你喜欢她哪儿？圈内的还是圈外的？”

    “你能不能一个个问题来？”楚乔被他问得支支吾吾。他抱着膝盖双手绞在一起，细长白皙的手指时不时挠着手背，咬紧下唇缓缓道：“说不上圈内，但跟圈子里应该是有关系的。他长得挺帅的，性格嘛……有点凶巴巴的，但对我很好。我们之前还去约会了，看的电影——”说到这里，他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脸蛋烧得通红，“哎呀”一声捂住脸，不肯再提。

    这副模样看得林子博瞠目结舌，搁十分钟前，他绝对想不到队里最硬的那块木头居然也会找到属于自己的春天。但与此同时，他又不由得担心：“你没被……就是说，对方可信吗？”

    “嗯？可信呀，怎么了？”楚乔不解地眨了眨眼。

    “呃……毕竟咱们这个圈子里，乱的很，骗心还好，要是被骗了钱就得不偿失了啊。”林子博一脸的正气凌然，说出的话却是卑鄙下流。他食指和拇指搓来搓去，像在点钞票似的：“给你分享一下我的座右铭——我们要的是钱，不是人！”

    “哎呀那是你，我又不想要他的钱。”楚乔笑着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拳，后者立刻捂着被打的地方夸张地叫了起来。“至于么。”楚乔翻了个白眼，“再说了他比我有钱多了，根本不需要骗我啊。”

    林子博从浮夸的演技中恢复正常：“怎么，对方很有钱？”

    “详细的我也不知道，但能在二环内有一套带大花园的别墅应该很有钱吧……”楚乔话音刚落，林子博就一副要从床上掉下去的模样。楚乔干脆把他往下一推：“你要下去就下去。”

    “哎哎哎、别，哥我错了！”林子博急忙抓着他的胳膊爬回来，“那啥，你这是谈恋爱还是那啥？是不是我狗眼看人低，咋听着像是你被包养了呢……钻石王老五和娱乐圈奶油小生，嘶，我之前看过你和那个姓赵的同人文里就是这么写的。哎别打，我就是鬼迷心窍瞎点开看的！再也不看了，真的！”

    直到林子博跪在地板上竖起三根手指发誓，楚乔才将下周的小饼干提回他的菜单。他双手抱在胸前，依旧不满地鼓起一侧脸颊：“我又不是傻子，谈恋爱和包养的区别我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

    “他要是真喜欢你，你现在被欺负得这么惨，他人去哪儿了？”林子博反问。

    楚乔缓缓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垂下眼睫：“我跟他说的，让他不要担心。”

    “啊？我喜欢的人就算跟我说没事儿，我也担心的要死啊。只有不在乎，才会对方说什么就信什么。”林子博说着说着，见楚乔委屈巴巴地皱起鼻子，急忙改口，“你明天不是还要拍戏去吗，再不睡小心起不来。”

    楚乔在被子里闷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虽然说不上憔悴，却也还是没什么精神。经纪人带着刘年发通告去了，楚乔只能自己坐地铁去片场。他照常戴上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半掩在帽檐下。

    这天片厂门口挤了一群小姑娘，都打扮得光鲜亮丽，分成两批等在门口。楚乔从侧门绕进去，就听场务说是楚乔和赵贤诚两家的粉丝来送礼物了。“知道你现在很不容易，但是在粉丝面前，忍一忍吧。”赵贤诚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片场，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楚乔眨眨眼睛，往常这种事经纪人都会通知他一声，今天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正当他疑惑之时，一个扎着单马尾的女生一声尖叫：“哥哥来了！”

    楚乔更是疑惑，往常来送礼物的女生他都挺面熟的，今天来的他却是一个都不认识。他本以为是赵贤诚的粉丝，赵贤诚却径直走向另一群粉丝前，接过她们手里的礼物和签名板，热情地打起招呼。

    虽然满脑子疑问，但他还是走到那个单马尾的女生面前，一股好闻的黄油奶酪味儿就飘了过来，将他的那点疑问一扫而空。通常偶像是不会吃粉丝送的食物的，因为即使大部分粉丝只是想和偶像拉近关系，也不能排除有一小部分极端粉丝会借机送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进来。就比如林子博早些时间嘴馋，偷吃了粉丝送的小蛋糕，里面居然塞了指甲和头发，整整一周他都没吃下任何甜食——不过一周后又开始跟个哈巴狗似的趴在台子边上等着吃点好的。

    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楚乔粉丝不多，所以送到他手里的礼物都由大粉严格把控，从来没有出过问题。周瑜们也知道自家偶像别的不馋，就喜欢吃蛋糕小饼干的，送来的礼物自然也都是清一色的甜点，经纪人只好每次粉丝见面会后都愁眉苦脸地盯着体重计，生怕他长出小肚腩什么的。

    “哥哥，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单马尾女生笑着递给他一大袋零食，里面的甜点琳琅满目，散发着甜美的香味。楚乔咽着口水接过点心：“谢谢大家，今天不是周末吧，学习和工作不要紧吗？片场很偏吧，辛苦你们了。”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屋里还有点小零食，我去拿来给你们吧！”

    旁边的金发女生见他要走，赶紧叫住他：“不用啦，我们马上就要走了！”

    “啊？”楚乔一愣，“这不才刚来吗？我们还没好好聊天，签名呢？”

    “不用啦不用啦，哥哥工作很忙吧，不用管我们啦！我们现在就走了，哥哥一定要吃我们送的东西哦！”留下这句话，单马尾女生就拉着身边的金发女生，急匆匆地带领一行人离开了。

    楚乔这还是第一次经历如此短暂的粉丝见面会，一旁的赵贤诚才刚签完第三张签名板，他面前已经空无一人。他继续站在这里也是尴尬，赵贤诚那边的粉丝似乎也并不想他这个“毒夫”继续在这里，他便迅速回了休息室。

    所幸还有粉丝送来的一大袋礼物，香喷喷的戚风蛋糕上撒着一层细密的白糖，饼干也酥脆飘香。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一包小蛋糕，一口咬下去，松软的奶油味瞬间填满他的口腔。热可可倒是味道怪怪的，可他一想到这是粉丝送的，就他忍不住还想再吃。这时，门外场务小妹叫他去拍戏，他不得不先放下零食。

    这天演的是楚乔饰演的苏阳雪住进欧阳霆的宿舍，两人正式展开一段校园欢喜冤家恋情。棚里有两张床，中间隔着两张书桌，赵贤诚坐在靠右侧的床上，趾高气昂地翘着二郎腿，显然已经进入角色状态：“不是说再也不想见到我了吗，怎么还跟到我宿舍里来了？”

    苏阳雪将身上的行李重重扔在床上，连个眼神都不给他：“别跟我说话，要不是只有这里还空着，谁会跟你这种人住在一起！”

    “跟人说话时要看着对方的眼睛，没人教过你这个做人的道理吗？”欧阳霆伸长一条腿，用脚尖蹭了蹭苏阳雪的小腿，声音里带上了点暧昧，“喂，不懂怎么做人，我来教你啊。”

    “哎你这人烦不烦，”苏阳雪忍无可忍地转过头，就落入赵贤诚怀里。两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欧阳霆搂着他的腰往自己胸前一带，就这么双双落进柔软的床铺里。欧阳霆捏着他的鬓发：“怎么还投怀送抱呢，这么喜欢我啊？”

    “你——”苏阳雪呼吸一滞，从他怀里猛地蹿了半米高，疯狂地在两张床之间的地板缝上比划，“你别过来，变态、色狼！你要是敢超过这条线，我、我就告你性骚扰！”

    “嗤，都是男人，你出去说说看，谁会信你？”欧阳霆满不在乎地虚空握了握，“你腰还挺细的啊。”

    苏阳雪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涨红着巴掌大的小脸，憋出一句“死变态”，摔门而去。

    “咔！”导演欣喜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大受打击，演得真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刚才苏阳雪那种有苦难言的憋屈感，你一定要记住！不过苏阳雪就算女扮男装，她毕竟是个连男生的手都还没牵过的女生，突然被男人抱了肯定反应不过来。你再琢磨琢磨这里要怎么微调一下，记住你现在是个女生，再来一条试试。”

    “好……”楚乔颔首，额头上都是汗珠。

    导演看他面色不佳：“怎么了？你这是第一次演戏，已经演得相当不错了，对自己有点儿信心，不要紧张。”

    “……我知道，谢谢导演。”楚乔捂着肚子，从刚才那条开拍起，他就觉得肚子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他咬牙忍到现在，火似乎都烧到了喉咙口，烫得他只是站在原地都觉得困难，靠在墙边一点点往地上滑，全缩成一团。

    导演这才发现他的不对劲，急忙叫来了人。楚乔已经浑身被冷汗浸透，半趴在地上，喉咙里像是卡着一只火球，灼烧着他的全部感官。“咳咳、咳……！”他捂着嘴剧烈咳嗽了几声，只见手心里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紧接着他就头一晕，眼前一片漆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