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

    当苏越坐着一辆黑色宾利从学校门口下车时，不出意外地吸引了一大批学生的目光。现在的新闻报道里其实不乏女大学生被包养之类的丑闻，而像Z大这样知名的高校，表面上一派正直严谨的高尚学风，其实背地里也存在着很多不为人知的肮脏交易。一般情况下类似奔驰S或是宝马7这样品级的车出现在校门口，学生们早就见怪不怪，但是苏越坐的这一辆却是价值五百多万的加长款宾利，不由得人不驻足观望。

    苏越望着车窗外面，顿时觉得头疼不已，他犹豫半晌终于踌躇着从车上下来，那一瞬间四面八方齐刷刷传来的注视真是让他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苏越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在周围充满好奇的目光和窃窃私语的包围下低着头快步走进校门。

    飞奔到辅导员办公室办完所有手续后这才略略安心。雷霆果真没有骗他，他的一切学籍信息都没有被更改过，这就意味着他还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答辩毕业，说不定等哪天雷霆厌烦了，能放了他去，到时候他还可以过回普通人的生活。

    苏越刚出教务楼便接到了司机的电话，是打来询问什么时候来接他的。苏越有些烦躁地回复对方还有些事，处理好了再回去，说完不等对方答话便抢先挂断了电话。

    苏越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闲逛，忽然看到前面的广场上似乎正在举办迎新活动。时至中午，广场上摆摊的各种社团零零散散地已经撤走了不少，恍惚间苏越想起自己刚入学的时候，那时候真是毛头小子，什么也不懂，懵懵懂懂地就进了学生会，混着混着便混成了会长。

    对了！学生会！糟糕！苏越猛地一震，半个多月的非人折磨让他精神都有些混乱，竟然忘记作为会长的自己开学第一天是要去会里主持工作的。

    急急忙忙地拨通副会长的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女声，很是活泼甜美。苏越一边往学生会办公室赶一边道歉，电话那头似乎有些奇怪，只听那女声问道：“我亲爱的会长大人，你早上不是打过电话说身体不太舒服所以今天不来了嘛，我都帮你交代好新学期的工作安排了。”

    “什么？！”苏越猛地刹住脚欲言又止，心念电转间，迟疑了好几次，最终仿佛泄了气一般颓然道，“对啊，是打过电话的，你看我都病糊涂了。”

    “生病要多喝热水啊我的会长大人！对了，明天晚上的开学聚会，你看定在哪里比较好？”

    “聚会？”

    “对啊，你忘啦，就是会里每年都会搞的那个，上次我记得是定在……”

    “不！不用了。”苏越打断她，“不用问我了。”

    “啊？可是……”

    “不用了，”苏越闭起眼睛，撑着墙缓缓地跌坐在教学楼的台阶上，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语调中透出深深地疲惫，“我以后都不会参加会里的活动了，过两天我会过来辞掉会长的位子。”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苏越？”电话里传出的甜美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严肃和讶然。

    “没有，没有开玩笑。”苏越将肘撑在膝盖上，额头抵着手背，目光落在左手手腕处的追踪器上，他的声音十分低沉，仿佛叹息一般，“别问了，对你没好处。”

    “苏越？苏越！你出什么事了么？你……”她话音未落，苏越已经先一步挂断了电话。他的手机一直被监听着，雷霆这个人控制欲极强且喜怒不定，苏越实在不知道如果在电话里和人交往过甚，会不会被雷霆盯上，他可不想再害了一个无辜的人。

    手机静静地躺在双脚之间的水泥地上，苏越抱着头盯着那漆黑一片的屏幕，心情再次沉重起来，方才办完开学手续之后的片刻安心早已荡然无存，未知的前路以及害怕牵连无辜的心情都像山一样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昨晚失眠导致的头疼愈发严重起来，刺痛如针一般突突地冲击着太阳穴，苏越忍不住低低地呻吟一声，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正在这时一个温柔的女声喊了声“学长”，瞬间打断了苏越的思绪。苏越抬起头来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子，思索了一会才想起她的名字，谢琳。

    慌张地站起身，苏越有些尴尬地对她做出一个微笑。这个女孩子苏越还是有印象的，之前徐谦和他闹掰就是因为谢琳和他说喜欢的人是自己，导致徐谦到现在都没有再和自己联系过。而苏越因为知道了谢琳对自己抱着一些心思，却又不能确定她知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此刻猝不及防地遇上还真不知怎么该用什么态度对她了。

    “学长，”谢琳首先开口了，“我想向你道歉，之前因为我……导致徐谦和你吵了一架……”

    “啊？”苏越心一沉，表面上却依旧装傻，“吵架？”

    “学长，我知道自己长得一般，成绩也一般……但是……但是……”

    二十出头的女孩子，面上带着淡淡红晕，说话结结巴巴地，笨拙而羞涩地表达着最简单纯粹的恋慕，她停顿一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鼓起了巨大的勇气，终于抬起头热切地注视着苏越的眼睛，一字一字郑重道，“学长，我喜欢你很久了，我想和你交往！”

    苏越如遭雷劈一般呆立当场，这表白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直白，让他连装傻充愣的机会都没有。谢琳眼中闪着真诚而期待的光芒，如火焰般炽热，苏越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热切的目光牢牢地钉死在楼道狭小的空间里，没有丝毫逃避的余地。

    “我……”

    不知过了多久，苏越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开口，却不知该怎么回答，答应是不可能的，撇开自身现下的危险处境，单从个人感情的角度来说，他甚至连女孩子叫什么都得想半天，对她就更加不可能有别的想法了。苏越是第一次遇到这类事情，一时间手足无措，匆忙间实在不知该如何表达拒绝才不至于伤了女孩子的心。

    正在这时，苏越的手机突然响起，适时地打破了尴尬，他朝谢琳歉然一笑，拿出手机扫了一眼屏幕，脸色顿时变了。

    打电话来的是雷霆，苏越抿紧了唇，转身与谢琳拉开好一段距离，这才咬牙按了接听。

    电话那头传来雷霆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午后的慵懒和随性：“宝贝，车在门口，出来吧。”

    苏越沉默不语，他不确定雷霆是否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但这样及时的一个电话，不由得他不心生忧虑，手指紧紧地抓着手机外壳，指节用力到发白。

    没有听见理想中的回应，雷霆的语调冷了下来：“乖，别让我等太久。”

    苏越脸色白了一下，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一个字来：“好。”

    苏越大步流星地往校园门口赶的时候，谢琳愣怔的脸和眼中隐含的失望一直在他脑海里闪回，令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践踏了人家真心的渣男，方才挂断电话后苏越没敢多做停留，只轻声说了一句“抱歉”，便匆忙离开了，这种做法一定是伤害到人家了吧……

    这么胡思乱想着，直到雷霆的那辆大G出现在视线中，苏越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装出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深吸一口气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十分钟，速度很快嘛。”雷霆朝苏越摇了摇腕上的机械表，一派心情很好的样子。苏越的鼻尖和鬓角因为跑得太急而冒出了一点细小的汗珠，呼吸也有些微急促，面上却是一派平静，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平复着喘息，不发一言。

    雷霆轻轻地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和小女朋友的约会还好么？”

    苏越猛地一震，眼角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呼吸也有一瞬间的紊乱，但随即便强自镇定下来，淡淡道：“我没有女朋友。”

    “哦？是么？”雷霆不置可否的反问让苏越有些紧张，接下来的话更是将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很漂亮的小姑娘啊，挺可爱的，下回带出来也给我见见。”

    雷霆的语调其实十分温和友善，就像是好友之间的随意八卦，但不知为何苏越却能从中嗅到强烈的威胁的意味，他无法再故作镇定，不得不转过头来直面雷霆，一字一字坚定道：“她和我没有关系，我发誓，你放过她吧，”顿了顿，又请求般加上一句，“好么？”

    或许是被这声请求所取悦，雷霆扬起眉毛，勾了勾唇角，忽然伸手将苏越的脸拉到自己面前，不由分说地吻上他的唇，苏越身子微微一震，随即顺从地松开牙齿方便他的舌头进入，唇舌交缠间，雷霆扣住苏越后脑，渐渐地加深了这个吻，两人的气息混合在一起。苏越开始还浑身僵硬，只张着口任他掠夺，奈何雷霆吻技高超，不多时便吻得苏越有些恍惚，不知为何竟让他回想起那个淫乱而疯狂的夜晚来，苏越迷蒙地半眯着眼，脑袋因为缺氧有些晕眩，来不及吞咽的津液顺着唇角流入衣襟里，洇出一个浅浅地水痕来，苏越被吻得渐渐失神，直到雷霆放开了他，眼前还有些模糊不清。

    雷霆搂着苏越的脖子，眼睛却看向窗外某处，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方向，伸出舌极具占有意味地舔了舔苏越的耳垂，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低沉声音附在他耳边道：“苏越，我只要你。”

    车子缓缓发动，午后空旷的校园门口发动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而在大门拐角处，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扶着墙，如遭雷击一般震惊地看着那辆已经驶出老远的黑色大G，半晌之后，她才低下头，泪水止不住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