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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大结局(一更,这章才是结局章,60是结局后的故事

    五十九·大结局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几乎是一瞬间,张乐营的身边突然窜出一个黑影,在子弹到来之前,挡在了他的前面。

    发丝飘过他鼻子的下方,带来了一股轻微的花香。

    是洗发水的味道。

    刺目的红在眼前炸开,一声闷响,子弹钻进了脆弱的肉体中。

    张乐营呆住了。

    他看着宋丽在他眼前倒下,子弹击碎了肋骨,插进了她的肺里。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你个白痴!”反应过来之后,张乐营急忙蹲下身子查看宋丽的情况,急切的在她身前摸索,“防弹衣呢,你的防弹衣呢!”

    宋丽咳嗽一声,嘴里涌出一大片血迹,即使是痛到没办法呼吸,她还是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难看地笑了出来:“哈哈…刚才还没来得及穿呢。”

    张乐营抱着她,恨铁不成钢的骂:“你怎么这么笨,我穿了啊!我穿了防弹衣啊!”

    他常常说,宋丽只是人看着坚强,实际上个子不是很高,也是个脆弱的小女人。

    但是他从未想过,她居然如此的脆弱。

    在这种时刻,宋丽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冰冷严肃的神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俏皮。

    她眯起眼睛,无奈地笑了笑,双颊上竟然浮现了小小的梨涡。

    这是张乐营从来都没有观察到的。

    “对不起啦阿营。”她咳嗽两声,接着说,“身子不受控制就冲出来啦。”

    此时的胡义天已经快突破了包围,正在上门口缓慢移动。

    宋丽捂着伤口,推开张乐营缓缓坐起:“快去追。”

    “可是…”

    “我不要紧,快去追!”女人用仅剩的力气用力一推,“看看周围,你难道要浪费这么多人的心血吗!”

    “阿营,你身上还有你的使命,你的能力…你有的优势,我一辈子都达不到,我一辈子都做不到你那个位置的…”

    “局长…本来就是你的,但是我做不到的,你要替我做到啊…”宋丽沙哑着嗓子冲着他喊。

    张乐营跌坐在地上,环顾四周,子弹像雨点一般在工厂里乱窜。

    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爬起来,穿着警服的尸体在人群之中异常显眼。

    他如梦初醒,爬了起来,留下最后一句话,便向着胡义天的方向冲去。

    “阿丽,你等我!”

    在他的身影消失之后,宋丽这才松了一口气,缓缓地躺在了地上,又重新变回了之前的那个她。

    对不起啊。

    她叹了口气,在心中给张乐营道歉。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伤势,肋骨被子弹击断,插进了肺里,这种情况,就算是马上送去医院也无力回天了。

    视线渐渐模糊,她眨了眨眼睛,看着头顶工厂掉了漆的铁皮。

    阿营好笨,从来都不知道她真正想要什么。

    她想着,意识也慢慢不清晰了起来。

    她从来都只是想站在那个人的身边,并肩作战而已。

    ……

    张乐营杀出了一条血路,边嘶吼着扣动扳机边向前移动。

    就如同四眼所说的那样,胡义天从始至终都只相信他自己。

    他没有按照约定一个人前来。

    身边的手下一个个倒下,胡义天却依旧面不改色,缓慢朝着大门口撤退。

    同一时间,以为戴着头盔的警员在子弹中穿梭,朝着中心的周鹤靠去。

    护目镜下方的眼睛,是郑屿的。

    枪战爆发,处于中心的周鹤毫无防护措施,几乎成为了所有人的靶子。

    郑屿边开枪边往那边移动,不断有人倒在他的枪口下。

    近了,又近了。

    在枪弹之中,每一步都如此的艰难。

    终于,两个人的距离被缩小到了五米。

    眼看着越来越近,郑屿忍不住叫出声来:“周鹤!”

    周鹤蹲在水管后面,也看到了郑屿。

    只差几步。

    郑屿张开了手臂。

    只差几步,他们就能在子弹穿梭之下紧紧相拥在一起。

    周鹤的眼睛一刻也不想从男人的身上移开,他站了起来,朝郑屿的方向冲了过去。

    这时,义胜会的人海战术奏了效,胡义天已经退到了门口,眼看就要迈出去。

    看着眼前晃动的人影,男人笑了。

    然后转身,对着远处的那个背影,扣动了扳机。

    砰!

    只有这声枪响,听起来尤为的刺耳。

    子弹猛地击中周鹤的后背。

    只差一步。

    他一个趔趄,在郑屿的眼前倒了下来,像沙袋一样滚下水泥的台阶。

    不…

    郑屿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不要…

    “周鹤!!”

    他大喊着扑了过去,把那个人的身子紧紧揽在怀里,往背上一摸,满眼都是刺目的鲜红。

    郑屿脱下头盔,赶忙用手捂住伤口,可鲜血还是止不住的往外涌出。

    “不要…不要。”

    他几乎是绝望的哀求着,拼命想要阻止血液的流出,可那个人的脸色还是越来越苍白。

    “阿屿…阿屿。”周鹤小声叫着他的名字,气若游丝,嘴唇也渐渐没了血色。

    “嘘…别说话,别说话。”郑屿慌乱地说,眼泪已经开始不住往下落。

    周鹤摇摇头,扶上他的手腕:“阿屿…你听我说。”

    “我不听!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听!”郑屿将他学过的所有止血的方法都试了一遍,奈何还是堵不住手底下的伤口,他急的语气都哽咽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了。

    “我知道你在偷偷给我吃戒瘾的药,我都知道了,你别想着这么离开我,你欠我的还没给我还完呢!”

    没错,他那天在沙发里看到的,是成堆的戒毒瘾的药。

    周鹤将那些药放在他的饭里,他在水里,从囚禁他的时候就开始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好久都没有发过毒瘾了。

    听见他的话,周鹤明显愣了愣,然后无奈地笑了一声:“被你发现了…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阿屿呢。”

    男人还在急救,可周鹤的气息却越来越微弱,甚至连一句话都有些说不完整。

    他呼吸急促,意识开始涣散,他一口气,按住了郑屿的手臂。

    “阿屿,你听我说。”

    没有男人的救助,鲜血流得更快了。

    郑屿还想动手,但被周鹤死死按住。

    “对不起,阿屿,我骗了你…你没办法拯救我的。”

    他浑身都乏了,闭上眼睛,只想用最后的力气,快点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周鹤紧紧握着男人的手,终于鼓足了勇气,说:“………对不起,阿屿,我…有胃癌。”

    郑屿愣住了。

    刹那间,他脑海里闪过了过去所有周鹤呕吐的画面,那受伤之后在里面夹杂着的猩红血丝,那不管有任何情绪波动都会呕吐的怪病。

    他怎么会没注意到?

    “不管你怎么拯救我……到最后……我还是会死。”周鹤的声音已经快听不见了,却还是坚持要把剩下的话说完。

    他攥着郑屿的手,贴在脸上死死握住,不愿意放开。

    “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想多和你待一会儿,仅此而已…”

    子弹的轰鸣声中,郑屿的耳朵突然什么都听不到了。

    “我好自私,是吗,阿屿…”

    所有的声音都想包裹了一层看不见的膜,紧接着,是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耳鸣。

    他刚刚说什么?

    男人不可置信地盯着怀里的人,看着他越来越虚弱,张开嘴似乎还是想说些什么,然后渐渐没了声息。

    他没有听见周鹤最后的那句话。

    那句谢谢你,亦或是我爱你。

    “不…不。”

    “你不是说要和我在一起吗…你不是还要带我去海峡对岸吗…你怎么能擅自丢下我…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啊…!”

    “不要睡,看着我,看着我啊,周鹤!!”

    郑屿疯癫一样拼命摇着头,试图抓紧周鹤无力落下的手,他双手抖得厉害,也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掌心里那苍白到毫无血色的手臂一遍遍滑落,他就一遍遍捞起来,像是抓住溺水的人,只要松手,那个人就会沉入海底,再也消失不见。

    早就预见过这样的结局,可在真正面对的时候,郑屿还是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

    不管他再怎么努力,他都没办法阻止周鹤的死亡。

    那他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郑屿迷茫了。

    他这样的抓住他,从泥潭里捞起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周鹤,周鹤,别走…睁开眼睛…睁开眼睛好不好…”

    男人双眼无神,小声念叨着,拖起那没有温度的掌心放在脸侧,泪水打湿了怀里的人。

    昨天晚上这手掌还是热的,还在抚摸他的脸,还在他身体里流连,他在出汗,身上的那个男生也是。

    他从来没有觉得那个人如此的鲜活过,因为快感皱起的细长的眉,喘着粗气微张的唇,周鹤皮肤很白,做爱的时候起伏的胸口会泛着红,就连挂在眉梢的汗水都是那么的…

    …具有生命力。

    可是现在呢。

    现在他只是一具再也睁不开眼的尸体,和一个只能抱着他撕心裂肺的人。

    周鹤,你真的好自私。

    就在这时,郑屿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忽然发现,他也是自私的。

    为什么要如此拼命想要将自己待在周鹤身边,为什么要不惜一切代价帮周鹤重回正轨。

    因为他想拯救的,其实是他自己啊…

    怀中的身体正在渐渐流失着温度,在工厂的另一边,张乐营抱着宋丽已经冰凉的尸体跪在了地上。

    一声怒吼划破工厂的上空,紧接着,枪声和哭嚎声,都再也听不见了。

    胡义天,突破了包围圈。

    ……

    一周之后。

    女人的容貌永远定格在了墓碑上,清晨的露水凝聚在上面,给这肃穆的地方平添了一丝真实的感觉。

    男人拿着花前来的时候,发现墓碑前已经站了个人,正在刺骨的冷风下瑟瑟发抖着抽烟。

    烟雾和热气快要将他整张脸包裹起来,却也不难辨认里面那个人究竟是谁。

    “张局。”年锋对着他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把手里的花放在了墓碑前。

    张乐营回头看了他一眼:“别叫我张局了吧。”

    年锋无奈地笑了两声,点头应允。

    自从上次围剿失败之后,张乐营虽然免去了撤籍,却也被摘掉了局长的帽子,降了级。

    现在的他,早就不是之前那个警察局局长了。

    张乐营吞了口烟,视线在那墓碑上来回扫,自顾自地说:“我从来没有知道过她在想什么。”

    年锋默默地听着,没有接话。

    “你说我费尽心思想让她离得远一点,她为什么还要跟过来。”张乐营接着说,“为什么还要帮我挡那颗子弹,她是不是傻啊。”

    “……也许是。”年锋说着,伸手抹去了照片上的水珠,露出女人严肃的面容,“也许她只是想和你并肩站在一起罢了。”

    张乐营听见他的话,没再反驳什么,就是无奈地苦笑,笑得烟灰从指缝里落下抖落在地上,笑得喘不上气。

    虽然在笑,可那表情却快要扭曲了,像极了哭泣。

    “…她怎么连一张笑起来的照片都没有啊。”

    回到办公室,张乐营打包着自己的东西,准备腾地方给别的人。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柜子上的那个大花瓷茶缸上。

    宋丽曾经抱着它说,好丑啊,还说,张乐营,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要走正道。

    男人顿了顿,走过去将杯子拿了下来,小心翼翼拂去上面的尘土,收进了箱子里。

    办公室的门关上的时候,阳光在张乐营的背上落去了一秒,紧接着,照耀着空荡荡的办公室中,唯一留下的那个名贵的杯子。

    他们的使命,还远远没有结束。

    ……

    七年之后。

    因为七年前的那场连环杀人案和缉毒案,郑屿升了官,虽然最后胡义天没有落入法网,但在他的带领下,警方悉数抓获了旅行回来的肥膘,四眼等义胜会的元老,剿灭捣毁窝点十余个,抓获总共近百来人,大挫了义胜会的锐气。

    自此之后,有更多人了解到了他的故事,也了解到那些身在缉毒前线,倾尽半生却不为人所知的无名英雄。

    功臣搬家,警局里的人自然是要来帮帮忙,道一声贺。

    屋子里的人来来往往,年锋扛起一个大箱子,差点闪了腰,呲牙咧嘴对不远处的人抱怨。

    “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这么多东西,你这都装的什么玩意,这么沉。”

    郑屿回头,看着他鬓角的白发和缺了一截的手指,淡淡地笑:“是你老了。”

    “胡扯,我年轻的很,看看肱二头肌,瞅瞅。”年锋得瑟地单手扛起箱子,一巴掌拍在肩头隆起的肌肉上。

    对面那人无奈地笑笑,温和得好像春风,转身去帮别人去了。

    等把那箱子放上车,再回来的时候,房间里好像已经没什么东西了,年锋站在原地搓了搓手,有些拘束,想找点活干,就想起来郑屿书房里的东西似乎还没有收拾。

    于是他便走了进去,果然发现了几个收拾了一半的箱子,和几个已经打包好的。

    “这小崽子东西还真多。”

    正当他嘀咕着搬起一个纸箱的时候,忽然瞥到,桌子上放着一本合上的书。

    书缝里漏出来一小节书签,已经被翻阅了大半。

    年锋看这书名,挑了挑眉,对从门口跟进来的郑屿说:“你还看这种书,?”

    “张sir 的。”男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那天瞥到了,就借来看看。”

    “你信这个?”

    “……也不能说不信,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

    “里面有很多真实案例。”

    “你都信吗。”

    “半信半疑吧,为什么不能信?”

    年锋到底是老警员,不知道为什么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瞥了一眼桌上放着的照片,顿了顿,问了一个看似毫无关系的话题:“你还在吃药吗。”

    郑屿皱起了眉,似乎对这个问题颇为不悦,他快步走上前,把那本书扔进了箱子里,说:“我早就好了,这里我来收拾吧。”

    “哦…”年锋稀里糊涂答应着,抱着箱子就往外走,他知道这样问不太好,但是自从七年前那个人死了之后,郑屿就开始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幻觉。

    虽然过了这么久,他早就被局里安排了心理疏导,也一致对外宣称已经治好了,但不知道怎么的,年锋还是觉得,这个人在撒谎。

    作为七年前知道真相的几个人之一,他觉得郑屿还没有忘了那个小子。

    但…郑屿做出怎么样的选择,不关他的事。

    “结束之后要不要去喝一杯。”迈出门之前,年锋回头补了一句。

    “不了,下次请你和兄弟们吃饭。”

    “要去干什么?”

    郑屿又拿起了桌上的一个相框,放进了箱子里:“还是老样子。”

    ……

    几个小时之后,他出现在了郊外的别墅前。

    那是周鹤的别墅,他每个周六都会来这里打扫卫生,把别墅里最初的原样保留下来。

    搬到这附近,也是因为打扫会更方便一些。

    这里之前被警察们翻得乱七八糟,许多东西都被用来做了证据,又被封锁了很长一段时间。

    一年之后,这间房子被回收拍卖,郑屿就用很低的价格,重新把这栋别墅买了下来。

    然后一点一点,把所有的摆设和家具,都按照记忆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他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又在卧室的床上躺了躺,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之前的那个相框,放在了床头柜上。

    那是一张皱皱巴巴的合照,照片周围已经卷了边,画面也泛起些黄来,看上去已经放了一段日子了。

    照片上,两个男人在镜头前生涩地坐在长椅上,都没有笑,离得不是特别近,却又拉着手互相别开视线,不知道是亲近还是疏离,看起来甚至有些滑稽。

    后面,是游乐园孩子的一片欢声笑语。

    这张照片,正是当年老狗为他们拍下的,也是郑屿唯一一张,和周鹤有关的照片。

    现在想想,他似乎还要感谢那个老狗才对。

    男人自嘲地笑了一声。

    一张照片,似乎让冰冷的房间里有了些许的人气,只是这房子的主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打扫完卫生之后,郑屿锁上门,离开了这里。

    张乐营下午要去扫墓,便把去孤儿院宣传禁毒这件事交给了他。

    H市正是冬春交替的时候,太阳的出现变得有些家常便饭,温度说冷不冷,说暖也不暖。

    郑屿到地方的时候,活动已经开始了,他和其他警员们打过招呼,便去准备接下来的演讲。

    与此同时,孤儿院的一间教室里,一个小男孩正拿着画笔,静静坐在床边的阳光下,在上面乖巧涂抹着什么。

    光线在他的睫毛上裹了一层金色的边,散发着淡淡的光。

    就像那天酒店窗边的周鹤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