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京城三大世家以周、朱、季三大家族为首，周家势大，在朝堂上周家家主官拜宰相，可谓鼎盛至极。

    而朱、季两家家主都想把女儿提与周家联姻，季家嫡出长女冰肌玉骨，姿容绝佳，周氏公子见之倾心，本嘱意她，却不料季家女儿上山烧香，遇至山匪，被歹人虏去奸淫。

    山匪所居之地易守难攻，季家周游各家，托贵人请动朝廷派兵，等救获季家女儿已是五六月后，肚子大得已是打不了腹中胎儿，只怕一尸两命。

    这肚中胎儿生父竟不知是山上众匪何人，季家视女儿为耻辱。周家家主也另改他意，命儿改娶朱家女儿。

    季家女儿生下一男婴，便上吊自戕。季家众人总不好为难一婴孩，在各世家面前丢了脸面，于是匆匆把胎儿送去一偏僻庄子，只道得病死了最好。

    不料十六年后，家中家主季文山长子忽得怪病，药石无医，寻得一道士说季文山姐姐有一子，流落在外，将其接回，这大少爷的病便能好。

    ＊＊＊

    一马车在山间小道停歇，马车外两个丫鬟窃窃私语。

    “你说那是季家表少爷，长得和狐媚子似的。”

    “什么表少爷啊，季家可只有两个少爷一个小姐，不知哪里来的野货竟想冒充，我看他娘是故意勾搭山贼，他那张脸和他娘一样骚。”

    木质马车内坐着一低垂着头的少年，乌发雪肤，身形瘦弱，眉心一点朱砂痣，更显动人之姿，直叫人想怜爱。

    我听到后面已是气得浑身发抖，两个丫鬟竟是越说越大声，不顾我在场，他们折辱我便罢了，却拿污言秽语来说我娘。

    虽然我没见过自己的生母，可这季家派来的两个丫鬟委实过分，或是我身份低贱，是季家的污点。我盯着这两个丫鬟，无论付出什么，我要将所有人踩在脚底下，不再欺辱我。

    坐在一旁歇脚的老仆听得她们说的甚是过分，呵斥了几句，便上前来道，“小少爷，再过几天便能到达京城，见夫人老爷了。”仆妇脸上带着几分笑。

    我强撑起几分笑容，心里暗许见到了舅舅舅母这一切便都好了。

    季家家府气派非凡，光是门口两个石墩子便让我低头不敢多言，更何论府里的廊亭曲折，假山湖水，让我大气不敢喘一口。

    我惴惴跟着仆妇走，手心直冒汗，怕等会失了礼仪，让舅舅舅母对我失望。

    等行到开阔厅堂处，我见到儒雅中年男子站在大堂里，衣袍穿着气度华然，我欣喜走上前去，小声喊了一句“舅舅。”

    那男子被我这番举动弄得愣在当场。

    一声嗤笑从堂内传来，“真是乡下来的，这是我们府里的管家。”却是个坐在案椅上的七八岁小女孩，扎着两个丱发，吐出的话语却是字字扎心。

    我一时面皮烧红，手脚不知如何放置，深深低着头怕他们看出我的窘态。

    小女孩旁边长相相似的男孩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通，神色古怪，“这衣裳穿得和个乞丐也没什么差别，切，我们府里的下人都穿得比你好。”

    我看了看我身上的衣裳，这件暗色的直襟长袍已是我所有衣裳中最好的了，虽然洗得颜色暗淡，但是其他几件都被缝补过实在是拿不出手。

    我扯了扯身上的衣裳，希望能遮住我的脚踝，这件衣裳已然不合身了。

    季文山这才淡淡开口，“玮儿、莺儿不可对你们表哥无礼，言生你上前来让我看看。”

    那对年岁尚小的龙凤胎，在他们父亲看不见的地方齐齐对我翻了个白眼，看我不顺眼至极。

    我走到舅舅面前，小声唤得一声舅舅便已眼眶通红。

    季文山直直看着我的面庞，长长叹了一口气，“你与你母亲雅儿长得可真是像。”

    我听闻我母亲，更觉伤痛，竟不觉落下泪来。

    季文山看我泫然欲泣的姿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男子汉大丈夫怎可轻易掉泪，你便安心住在季家，你舅母会为你操办的。”

    我急急抹了眼泪，扯出笑来，“多谢舅舅舅母。”

    重重地咳嗽声打断了我纷乱的思绪，咳嗽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面容白皙，薄唇紧抿，黑羽般的长发散落在肩两侧，更衬得他容姿秀美。

    不过他脸上却是无甚血色，肌肤白得几欲透明，淡色的唇瓣上因咳嗽染上了红釉。

    天气还未下雪，已穿上了银色的貂裘，白色的软毛显出他几分病态柔弱来。

    我一时看得呆了，从未看过如此好看的人儿。

    又是一声咳嗽唤得我醒悟过来，忙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两点耳珠上却是染上红晕，连着脖子也烧得通红。

    方文山看我一副胆怯害羞的样子，直不住摇头叹息，“这是你表哥季子慕。”

    我紧张结巴道，“子……子慕表哥好。”又抬头去斜也偷瞧他。

    季子慕笑了笑，直若春风拂面，叫人心头顿生暖意。

    “大哥，你怎得对他笑。”龙凤胎里的妹妹却是按捺不住，恶狠狠盯着我，想是要把我灼出两个洞，身边的男孩也是不赞同的看着大哥。

    季子慕温柔地摸了摸他们的脑袋，“远来是客，不得对你们的表哥无理，咳……咳咳”说着又咳嗽起来。

    吓得两个孩童惧不敢多言，滑下椅子偷溜出去玩了。

    季子慕对父亲言明带我去我的住所，方文山点头同意，看看这表兄二人，真是高下立见，一个畏畏缩缩，一个温文有礼。

    我跟着季子慕的步伐走在廊亭中，他乌发未束，竟是比我绑了头发的看起来还高，直道以后要多喝牛乳，努力长高。

    季子慕忽的停了下来，我一时不察竟直直撞了过去，我还未痛呼出声，他身形颤抖竟要倒下去，我急忙搂住他，口中急到，“表哥，表哥你可无事？”

    季子慕胸膛起伏，喘了几口气，渐渐平复下来。所幸我的表哥并不算沉，我还能抱得动。

    他朝我露出一抹安抚的笑，“言生表哥无碍。”

    我看着他的笑容，听着他唤我言生，不觉心急速跳了几跳。

    方才觉得二人姿势过于暧昧，我的一只手搂在他的腰间，还好周围无旁人，我把表哥扶正，慌乱的眼神不知道往哪里瞟才好。

    季子慕看我手足无措的样子，轻笑了一声，“言生甚是可爱，容貌也甚美。”

    表哥的这一句话语气只有单纯的赞赏，我却心里伸出一股异样感，不敢再直视他。

    诺诺咬紧双唇，竟做出小女儿的娇羞姿态。

    季子慕白玉冷凌的手指向我面庞抚来，黑凌凌的眸子看着我，我闭着眼，蝶翼般的睫毛乱颤，表哥他不会对我……

    “好了。”

    我睁开眼睛愣愣的看着他，只见他双指上夹着一片枯叶，原是帮我捡去身上叶子，我只觉自己胡思，竟把表哥想成那样不堪的人，是我自己孟浪。

    ‘轰’的我面皮更灼热了，不知表哥有没有看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