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今夜星光璀璨，相应的，残缺的上弦月就显得暗淡许多。 我借着隐约的月光顺着乔元驹指的方向看过去，什么也没看见。像是读懂了我的疑惑，乔元驹又说：“你仔细听。” 我集中精力照做，没想到在这个安静的环境里，我真的听到了一丝微弱的武器碰撞声和不知是谁发出的低喝声。 乔元驹提议：“一起去看看吧。” 我同意了。在距离民宅这么近的地方发生打斗，我很难不怀疑是不是穆逸宸遇袭。换句话说，就算跟穆逸宸没关系，这场打斗也许会是我们了解连亭镇突然出现这么多江湖人的突破口。 穆逸宸带着我跳下房顶，站上地面后，我轻轻动了一下，乔元驹立刻放开我。 “走吧。”我活动了一下在乔元驹的怀抱里被箍得有些僵硬的身躯。 我实力不济没有太强的夜视能力，只能踏着青石板铺成的路跟在乔元驹身后，经他提醒小心避开附近住家放在路边的簸箕、木桶等杂物。 巷子狭长窄深，我们向右转过一个弯，打斗的声音变得清晰可辨。离得近了，我们跟那伙人也不可避免的发现了对方的存在。天色太黑我看不太清，依稀能分辨出是四个人缠斗在一起。其中三个黑衣人在合力对付一名白衣男子。 我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就在距离那伙人五丈远的地方停下脚步，乔元驹眯起眼睛突然一指白衣人低喝道：“不好，逸宸有危险！” 我心里一惊，我们在连亭镇都没有亲友，恐怕那个被围攻的人就是穆逸宸。我着急忙慌掏出随身携带的弥音笛放在嘴边吹响，清脆凌厉地笛声含着内力激发带出的气劲直射向一个举刀正准备从后偷袭穆逸宸的黑衣人。 乔元驹神色冷凝，不知从哪里掏出几枚闪着寒光的飞刺，甩手直刺向被我的攻击阻了一下的黑衣人的颈部。黑衣人似有所感想闪身避开，我立马加大功力输出限制他的行动，黑衣人成功被射中。他惨叫一声，弃了刀捂着脖子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穆逸宸和剩下的两个黑衣人都注意到我们的动作，久被围攻已见颓势的穆逸宸突然气势大涨，大喝一声举剑格挡开了正面砍向他的大刀，乘对方没反应过来之际，势如破竹一剑刺穿了黑衣人的胸膛。 此时孤注一掷的穆逸宸身上空门大开，眼看就要被右侧唯一的一名黑衣人砍中。乔元驹冷哼一声，唰唰唰又甩出几枚飞刺。这次没往要害上扎，黑衣人无奈回防，用刀格开了大多数的飞刺，但还是有几枚刺进了膝盖。 黑衣人闷哼一声，左手用刀撑地，膝盖一软半跪在地上。穆逸宸收了剑，乘机上前在黑衣人几处穴位快速点了几下制住了他。 一切尘埃落定，还没等我松一口气，穆逸宸身体突然摇摇欲坠仿佛要倒下。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只闻一阵劲风掠过，刚刚还在我身边的乔元驹眨眼已经到了穆逸宸身边，此时正一手揽着穆逸宸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回过神来，立马紧走两步来到穆逸宸面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查看穆逸宸有没有受伤。天太黑我也不看不清他现在是什么脸色，只觉得他呼吸急促，内息也不稳，外表倒是没有明显的伤势。 看到我担忧的目光，穆逸宸微笑着安抚我说：“梁兄，不用担心，我没受伤，只是有些脱力，歇歇就好了。” 我在穆逸宸身上看了一圈确实没看出什么，只能点点头：“你没事就好。唉，刚刚看你那样我都吓死了，真是后怕，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说什么都要跟你一起回来。” “那我呢？”乔元驹突然出声，脸色面沉如水，声音冷得像冰。 我没明白乔元驹是什么意思，只能疑惑地看着他。 乔元驹却没看我：“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这次我看出来这句话是对穆逸宸说的。 穆逸宸有点无奈：“元驹，你应该看得出来吧，我真的没事，今天就算你们不出现，这些人也伤不了我。” “今天的事没有下次，我以后绝不会让你再次涉险。”穆逸宸沉声说道。 乔元驹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嗯。”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现在的气氛怪怪的。我用隐晦的目光来回扫视着这两个人，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不会吧，不会吧，他们俩不会是看对眼了吧？ 我努力回想近一个月以来跟他们的相处细节，他们虽然感情很好，同进同出形影不离，但只是朋友间的亲近没有情人的亲昵。 而且刚刚跟他们逛街时，我是真的感觉出他们对我有意，怎么穆逸宸只是遇到几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武林人，都没受伤，感情说变就变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量变引起质变？ 想我堂堂玄音宫少宫主，武艺超群，实力虽然比不上玄音宫宫主也就是我娘那一级别的宗师名宿，但也是一流高手中的一流高手。不仅手拿穿越剧本，还有一张酷似小白花弱受的脸，不管怎么看都是撩遍天下的总 受人设。 我前世穷极无聊时，也看过几本总 受。里面的主角除了武功性格跟我不搭以外，外貌不能说十分相似，只能是一模一样。所以当我决定离宫时，我突发奇想，不如我就以小白花总 受的形象闯荡江湖吧。 以我前世几十年的阅历和今生的地位高度，其实那些腥风血雨、啸傲风月的江湖对我的吸引力并不大。我之所以做出这个听起来很奇怪的决定，只是觉得应该会很有意思，想给平平无奇的江湖生活找点乐子而已。 当初刚到志阳县我就察觉到，酒楼上有人在看着我。感觉此人虽然武功比不上我，但也差不了太多，应该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我假作不知想诱他现身，没想到竟然会遇到一个跟酒楼上的人武功相差无几的人来偷我荷包。我觉得事情不简单就放任了，追出去之后发现此人虽然尽量隐藏武功路数，但行走间还是不自觉带着迷影的影子，就更觉得他身份不简单。 后来穆逸宸出现与小偷打了起来。我当时看他们交手差点没笑出声，如果是一个武功低微的人会觉得他们打得难舍难分，而在我眼里，他们出手的力度比普通切磋还轻，我强烈怀疑他们互相认识。他们打斗的时候，我是越看越想笑，好悬没绷住面皮。 后来自然是借此与穆逸宸结交，又跟着认识了乔元驹。看到乔元驹的第一眼，我就明白了他就是那个小偷。我当时心里还挺高兴，想不到来了一个穆逸宸还送一个乔元驹，他们俩我都很感兴趣。于是我一路上装弱受扮柔弱，期待把他们都收为后攻。 可惜我终究还是太年轻，没有想到买一赠一哪有好货，如今造成这种局面我也只能认了。既然他们俩已经与我无缘，那我就得早做打算另觅良缘，要不然再等他们开窍，到时我怕是得狗粮吃到撑。 我轻咳一声打破了寂静，假装没发现他们的异常，一脸好奇地问穆逸宸：“穆兄，你不是回来拿东西吗？怎么会突然遇险？” “拿东西？”穆逸宸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说道，“哦对对对，我是回来拿东西。拿到之后我准备回去找你们，结果在这边巷子里发现了一名躺在血泊中的少年。” 穆逸宸怎么说话支支吾吾的？果然他之前说的回来拿东西没有那么简单。要是我猜得没错的话，之前在大街上他说什么东西忘拿东西要回来取应该只是托词，目的嘛，当时是脱离队伍独自行动。我就说乔元驹这种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怎么突然这么积极帮着乔元驹劝我让穆逸宸自行离开，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啊，什么少年，我这么没有看到？”我假装没有听出穆逸宸语言上的漏洞，只是惊讶地看着他，又转头看向四周。 “我刚看到他的时候，他就趴在那边的路中央。”穆逸宸朝后指了指，我看过去，发现小巷不远处朝左开了一道岔路口，怪不到在附近没感知到别人的气息。 我表现出想去看看的意思，穆逸宸转头对乔元驹说：“元驹，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你放开我吧，我们去看看那个少年。”乔元驹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揽着穆逸宸肩膀的手。 我真想无语问苍天，如果我有罪，请让律法惩治我，而不是让我一个单身狗吃狗粮。 我实在有点受不了，只好装作急切地一马当先越过他们朝不远处的岔路口走去。 过去一看，前方离拐角两三丈远的地方果然有一摊已经干涸的血迹，但血迹旁边并没有人。我凝神感知片刻，依然没有察觉到别的气息。 看出我眼中的不解，穆逸宸走到旁边墙根下，把一堆胡乱堆放在一起的稻草掀开，露出底下的人。 我这次是真的惊呆了，在我的感知里，附近除了我们三个和那个被制服的黑衣人之外，真的没有其他人，但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又做不了假。 而且现在一看到他，我又能感知到他的存在了。这到底是什么功夫？此人竟然能瞒过我的感知，看来武功不在我之下。 我看看地上的人，担忧地问穆逸宸：“这是怎么回事？” 穆逸宸解释道：“我看到他时，他已经躺在地上生死不知了。我刚准备查看他的伤势，却感知到有一伙人气势汹汹朝这边过来。未免横生枝节，我将他带到那边用茅草盖住。本来我想换个方向避开那伙人，等他们离开了再做打算，结果没走几步就跟他们撞上。那些人都蒙着面，话也不说直接就跟我动手。后面你们就来了。” 我惊呼一声，看向躺在地上的少年:“那伙黑衣人，不会是冲着这个人来的吧？” 穆逸宸点点头：“我也有这样的猜测，那些人问都不问就直接动手，恐怕是因为我身上染上了这个少年的气息被他们察觉出来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 “虽然是个麻烦，但既然已经沾上，想避也晚了，先带回去看看再说吧。”穆逸宸拍板决定。 然而现在有个问题是，谁带他走。我看看穆逸宸，这个现在能自己走就不错了，他肯定不行。又看看乔元驹，乔元驹直接朝巷子口走去。我想起那边还有个被制服的黑衣人，乔元驹得处理黑衣人，也不行。这么算下来就只有我有空闲了。 我对穆逸宸说：“穆兄，你先走吧，这个人我会把他带回去的。” 穆逸宸看着我的小胳膊小腿欲言又止，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悄悄运起一丝内力使之集中到脸颊上，让脸泛起一抹醉人的嫣红，羞恼地对穆逸宸说:“穆兄，你是不相信我吗？我也是男子，虽然武功比不上你跟乔兄，但带个人总还是没问题的！” 穆逸宸见我态度坚决，犹豫着说：“那好吧梁兄，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实在不行的话，我一会儿让元驹再跑一趟回来带他也成。” 这个穆逸宸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我心里真的好气，不知道男人不能说不行吗？要不是想起自己的小白花弱受人设，我今天就要让知道我到底行不行！ 等到穆逸宸走后，我走到那个少年身边蹲下，不用再装菜鸡的我，终于能好好观察他了。 这个少年此时无知无觉地躺在墙边上，身体冲着墙那一面侧身蜷缩着，看起来格外的娇小。夜晚毕竟不比白天，就算有夜视能力，我也只能看出他穿着一身红衣，衣服皱皱巴巴凌乱地散着。我轻轻嗅了嗅，从衣服上闻到了一股血腥味。都说黑衣服耐脏，那红衣服应该就是能吸血吧。我忽然一乐，被自己无厘头的想法逗笑了。 少年脸朝着墙边，凌乱的发丝遮住了他的面容。我犹豫了一下，抬手拂开他脸上的青丝，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映入眼帘。细长的柳眉弯成月牙，鼻梁挺拔且不失秀气，一张樱桃小口泛起一丝艳红，仿佛在诱人采撷一般。我莫名产生了被诱惑的错觉，好像他是吸人精气的妖精，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对我露出魅惑众生的笑容，邀我共赴巫山云雨。 我回过神来，笑自己想得太多。手搭上他的脉搏，发现脉象时断时续乱得不成样子，连忙丢开杂念，伸出右手穿过少年的腿弯，左手穿过后颈，一使劲小心地将他抱起靠在我的怀里，运气轻功飞速朝着民宅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