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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处漏风的正屋。

    江离没动,站在原地看着他低下的头,心中思索半晌问道,

    “他没有受伤?”

    小太监僵硬了一瞬,头压得更低了,看样子不打算谈多余的话。

    还能有精力布局,是没什么大碍,祸害遗千年,想他也不会就这么容易死,她倒是冲动了。

    江离舒了口气,一改之前冷脸,拍了拍小太监的肩膀,笑道,

    “算了,我们怎么走?屋里有密道?”

    “被堵上了,这可怎么办呢。”

    突然出现的阴冷声音吓得两人一颤,小太监转身便是噗通一声跪趴在了地上。

    阴影处走出一人,一头漆黑长发束于冠中,贡品柔缎上黑金龙纹盘踞,周身隐隐散发肃然尊贵气势。和妖媚的五官又有极大的反差感,潋滟春水般的黑眸便是比漫天繁星都耀眼。

    他背靠着破旧墙面,唇边笑意不深不浅,饶有兴趣注视着面前的女人,神情晦暗不明。

    “皇……皇上……”

    小太监颤抖的喊了声,趴得连头都要快缩起来。

    知道自己见到他肯定不会从容,已经时隔多年,江离还是没骨气的难受。

    她想他,无时不刻想他,想的是他,又不是他。

    什么恩断义绝,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都是她说的,说得决绝,最终被困在竹屋中的只有她罢了。

    如今又主动找了上来,不要脸皮的惹人发笑,她想逃走。

    这尴尬的境地,谁知道刚刚还趴在地上颤抖的小太监突然发难,他从腰带中摸出短刀,

    “江姑娘快走,狗皇帝受死吧!”

    “……”

    她才感动了一秒又觉着不对劲。

    藏身的侍卫将领在他拔出刀时便纷纷围了上来,连她也围在了其中,就因为他的话,似乎要将她当成同党处理了。

    江离抿了抿唇看向被人群保护在中间的男人,而他也恰好看向她,又或者是目光从未离开过。

    到嘴边的话又咽下,他信便不会问,不信解释了又有什么用。

    小太监拼命拦在她面前做护主状,江离的心一寸寸冷了下去,他越是保护她,越是将她往那人对立面推去。

    这是一场针对她的陷阱,从她踏入皇宫,或者是拿到地图,或许更早……

    “就地处决吧。”

    男人抱起手臂漫不经心说了一句,定下了他们的结局。

    江离垂下眼只能苦笑。

    立在她面前不知身份的人不过瞬间便身首异处,鲜血喷溅,江离闭上了眼,这一瞬她回想起了很多往事。

    竹林木屋和红衣的男人。

    “离儿,我怎会伤你分毫。”

    竹叶飘落,红衣男人执剑指向她,寒光冷剑却没有一丝杀意,缠缠绵绵勾着她的剑共舞,眉目之间满是笑意,黑瞳中倒映的女人从刚才出招失误的惊惧中回神,红晕满面。

    刀剑叮咛,等待的死亡并没有到来,江离睁眼已是在他怀中,陌生的熏香让她不习惯得挣扎了下,他却是抱得更紧,驾着轻功很快就将她带入了他的寝宫。

    “我以为你信了。”

    江离盯着他轻轻念道。

    锦夙眸光流转,似是回忆起好笑的事,轻巧打趣起来,

    “你会用这么复杂的方法来杀我?”

    江离摇了摇头,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的话,他是在说她蠢。

    她一把推开他,拉着脸怒道,

    “要杀你我有的是法子,不用这些见不得人的下三滥手段。”

    “哦?” 锦夙慵懒侧躺在了龙榻上,挑眉道,“什么法子,说给我听听。”

    江离瞪了他一眼,“干嘛说给你听!”

    她的态度实在说不上好,但他似乎乐忠于逗弄她,一双狐狸眼笑得都眯了起来。

    “离儿。” 他低低唤了声,许久没喊过的名再次听到两人皆是心中一颤,他又忍不住再唤了几遍,“离儿,我的小离儿。”

    江离被他喊得脸红,瞪着眼干巴巴骂了句,“你唤狗呢,别喊了。”

    锦夙笑着侧撑起脑袋,发冠解开后一头黑丝如瀑滑落了肩膀,黑金龙袍拉开了些许,隐隐露出锁骨,他拍了拍床,如同曾经一般勾着她,

    “离儿,过来~”

    此刻他还哪有一丝皇帝的威严,比小馆都懂得媚人心。

    江离不由看迷了眼,他是真妖孽,就这张脸无论说什么她都只想点头应是。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门外传来公公通报声,气氛顿时僵住,江离清醒了,这不是曾经更不是她的梦中,她后退了几步移开他身上的目光。

    锦夙勾着衣领又拉开了些,见她不再在意眼底不禁闪过一丝冷意,

    “何事?”

    “说是煲了补汤要给您送来。”

    江离听得出公公语气的无奈,怕是这位皇后娘娘求了他多次,才会硬着头皮来问这一次。

    看来他的这些夫人对他是极好的,她一个外人也不知道操什么心,即使是受伤了也轮不到她担心的。

    “吃醋了?离儿。”

    没有给门外的人答复,他紧紧盯着江离放软了声音,

    “那我便不喝了,好不好。”

    他的温柔暖语只让她觉得浑身发冷,他竟把她当成后宫争宠的妃子。

    “喝吧喝吧,喝不死你,我还有事先走了。”

    江离收敛了情绪,起身就要走,她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门才拉开一条缝隙,公公连忙咧开嘴凑上前,“皇……”,他话还没说出口,门便啪一声狠狠甩上关了回去,差点将他鼻子都夹掉。

    他这惊魂未定,门上便突然传出人被撞上的声音,

    “不要!松开我!唔……滚!”

    剑拔驽张的气氛逐渐变得暧昧,男女相吻的声音听的他满面赤红连忙退下。

    “锦夙!”

    啪一声,屋内旖旎消散的干净,江离捂着被撕咬破皮的唇气红了眼,她真是认错人了,现在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她的夙。

    被打偏过脸的男人缓缓眯起了眼,脸上的温柔消失殆尽,黑眸涌上狠厉,他一把固住她挣扎的手腕压制在她的头顶,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装什么?天天想着爬我床的不是你吗?现在如你所愿,装起贞洁烈女来了?”

    呼吸变得困难,大脑开始发晕,江离不懂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陌生的可怕。

    在她昏死过去时他猛然惊醒般松开了手,接住了她软下的身子,声音发虚喊了声,

    “离儿?”

    回答他的只有满室的寂静。

    眼前的竹屋还是那把大火之前的样子,院子石桌上的古琴还没断,微风吹过竹林,带着清香拂过脸颊,江离看向紧闭的大门。

    她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心跳的飞快,手指都在颤抖,想去开门却连迈步的勇气都没有。

    如她执念所想,门缓缓被人推开,红衣男人抬头在看到她时浅笑着,“离儿,怎么又傻站着。”

    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江离急了,想跑向他发现自己动不了,她无助看向他,只见他有些失望的凝视着她,

    “离儿是不愿和我说话吗,就因为我……”

    突然刮起的大风吹得竹叶哗哗作响,他的声音消散在了风中,江离辨别着他的口型,明明他没有一点声音,她却能猜出他所有要说的话。

    一字不漏,就像听过一样。

    “夙……”

    她用尽全力喊着他的名字,却是小声到只有自己能听清。

    无声张唇的男人停了下来,他侧头对她笑了笑,似是要离开了。

    江离急得想哭,她又记起是自己让他走的,她说,“你要回去便去,一刀两断罢了。”

    红色纱衣落在地上,被刀割断的衣摆随风飘没了踪影,离开的背影没有回头,只剩她一人和这件纱衣。

    “夙……”

    “我在。”

    那背影消失在桥岸边,声音却是在她耳边,连那熟悉的熏香也缠绕于鼻尖,她左右张望,心跳如鼓。

    “离儿该起了。”

    江离皱了皱眉意识慢慢回笼,有人将她搂在怀中,手指轻梳着她的发丝,熟悉的让人想落泪。

    她的呼吸稍有变化他就察觉到了,但他没有戳破,任由她借着装睡尽情依赖他的怀抱,享受两人之间久违的温馨。

    近日皇上对外宣称感染风寒,早朝奏折由监国大人代为处理,两人没人打扰倒是又沉沉睡了一觉。

    德公公面对再次杀来的皇后头都疼了起来,这一上午已经是两趟,昨夜寝宫中多了个女人的事她怕是已经得到消息这才急不可耐不停来看。

    他心虚看了眼寝宫,“娘娘,太医说了皇上需要静养,您也知道皇上风寒这几天折腾的呀,现在难得睡个好觉,奴才哪敢去呀。”

    江晴颦起了秀眉,她身旁的丫鬟连忙摸出一袋荷包递给了公公,甜甜笑着,

    “德公公,都午膳时辰了,娘娘自然是担心皇上会不会饿着,养病养病,这得养着呐。”

    鼓囊囊的荷包让德公公喜笑颜开,他正要收下又想起昨晚替他守门最后被扒皮砍头扔去喂狗的小太监,顿时吓得一激灵,连忙把荷包推了回去,

    “娘娘,不然等皇上起了奴才唤人去通知您?”

    江晴一双秀眉皱得更深,她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和德公公说话的态度也放低了些,

    “烦请公公通知一声,剩下的本宫自会承担。”

    这有了人担责,德公公放下了些心,宫中妃子争斗是正常,皇后背后可有丞相撑着,丞相现在朝中可是只手遮天,皇帝床上不知道哪来的女人就算得了一夜恩宠也比不上这滔天权势,两相比较自然是皇后这重要些,给个人情他也有好处不是。

    他意味深长看了眼丫鬟手中的荷包转身去殿门口通报,

    “皇上,皇后娘娘前来送膳。”

    屋内一时之间没有动静,德公公等了又等他该做的做了剩下的可不管他事儿了。

    江离听着离开的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眸光幽幽的狐狸眼跟她对视上,谁也没移开。

    他俯身,江离侧头躲开他的吻,撑着床坐起离开了他的怀抱。

    锦夙安静看着她整理好衣衫,她平静的可怕,甚至唇角还带着笑,“夙。”

    锦夙盯着她没有回应,他在等她后面的话,果然,她摸了摸脖子上的淤青,沉默半晌终是解脱似的笑了,“算了,想说的话三年前都说过了,再说一次挺无趣,就这样吧,我走了。”

    他也跟着笑,笑得漫不经心让人摸不透,

    “走?去找他?”

    “谁?”江离一愣,随即想到有人在算计她,那他监视她的行踪自然也有可能,他说的也许是白苏,“跟你有何关系。”

    “你喜欢他?” 他明明是笑着,像是朋友间的闲聊攀谈,却硬生生让人感觉后背发寒。

    怎么能是喜欢。

    她想着寻死却阴差阳错上了他的马车,她烂醉于街头想找地方睡他恰好出现将她带了回去,她想要有人陪,他一直都在她轻而易举找到的地方,她想要个怀抱,他也能抱着哄她入睡。

    就这么简单的关系罢了,各取所需,他所需的她还没猜到而已。

    “喜不喜欢和你也没关系,便是喜欢了,那又如何。”

    锦夙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恼怒,他深吸口气,笑不达眼幽幽说道,

    “我的小离儿可真是单纯,他这皮囊下可是被铜钱熏臭了的玩意,再说……他能有我好看?”

    自然是没有的,江离沉默了几秒,但她这人唯一的优点便是护犊子,而且这犊子还是投喂过自己的人。

    “空有一副皮囊也是无用,他的好我能看到就够了。”

    锦夙终于正了神色,他用肯定的语气重复了自己的话,

    “你喜欢他。”

    江离没有否定,只是反问他, “前阵子皇上大婚,那皇后是谁?”

    锦夙阴冷冷望着她没有回答,但答案两人心知肚明。

    她转身拉开了封闭一夜的房门,燥热暖阳照入屋内,伴随着蝉鸣她和园中端着一蛊热汤的人对视上。

    “妹妹,好久不见。”

    话说出口心脏生疼,江离在衣袖中紧紧握着拳,就连指甲陷入血肉都没有知觉。

    温婉的女人掩下眼底翻涌情绪温温柔柔笑了,亲近道,“姐姐何时回的,爹娘都想你得紧,虽说你们之间有些误解,但这些年他们早就释怀,得空回去看看二老,他们老念着你呢。”

    “自然。” 江离拼命才压下心中那股酸意,飞身上屋离开得潇洒。

    真是命运弄人。

    那时是他要离开,她不顾父亲的恼怒痛心母亲的哀怨哭诉只身随他走了。

    这一走,丞相府便宣称嫡女因病去世,也算是断绝了关系。

    后来他回了,扔下她回了他的宫中,而她却在世间流浪没了可去之地。

    她不孝,爹娘不再容她,她不义,让白苏陷入难地,自然也不敢再去寻他。

    倒真真是无家可归。

    只说江南城中,那雌盗又杀了回去,那一副被人抛弃的怨妇样折腾的城中没有安宁,众人怨气冲天拿出悬赏缉拿她,赏金越叠越高,自然有好汉侠士挺身而出。

    本想着将这雌盗捉拿归案,实在不济赶走这瘟神也行,但随着事态发展,就连民众都发现了些不对劲,怕是这雌雄恶盗多年仇人都寻了来,天罗地网的搜寻与赶尽杀绝的追踪逼得她时常九死一生。

    江离靠在焦黑的木床旁,火熏味已经随着年月散去不少,她摸了摸隐约可见的竹席轮廓红了眼。

    她趁心中酸楚狠心拔出小腿上的一支短箭,黑血咕涌而出,箭落地她也躺倒在了地上。

    有毒,但连续逃命两天一夜她也没有精力再去顾及伤口了。

    不如就此闭上眼安了歇,也算给自己闹心的人生一个圆满,但愿死后这竹屋能给她漂泊的灵魂一个安生处。

    毒入心脉,她已经变得恍惚,竹林哗哗拂过鼻尖的空气带了些熟悉的味道。

    或许是她临死前的幻想,周身被火烧得只剩漆黑的屋子在门开时变成了当年的模样,一袭红衣的男人靠在门边笑眯着狐狸眼宠溺道,

    “离儿,怎又在贪睡。”

    那门确是开了,绝艳的男人却是有些狼狈,洁净的下巴也长了青刺胡渣,似是连夜赶路所致,本就布满血丝的狐狸眼在看见床边没了生气的女人时红得骇人。

    他正要伸手去探她,谁知道被人挡了下来,急急赶来的黑衣人手握大刀就拦在了中间。

    “还请锦公子不要靠近。”

    他知道自己身份,锦夙却顾不上猜测他是谁,喉咙滚动吐出一字, “滚!”便急急向着床边人而去。

    那刀再次拦住了他,他怒从心起提起佩剑便回攻了上去,那剑法凌厉满是杀意压得黑衣人步步后退。

    锦夙当即一掌拍在他的胸口,黑衣人半跪在地运气才护住心脉。

    他收了剑去拥已经近在咫尺的人,一怪异男人蹿进了屋与他再次过起招。

    黑衣男舒了口气,趁锦夙脱不开身连忙抱起江离向外而去。

    “放开她!” 锦夙怒道,全然不顾怪男人的攻击将后背露了出来转身追去。

    贼眉鼠眼的男人的短刃就快刺穿他的胸膛却被人用馒头打了开。

    他惊道,“大哥!你们来了!”

    房梁上飞下一飘飘公子,端着是玉树临风但这脸上却是没有一块好肉,不过从那隐约可辨的五官来看,曾经必然也是个俊朗男儿。

    他瞥了眼佝偻身子的怪男人,“谁让你杀他?”

    怪男人呸了口唾沫,气势汹汹道“爷这是替主子宰了惦记他婆娘的狐狸精,想必主人定是感动。”

    男人嗤笑一声, “要杀了他,江姑娘记恨于你,你看主子会如何?你这呆子。”

    “大哥,你说这话我可就不服,在这小子身上放追香找到江姑娘的是我,怎么就呆了?”  怪异男人捡起馒头气鼓鼓啃了一口,似傻非傻。

    男人不欲与他多解释,笑着摇了摇头,拿出面具戴上, “出去迎着吧,主子就快到了。”

    锦夙提剑站在一辆马车前,薄薄一层车帘隔绝了他的视线。

    “白公子,我的人可在你车里?”

    虽是问句但也是肯定。

    虽是没有人回答他,但围着他不让他前进分毫的护卫都默认了答案。

    锦夙握紧剑柄就要抢人,侍卫皆准备守住,一触即发之间,车帘掀开,一小厮皱着眉走了出来

    “神医在内施针救人,莫扰。”

    满身杀意顿时散开,锦夙扔了剑快步向前抓住小厮,“她如何?”

    小厮挣了挣手腕没挣脱,本就连日来的操劳更是烦躁, “有公子在定然没事,锦公子有这闲心还不如回宫顾全大局。”

    锦夙目光一沉,戾气骇人,小厮心中一颤竟被他模样惧到,再怎么他也是一国之君,他这不敬够株连九族了。

    好在他似乎并不想在外提及自己身份,冷着脸松开手腕翻身就进了车内。

    白苏不意外他能闯进来,全神凝视着面前的女人分不出一点心神。

    细针布满她赤裸的胸膛,蒙着眼的神医额头已经冒汗,把着脉搏嘴唇翻飞说着几个穴道,白苏握针在她胸口处摩挲丈量着距离再将针缓缓刺入。

    亮白银针转瞬即黑,可见毒性霸道,锦夙握了握拳还是忍下将这两人杀了的冲动。

    天色渐暗,白苏低咳几声,脸色也变得不甚好看,神医虽看不见但听见他的咳嗽也知道他的身体何种情况,忍不住说道,

    “公子先休息会吧,这些天舟车劳顿别犯了病。”

    白苏垂了垂眸低哑道, “苏无碍,劳烦神医继续。”

    神医终是叹了口气再次摸向她的脉搏,许久说出一穴道名,还算宽敞的马车里顿时一阵骚动,小厮心道不好转身就要进去,门帘还未掀开,就听两个声音异口同声道, “退开!”

    不知是说对方还是说他,华林手搭在门帘上还是松了开,板着脸守在门口,心想着这事要给老夫人知道指定得翻天。

    白苏被人推开虚握住拳一阵低咳,喉咙因咳嗽和劳累有些哑,他看着没掀开的门帘松了口气,随后转向一旁的人时目光黑寂少有露出怒意,“江姑娘体内毒还未清,还请锦公子莫要瞎参和。”

    泛黑的针落了一地,锦夙脱了外袍盖在江离身上,冷着声音道, “何针需要褪下她的裙子?你说我来步。”

    神医心中早有不满,都到这时候了还在争风吃醋,简直是愚蠢,“锦公子,江姑娘身上可不是一种毒,若是担心姑娘不如去查西域渺族。”

    “竟连他们……”锦夙身形微顿,抱在江离腰上的手越收越紧,许久才闷闷回道, “晓得。”

    三人均未动,最终锦夙松开了手,将江离放回了原处,被打断的施针又再度继续。

    被血和泥染得脏污的裙摆被人褪下,因毒素而变得青肿发黑的双腿露在两人眼底。

    锦夙看向黑布蒙眼的神医,见他确实目不能视才看向一旁的白苏。

    “如你心中有一丝杂念,定杀了你。”

    白苏听而不闻,垂着眼在她伤口处摩挲上药,眼底的情绪只有他知晓。

    月上中天,马车里的情况依然不见好转,但好歹控制住了恶况,白苏命人驾车回附近别院再做打算。

    “离儿,这古琴可不是这样糟蹋的。”

    红衣男人自屋里飘身而出,坐于她的身后握住她的手,一曲情意缠绵的乐曲便随性而出。

    江离有些愣神,她望着因拨动而微颤的琴弦脑海中一片空白,似乎哪里不对,她忘了什么。

    “瞧你,怎发起呆来了?”

    红衣男人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侧头望着她笑得媚人。

    “……夙……”

    她愣愣开口,男人明媚一笑, “我在。”

    回了记忆的江离转头看他,认真的摇了摇头,“不是已经离开……”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吞入吻中。

    她没有拒绝没有主动,任由他缠着自己索吻,再抱着她躺到床上解开两人衣裳。

    “江姑娘……”

    明明人在她面前,耳边却传来一声叹息,江离眨了眨眼环顾四周,没有人啊,况且这里本该被火……

    那声叹很快就被男人低喘声掩盖,一声声动情的小离快把她拉入地狱,再也没有思考能力。

    面前的人突然变得模糊,似是和一单薄身影不停重合,他的手经过之处像是燃起了火,烧得她昏头,他的动作似乎有些青涩又努力让她快乐。

    他的体温有些低,赤裸相拥时就像一块凉玉,将她心中燥火抚平。

    “冒犯了……” 她听见他这么说,可夙何时变得这么知礼节?

    下身挤入一截与他体温全然相反炙热的物体,她难受的嘤咛一声,那物体莫名涨大一分。

    她听见男人俯下身低吟了一声,清清冷冷的嗓音带着情欲的沙哑,简直把人魂魄都要勾走,可惜他似是不好意思很快就止住。

    “不怕,不会受伤。”

    她听见他这么说,为什么要害怕她眨眼试图让自己看清眼前的景象。

    恩爱缠绵景象骤然退去,红衣男人诀别的身影尽在眼前,她赤裸站于门口望着他的背影。

    心肝密密疼,她却不想去追,似乎认定了这就是两人结局,心中悲凉转身发现木屋竟变了模样。

    那是个江南小院,细密温润的雨滴在她的身上,仿若有实感,空气中清雅梨香浓郁,木门之隔内隐有算盘珠子拨动声。

    无措的心有了归属般,江离想也没想快步推门进去,想像往常一般躲入他怀中,可面前的人似是瞧不见她,也摸不到她,全然无视她的存在。

    江离看着自己手穿过他的臂怀有些着了急,她不停拥抱他缠着他,却还不如一颗落下的尘埃。

    “小苏公子……”

    她的声音带上些许委屈,站在他的面前眼泪簌簌掉,这一刻倒不是因那人的离开而难过,仔细想来她觉得当下这事更受伤些。

    想要这男人抬头望她一眼,就需一眼,那漂泊不定的心便定了。

    神医搭着江离的脉面色逐渐凝重,这毒…不,确切说是蛊,织梦要命的珑蛊,怎么在喂食后更加躁动起来,这不应该……

    他转头看向一旁桌前披着外衣喝药的男人,“公子,我替您把个脉。”

    男人乖顺露出手腕,随着神医脸上愈加明显的震撼与激动,他忍不住问, “可有问题?”

    “龙骨龙骨……”神医嘴里念念叨叨站起身不住走来走去,突然一拍手掌不可置信道, “此龙骨竟是彼珑蛊!书中记载怕是听了差。”

    白苏神情微怔,他竟没想到找了许久的龙骨竟然是珑蛊。

    华林亦是震撼到无以复加,直说“公子天佑。”

    “珑蛊吸食残毒,那毒……”

    白苏突然出声,神医收起喜悦看着垂眸不知想什么的公子,抿了下唇坚定道 ,“那毒便是解了,还可喂食蛊虫使其安定,换取寻出母蛊的时间。”

    在白苏抬眸看向他时,他后背一凉还是与他对视着肯定, “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只是有些委屈了江姑娘。”

    他说的委屈可有两层意思在里,众人只知其一是江姑娘失了清白之身,其二……神医决定事成之前不透一点风。

    白苏一向信他,在这巧合之下竟也会想或许她真是他的机缘。

    他在宫中受尽百般刁难,不过她一句“无趣。”那些皇子官家公子便停了手,怕是以为她见不得人心恶面,想在她面前留个好印象。

    毕竟丞相在朝中要风得风,她自然成了各家攀好的目标。

    也就靠着她这一句,他陪读的那一年还算好过。

    不过他一向算不得上是好人,报恩也得算算利益得失,更别提这事算不上恩。

    白家避政是家规,他却有自己的想法想试,她也恰好出现。

    原本在相府他如何接近不了的人,现在主动接近了他。

    他理所当然的纵容了。

    那夜灯火摇曳,她在他身后轻轻挽着发,他竟分不清自己的心思,或是早就在她跳上马车时便失了心。

    烛影随风轻晃,男人灰白衣衫褪落在地,时常拨弄算盘的手指在女人娇嫩身躯上游走,薄薄的茧子引起她无意识的娇喘。

    他低低笑了,这蛊也是坏,也就这时候会让她有些反应。

    “小离……”他清冷嗓音带上了不同于病态的沙哑。

    女人受蛊影响,撩起些情欲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竟有意识的缠上他的身子不停主动索求。

    明知道这不是她的意识,明知道的……

    她将炙热吞进体内,腰前后晃动着,靠在男人胸口的小嘴吐着热气,时不时咬着他胸前红樱来换取他给予的更大满足。

    “不…小离那里…不要咬。” 他低低喘着气,将脸埋在她的发间讨饶,不知是哪处受不住咬。

    “公子,短短一月余毒已清!恭喜!”

    神医收回把脉的手,心中虽有丝顾虑但也忍不住这份激动。

    华竹更是开心的抹泪,“公子……”

    白苏也是带上了笑意,健康的身躯给予了他全然不同的人生体验,便连走路都可多行一段,他笑道,“多亏神医。”

    说着他看了眼江离,眼底带上了忧虑,“可为何小离未有好转。”

    神医强按下狂跳的心脏淡定道,“解蛊必需母蛊,公子可写信问锦公子可有找到。”

    正当说起,屋外飞进一人,锦缎黑袍布满尘土,憔悴脸色隐约撑到了极限,他立于门口递出手中黑盒,嘶哑道,“母蛊已找到。”

    冬日午时,和煦暖阳捂热了带着寒气的风。

    杏树下一女人在躺椅睡着,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膛似乎停顿了一瞬,拿着狐毛斗篷的男人原本立于院门,他的神色突变,快步走向她,摸到她平稳的脉搏才缓了口气。

    女人睡得极沉,曾经上蹿下跳灵动的模样不复存在,只剩下安静蜷缩一角少有醒来的样子。

    夕阳正红,暖暖洒在大地,她皱眉哼哼了一声,手从斗篷中伸出伸了个懒腰,惺忪睡眼见到身旁拿着奏折批阅的男人眯眼笑得灿烂。

    “夫君。”

    闷闷的声音有丝撒娇的意味,专注于奏折的男人禁不住笑了出来。

    “饿了吗?”

    她哼一声,“吃了就睡醒了便吃,你当我是猪?”

    贵公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偷看一眼院中的两人,深宫中藏有娇人,腹中还有龙种,此等大事除了他与几个宫女便没人知,他这脑袋可是别在腰间过活,哪敢再多听一句。

    皇帝说了句传膳,贵公公立马唤人摆膳食,一样一样鲜美精致的食物却让她小脸越来越皱。

    “我不喝鱼汤了,要吃螃蟹!”

    男人抱起她的腰将她搂入怀中,坐在他腿上的女人却是不安分,嘟着嘴抱怨,“你答应我乖乖在院里就能吃的!你不会骗我吧!”

    男人叹了口气头疼道,“离儿不要胡闹。”

    江离满脸委屈瞪着他,没一会软下了声音,“最后一季了,过了季又得等一年呀。”

    男人摸向她隐有突起的小腹,眼底阴霾一闪而过很快便恢复如常, “明年便让离儿吃个够,如今为了我们的孩儿忍一忍可好。”

    江离怔了一瞬,想说什么反驳他却是忘了,肚中有个孩儿后她的记忆总有些恍惚,明明她与锦夙一同从江南回城进了宫,两人恩爱有佳琴瑟和鸣,但梦中总会梦见他离开自己的背影,就连两人的木屋都被一把火烧得焦黑。

    还有什么她似乎忘了。

    “怎么了?” 发现她的愣神,锦夙握着她的手逐渐收紧,“怎又发起呆来了?”

    梦境与现实不停交错,她侧身望着他,“苏……”字脱口而出。

    锦夙变了脸色,一双狐狸眼垂下敛了笑意,再抬头已恢复如常, “离儿还想着吃螃蟹,怕是舌头都被蟹钳夹坏连我名字都唤不清了,还吃。”

    江离沉默不语,锦夙突生了些心慌,觉得自己话是否重了些,也退了一步,“那让御医把个脉,吃一个?”

    她咧开笑容,捧着他的脸落下一吻,

    “夙最好了。”

    “先吃口鱼汤。” 锦夙搅动着煮到香甜白嫩的汤水散热,舀了一勺放到她的嘴边。

    她安生喝了一口就不肯再张嘴。

    “我饱了。”

    锦夙不理,坚持喂给她喝,江离哀怨道,“真的真的吃不下啦。”

    见他不信,她扳手指数着,“你去上朝还给我留了一大包板栗酥与梅子糕,我还没吃完又让人送银耳羹,还没缓口气还有核桃杏仁糖,我哪吃得下嘛。”

    瓷碗落在地上发出脆响,锦夙手腕烫红了一大块却浑然不觉,江离吓一跳连忙唤人拿药,“疼不疼,疼不疼!你怎么还会手滑你这个笨蛋!”

    锦夙一把搂住她,越收越紧,直到她的小腹被勒疼发出痛呼锦夙还未松手,躲藏于暗处的黑衣男人终是忍不住伸手袭了来。

    他没有动,男人拍来的掌心直向着他的后背,江离神色一凛,没想到竟然会有刺客,她回抱住锦夙转身便和男人对掌。

    对方显然也没想到她会出手,惊骇中连忙收手,踉跄下竟生生跌了一跤在他们面前。

    江离傻了,没见过这么呆的刺客,而锦夙就像知道他的存在,完全不管,只是安静搂住她如溺水之人抱住浮木。

    “你是何人?”  她看着男人黑衣劲装竟有些眼熟。

    “属下青……”

    “不懂规矩的下人罢了,离儿不必担心,明儿便将人换走。”他的话被锦夙打断, 江离心中生疑多看了几眼男人,谁知道锦夙却是吃上醋了,“他长得哪有我好看,离儿只看我可好。”

    江离笑着亲了亲他,“是是,你最好看啦。”

    江离心中到底还是存了怀疑,脑海中时常空缺的一块让她越加觉得不对,锦夙对于她几乎癫狂的掌控也反常,似乎在害怕她突然消失离去。

    是夜,她翻身将搂着她入睡的男人压在身底,狐狸眼睁开宠溺无奈间带了些紧张,他说,

    “离儿不要顽皮。”

    江离摸向他敞开的衣领,手顺着细腻肌肤一路向下探去,他紧握住她的手腕,笑眯道“离儿身子不便,不要再勾我了。”

    江离俯身压上他的唇,他情难自禁拒绝不了她难得主动的索吻,伸舌与她相缠,两人厮磨间江离再度向下探,“可我是想要你的,夙。”

    一团软肉让江柔停下了动作,空气变得安静,连屋外树叶哗落声也清晰。

    上挑眉尾无声垂下,嘶哑的嗓音带上一丝不明显的慌乱, “近日朝中事物繁重,有些劳累。”

    江离默默躺回床上钻进他怀中紧紧抱住,他胸口衣领处属于她人的甜香让她鼻头发酸。

    “睡吧,离儿。”他的手轻轻拍在她的背后,江离闭上了眼,脑中突然阵阵发疼,夏日雨时,似乎也有人这样轻拍着她入睡。

    是……谁?

    他似乎是身体有佯,抱着她时偶尔会压抑不住咳嗽几声,震颤的胸膛总打扰到她的睡梦。

    一旁有人压低嗓音唤他……

    公子?

    她做了个梦,或许并不是梦而是她遗忘的记忆。

    江南细雨如酥,梦中的她拎了壶酒在屋檐淋雨喝着,满是洒脱随性,屋檐下书房内有一灰袍公子端坐书桌前,白玉算盘发出脆响,她闭上眼阵阵清幽梨花香扑面,宁静心安让她心生眷恋。

    转眼已至新年,江离的身子更重了些,锦夙从来不让她出这院子,现在更是看得紧,她能理解这是他对于自己的保护,但闷了这么久谁都会受不了。

    趁着大殿庆典,她换了宫女衣衫遮了肚子偷偷去了前殿。

    锦夙一身黑金龙袍端坐人群之中,他靠着龙椅扶手撑着额头,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