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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相识,曾有那么一男一女,女的泼辣,一张嘴就是哎唷哎唷,男的沉闷,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女的肥腻,像从废土里长出的生了肌瘤的矮灌木,男的枯朽,像附着在灌木上的细长野草,异常怪诞。 是在哪里见过? 他们不是翠柳街的居民,也不像林城人,说话夹着乡音,是哪里的乡音…… 乐易抻长脖子试图从女人的脸上找到线索,女人两只生着黑皴皮眼睛像两条凹陷的深沟…… 深沟…… 女人急了,嘴巴翕动,露出一口黄白相间的烂牙,尖叫:“你说呀?!唉哟哎唷,急死我了!” 尖叫陡然提高八度,激得乐易一阵头皮发麻,再看那女人,却是想起来了—— 白日、黄土、群山、沟壑…… 这个女人,这个男人…… 还有一截青色的手臂…… 乐易一瞬间惊醒,心底升起彻骨的寒意,仿佛每根毛发都结出了冰霜,眼神一沉,慢吞吞地说:“对面二楼,有个诊所。” “哎唷哎唷!这下真的找着了!”女人高兴地捅了捅身边的男人,男人瞄了乐易一眼,却被女人狠狠推了去:“愣着干嘛,走啊!” 乐易怔在原地,耳朵里有嗡嗡地声音,女人尖锐的公鸭嗓声在耳边一圈一圈地绕,翠柳街似乎微微颤抖,无声无息地移动着,他咬了咬嘴唇,一言不发跟过去。 沉香堂的迎宾铃来者不拒地响。 乐易走上楼就听见女人吵架似的尖嗓门:“哎唷哎唷!没想到还真让我们给找着了,你说你,手机都没一个,可让我们好找。” 他费劲地挪着步子,哎唷哎唷似乎是女人的口头禅,不断从紫红色的嘴唇里蹦出来。 “哎唷哎唷,这就是你不对了,我们就是养条狗也会看门呀!你倒好,从小就胳膊肘往外拐。” 程烟景站在桌后,呆滞的神情像一个孤独的低能儿,他手里捏着一份病例,刚写完来不及收好,脸色比纸更白。 女人还在咋呼呼地叫:“要不是我们,你哪里活得到今天哟,你说你是不是没良心。” 程烟景脸上露出不耐烦,抽开最左边的抽屉,拿出一个信封,捏了捏:“就这么多,拿去吧。” 男人干涩地开口:“狗子……” “你跟他废话什么!”女人喝道,眼睛冒着光,猛地抢过信封,肥厚的手指一夹,从中抽了一叠,都是粉红色的大钞。 乐易怔怔地看着这幕。 女人往手指上吐了两口唾沫,一张一张捻着,哎唷哎唷地叫着往回,跟杵在门口乐易撞个正着,正准备骂,一看是乐易,笑得像六月里的喇叭花:“小伙子,谢谢你告诉我们地方。” 乐易轻轻嗯了声,往后退了一步,让两人走了。 程烟景还站着,嘴角紧绷,乐易想找点儿话说,舌头却像被冻住了,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他看着程烟景的嘴唇,像看一颗绵软的糖,程烟景的嘴里发出过的最好听的声音,就是细碎的呻吟,当他握住他的欲`望,或者在他身下承受他的欲`望时,那种断断续续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令他疯狂。 说点儿什么呢…… 乐易张了张嘴,脑袋不可控制地、像坏掉的放映机,一个镜头接着一个镜头失控乱跳。 他最近太幸福了,幸福到差点忘记—— 是有那么一个地方,化成梦魇,整夜整夜的侵袭他,漫漫似无尽头。 他吞咽着翻卷而上的胃酸,一幅幅画面在迷雾里漂游着。 赤裸的日光、沟壑遍布的黄土地,和过往的细声细语糅杂在一起…… 「不要想了解我」 「我没什么好了解的」 浮肿得和大腿一样粗的手臂…… 「你喜欢程烟……程大夫?」 「程大夫那边什么反应?」 他站在黄土地的中央…… 「程烟景,1994年3月14日生,汉族,蛮城人。」 「你生病那天,不小心看到你的身份证。」 手臂发芽似的从土里钻出来…… 「你是对谁都这样,还是对我才这样?」 「我是不是哪儿得罪你了?」 隐约中有一个孩子的哭声,哭声喑哑…… 「爸……」 原来早有征兆。 咔嚓。 脑海里的画面停了。 放映机烧完最后的胶卷,喷吐出白烟,绞着的钢丝绳哧溜哧溜地停摆。 咔嚓。 定格在最初的一幕—— 程烟景朝着赵婆婆走去,却在经过他身边时,发出微不可闻的—— 「是你。」 原来早就知道。 一阵阵凉意遍体流动。 乐易直直盯着程烟景,舌头卷起一个音节。 “是你。” 第23章 电视放着抗日神剧,乔南盘腿坐在沙发上,腿上搁着一盒薯片,嘴巴张得能装得下鸡蛋,像被定住一般。 “抗日神剧你都能看得这么认真?”耿青城抢了乔南手里的薯片,塞自己嘴里。 “这人真他 妈牛 逼啊!徒手撕了两个鬼子,现在还要撕第三个!” 耿青城翻了个白眼,忽听咚咚敲门声,便抹了嘴去开门。 “乐子?” 耿青城定神,见来人是乐易,又朝他身后望去,没别人,乐易脸色阴沉、眼珠枯涩,楼道的灯咝咝发着光,衬得他晦暗无神。 “说什么帮办营业执照才认识,是骗我的吧。”乐易没头没脑地说。 他斜靠在门栏上,恶狠狠地瞪着耿青城:“我今天见到程家人了。” 十三年前,翠柳街。 骄阳似火,大地热得像蒸笼,令人喘不过气。 乐易背着书包,听到有人唤他,是他家楼下面馆的徐姨。 “乐子,来!”徐姨拎出一袋馄饨:“今儿个馄饨没卖完,你拿回去吧。” 乐易看着馄饨眼神发亮,咽了一口唾沫。 “拿着,煮给你妈妈吃。”徐姨硬塞到他手上:“我还记得你妈妈刚嫁过来的时候,多漂亮一小姑娘,现在哎……” 乐易眉头一蹙,心像被狠狠捅了两刀,憋着气说了声谢就往楼上跑。 门反锁着,乐易扭了扭,没有松动,又插进钥匙转了两轮,连听两声‘咯嚓’,才舒了一口气,推开门轻轻唤了声:“妈?” 房间老旧空荡,墙壁布满细长的裂纹,脱落的墙漆在地面积成一条白色的线,客厅中央是一张残腿的桌子,一只桌脚用布条绑着才勉强立着。沙发上的女人听到动静,缓缓睁开眼。 “乐子回来了啊。”女人睡眼稀松:“咦?我怎么就睡着了?” 乐易瞅了眼房间,一切都是他出门前的样子,放下心来,举着馄饨:“妈,累了就多睡会儿,徐姨给了馄饨,我去煮给你吃。” “你上学辛苦,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