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正义的审判（1）
闻琪生下午接到了医生的回复，说不吃饭应该和药物无关。他按了按太阳穴，肖牧河见了有些惊奇——毕竟从来没有见过闻琪生这样的一面。 闻琪生叫阿姨做完饭可以直接离开，又去班主任那边请假不上晚自习，六点不到回了家。 桌上的饭菜没怎么动过，他打开卧室的门，床上没人，又去了书房，果然对方正在看书，手上拿着笔做题。 “回来了？”小胖子抬头看他。 闻琪生在他脸上逡巡一圈，看到他眼下的淡青，“恩，先吃饭。” 两人沉默的吃完饭，没开电视，吃好之后下楼走了一圈消食，回来后洗澡，不多久便双双躺上床。 还是看动物世界。 不过注意力都没在电视上。 没过多久，闻琪生就感觉到小胖子躺在床上，背对着他，看起来像是睡觉了，可呼吸声还浅，便知道对方一定有心事。 他看了会儿书，半天也没翻动一页，觉得烦躁，起身打算去餐厅喝水。 “要睡书房也该是我去睡。” 他才站起身，就听见背后传来这么一句，然后是利落的起床动静。闻琪生皱眉，看着拿着枕头往门口走的人，上前几步将他拦住。 “对不起，我……这几天麻烦你了。明天就是第七天了，我……也好得差不多了，想回去上课，下午请假去医院挂点滴就好……谢、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钱、我会还给你的……”钱多发现自己说话流利了许多，他明白，是因为这些天的相处，让他不再那么害怕闻琪生了，他双眼泛红，想笑，可笑不出来。 闻琪生上前几步，却看到对方因为自己的逼近而后退，他站定：“你在想什么。” 你真的觉得我可爱吗？ 钱多很想这么问，又觉得不可以，闻琪生不过随口一句鼓励他的话，却被自己放在心上那么认真地揣着，“你……你很好，谢谢你不嫌弃我。”钱多抱着枕头，肉嘟嘟的手指掐着柔软的灰色绸缎，“可是……我这么胖，又那么多缺点，你、根本没办法接受和我一起睡吧。” 闻琪生看他，对方却垂着眼皮，他只看到了小胖子柔软的头发和圆圆的发旋。 “跟我睡一张床，你就睡不着，所以……只能去书房睡。”小胖子抬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其实、你可以和我说……啊！” 他话还没说完，闻琪生突然上前，连人带枕头一起抱起来。 好在几步路的距离，并不困难，他把人放在床上，又给他脱了拖鞋，把惊呆了的小胖子手里的枕头拿出来塞到他脑袋后面。然后走回自己那侧，躺在床上。 闻琪生侧着身看小胖子圆鼓鼓的侧脸，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凑过去一些，说：“你背过身去。” 这句话听上去很平，没什么感情，听不出语气，可又透着那么一丝的……不高兴。 钱多看不懂他的言行——说是厌恶，又把他抱上床亲自拖鞋；说是…不讨厌，又连他的脸都不想看。 钱多抓紧被子，如他所愿，背过身去，还没来得及伤心，一只手圈住了他的腰，然后是一个人，贴了上来。 闻琪生按住想要转身的人，手里扶着对方软绵绵、胖嘟嘟的腰部，鼻尖抵在对方后脖子处，他喉头滚了滚，才说：“你好软。” 这声音低沉且带着喷吐出的灼热呼吸，小胖子后颈一麻，整个身子都缩成一团，热意从脖子蔓延到耳根、脸上。 他这么一缩，闻琪生也跟着动，膝盖弯曲抵着对方肉嘟嘟的腿弯，钱多比他矮半个头，这么做正正好好，将小胖子全部搂在怀里，鼻尖贴着头发、胸口贴着背部、下腹贴着臀部、脚背贴着脚心，所有地方都紧紧贴在一起。 “放、放放开啊。”小胖子挣扎。 “别动，睡觉。” 闻琪生将人扣在自己怀里，呼吸慢慢平缓。 驼铃声牵引着，经过一片片沙丘，少年到了一片四面高中间低的低洼地，寻到了一片水源，小小的半弧，被流沙环抱。 …… 五点十五分，生物钟准时把闻琪生叫醒，怀里的人依旧以蜷缩的姿势背对着自己，亏得两人用这么别扭的姿势睡了一晚上，他竟还觉得精神饱满、神清气爽，十几年来从没经历过这样高质量的睡眠。 这一切当然要归功于钱多。 ——他怀里的小胖子。 一夜好眠的闻琪生洗漱完毕，跑完步洗澡出来见小胖子睡的沉沉，估摸着昨晚上自己的行为大概是吓到对方了。 也许自己的举动是有些奇怪。 他吃好早餐，若有所思地上学去了。 周二的清晨，学生们排队入列，等待早操音乐响起。 广播里沙沙的声音响了两三秒，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男声。 “抱歉占用大家早操时间，我是高二学生，去年9月7日，高一开学第8天，我遭到了当时高二学长，也就是现今的高三10班孙英睿、杜浩、廖伟翔三人的欺凌。” 声音经过处理，电子音机械而冰冷，听不出说话者原本的音色。 操场上喧闹起来，三三两两的讨论觉得这是不知哪个学生的恶作剧，高三10班更是热闹异常，年级主任和值班老师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问道：“今天广播室谁值班？！”说完匆匆往广播室跑。 “他们把我堵在厕所，用烟头烫我手臂，将我的头浸在水池里，脱我衣服裤子，殴打我，不准我告诉老师。我没有勇气公开我的姓名，高二也绝不止我一个人被欺凌，录下这段声音，只为求一份正义。” “看屁！”高三10班队列里，廖伟翔站在孙英睿后面骂周围看他们的人，“傻逼……” 滋滋的电流声后，是另一个机械男声，声音较前一个要更低沉一些，听上去不是自述，而是问答剪辑：“我？高二【哔——】班……恩，孙英睿他们……怎么反抗？他们人多还会打架……不止，学校里不爱学习的那些都跟孙英睿混……他有钱啊……恩……他们找五个人，三个年级都有，标号‘星期一’、‘星期二’到‘星期五’，每天玩一个，腻了就换……怎么玩？比如，让我室友把我关寝室厕所，老师就认为我逃课了……叫同班同学把东西放我书包里说我偷窃，这样我就会被孤立……有很多学妹和他们玩，他们会挑一个让我表白，有些女生会问我要钱，拿不出钱就说我猥亵她们……” 高二高三多数人都知道这些，只有高一，新入学，所以议论声最大，听到这里，许多人不约而同把目光扫向校花，围在周围的不少人都用原来如此的眼神看向安静，还有些人觉得校花再怎么着也不会和混混们‘玩’，毕竟那是男神女朋……额，已经分手了。 这么一想，觉得细思极恐，所以男神是因为发现自己头顶草原才分手的吗。 肖牧河往后退了几步，转头看闻琪生：“老闻，你……”他欲言又止，心想安静虚荣是一回事，给闻琪生脑袋上染色又是另一回事了。 闻琪生还没说话，6班那边就传来安静羞愤欲死的辩解：“我根本不认识高三学长！” 广播里声音还在继续：“图书馆旁边的池塘？不止那儿，学校里很多监控死角，比如体育馆后门那儿有个狗洞、旧信息楼西侧三楼到四楼之间的楼梯铁门……就是打人，玩，孙英睿不抢钱，其他人有时候会……还有？就是那些常规的……冬天关在寝室阳台、或者图书馆顶楼天台、撕作业、拿我的衣服擦厕所……” “转学？用什么理由啊，我家也没钱……老师不管的，二号食堂、教师食堂、新信息楼都是孙英睿家出钱盖的……” “正义？算了，我只想早点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