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时忘情

    掌门，师尊，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大战之后，众人又回到京中庭院。

    素和青想要与妙玄掌门和云岫仙君禀报情况，无心听了这话便布下一个法阵，方便素和青与妙玄、云岫两位仙君联系。这法阵比之符箓又高级许多，不仅可以传送声音，还可以传播影像。素和青在感念无心和尚的用心之外，又为蜀山的财政状况担忧起来。无心一个大慈悲殿的住持摆出这样耗财的法阵一点儿都不带心疼的，这要是换了妙玄掌门，估计早就直呼肉痛了。

    想到这儿，素和青笑了笑，没想到自己也对这蜀山多了几分真情实感的归属之意。

    她在与掌门和师尊禀报的时候略去了她心中猜测的细节，只是说那女皇受狐妖蒙蔽，如今妖怪已死，人间太平云云。

    没有证实的事情，她并不想多提。

    那头的妙玄掌门没有错过素和青的这一抹笑容，心想可能是刚打完妖怪孩子挺兴奋的，也就没有问什么。一直没有作声的云岫仙君却先看了静立不语的无心和尚一眼，又瞥了下角落中面露尴尬的色空空，忽然问道：

    徒弟，那狐妖的尸体你打算如何处理？

    除了素和青本人之外，最了解她的法器法宝的人就是这个师尊。别人或许不明白她将李舒怀收进乾坤袋中意味着什么，但是她的师尊云岫仙君只要稍作思考便可猜出。

    毕竟，那乾坤袋还是他送给她的。

    那乾坤袋自成一方天地，可将任何纳入其中的东西保持在放进去之前的状态。如果那李舒怀死了还则罢了，如果那李舒怀没有死

    云岫仙君没有当众戳穿素和青的小把戏，他知道这个弟子虽与他不亲近，但还是通晓大义、一身正气，不会与一介狐妖同流合污。

    某种程度上，云岫仙君与那无心和尚一样，对素和青有着毫无缘由的信任。

    一方法阵之中，众目睽睽之下，素和青与云岫仙君说起了暗语。

    师尊，那李舒怀作恶多端，罪孽深重，就算是死了，自然也是要带回蜀山，听凭妙玄掌门和您的处置。

    妙玄掌门不懂师弟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么句话，也觉得阿青这话回得别有深意，听得他一头雾水，但想着毕竟还有大慈悲殿的外人在，他再怎么也不能在外面面前让自己人下不来台，也没有多说什么，顺着这话又给众人做了个小结：

    徒儿们，你们这次配合默契，调度合宜，尤其是阿青这个小丫头，运筹帷幄，有勇有谋，颇有大将之风。可是，阿青啊，你不该因那狐妖的激将法就逞一时之快与其单打独斗，若是你下次中妖邪奸计，真的有了什么闪失，岂不是叫你师尊白发人送黑发人么？

    话刚说完，妙玄掌门自己都是一乐。

    他的师弟风华正茂，青丝三千，哪来的什么白发人的说法？

    素和青与云岫仙君头一次这么心有灵犀地瞪了妙玄掌门一眼，素和青身为弟子不好顶嘴，云岫仙君不咸不淡地回敬一句：

    说起这白发，师兄身为掌门如此操劳，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

    妙玄仙君被师弟怼了这么一下，止住笑意，继续说道：

    总之，阿青你下次万万不可莽撞。徒儿们，你们这次立了大功，等回蜀山之后，本掌门会好好嘉奖大家的。

    众弟子向掌门纷纷道谢，妙玄掌门却又对无心和尚说道：

    无心大师，想必经此一事后，您也能看出我们蜀山这一代青年俊秀实力非凡。上次你我二人在大慈悲殿中所议之事，您考虑得如何了？

    妙玄掌门有感于修仙界众门派各自为政，一盘散沙，早就有了联合众门共讨妖魔的意图，这次蜀山弟子与大慈悲殿佛修的成功合作也是他有意试水而行。在场的都是蜀山或大慈悲殿门内核心人物，妙玄掌门也就不再忌讳，干脆趁此机会询问无心住持，是否同意与蜀山派结为盟友。

    无心和尚没有立刻回答妙玄掌门的问题，而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素和青一眼，好像在征求她的首肯一般。

    素和青眼观鼻鼻观心，一语不发。

    无心收回目光，双手合掌，向妙玄行了一礼，说道：

    妙玄掌门，贫僧对蜀山弟子向来是敬佩有加。上次您亲自到大慈悲殿商讨此事，足见妙玄掌门您不仅仙风道骨，更是慈悲为怀，一心为苍生黎民着想。贫僧下次会亲到蜀山与您商讨具体事宜，到时候还请您不要嫌贫僧叨扰为好。

    妙玄掌门抚掌而笑，也不管师弟表情有异，蹭地一下就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眉飞色舞地展望起美好蓝图来。

    在场的不管是蜀山的还是大慈悲殿的，都知道妙玄掌门这一举措意义重大。妖界妖王无能，群妖不时到人间作乱；魔界魔尊失踪，魔修屡屡害人。修仙之人本就是不善交游的多些，有的修仙者一辈子藏在洞府之中修炼，一修炼就是百年之久，根本不知今夕何夕，遇见妖魔了，有正义感就上去打，不爱管闲事儿的就绕路走。

    修仙界的名门大派之中，像是他们蜀山这样以天下大义为己任的修仙门派并不算多，而蜀山派能做到修仙界正道之首的位置自然与这种侠义精神关系甚大。

    说完了正事，妙玄掌门又关心了受伤最重的素和青几句，就想着把通讯掐断，立在一旁侍奉两位仙君的司空辰看到自家师尊的动作，终于忍不住担忧问道：

    阿青师妹，无霜师弟和穆师妹他们怎么都不在？

    妙玄掌门与素和青隔空对视一眼，眼神交织一瞬又很快移开。素和青长叹一口气，冷静沉着地说道：

    司空师兄，你也知道无霜师弟刚刚知晓父母离世的消息不久，此次对战的狐妖又与他的亲生姐姐有过那种关系，他尚且调转不过思绪，一时伤心难过也是有的。不过，无霜他并未负伤，只是心情不好。再说，我们这些师姐师兄也会好好保护无霜师弟的。至于穆师姐嘛，是我托她去办一件私事，她与我时刻保持联系，人也安然无恙。还请司空师兄不必过多思虑。

    司空辰听到素和青这么一说也就放下心来，不再追问。

    无心和尚见两边话都说得差不多了，收了法阵，不像是往常那般就算无话可说也呆在素和青身边，而是与她行了一礼，带着明慧与明觉二人出门而去。

    明｜慧、明觉不知道住持这是怎么了，说他与素和施主生气了吧，可他的礼数一应俱全，素和施主也没任何异样；说他和素和施主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吧，但是迟钝如他们都能看出住持大师的不对劲儿。

    这两个丈二和尚可真是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安慰地冲素和青笑了笑，这才跟在无心和尚后面走了。

    他走得飞快，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素和青向外看去的时候，只看到他一片红色袈裟。她摸了摸剑上的沉香色流苏，眼中风云舒卷，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路尘尘走到她身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说道：

    阿青师妹，你该换药了。

    沈卿翎嘴角噙着笑意走上前，一手按在路尘尘肩上，点头附和道：

    阿青，你别硬挺着，快来让师姐看看伤口。

    素和青感激一笑，色空空也缠了过来，路尘尘翻了个白眼，但也没有先前对色空空那般排斥。几人闹在一处，也是其乐融融。

    然而，蜀山之中，出云峰上，云岫仙君端着茶盏，久久没有喝下一口。司空辰不敢主动询问是不是他沏的茶不合云岫仙君的口味，万分纠结地站在自家师尊身侧，想着什么时候问问阿青师妹，她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和云岫仙君相处过来的啊？

    妙玄掌门可就没有那么多顾虑，啪地一掌拍在了师弟肩头，他最是看不惯师弟这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就像是随时随地都会羽化登仙一般飘渺。这一掌倒真的叫云岫仙君回过神来，他的脸上沁着终年不减的寒意，转头看了师兄一眼说道：

    何事？

    妙玄掌门指了指他手中捧着的茶，笑盈盈问道：

    我说师弟你这是喝茶呢还是鉴赏古董呢？端着半天了也不喝？是嫌我出云峰产的灵茶味道比不上你凌云峰产的不成？

    云岫仙君一怔，似乎刚意识到手中还端着茶盏，随手放下，卷睫微动，身子轻轻向后仰去，缄默片刻才开口说道：

    徒弟什么时候与那无心住持关系这么好了？

    好到哪怕是两个人站得那么远，也没有说上一句半句，但就是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氛围在二人之间缓缓流转。

    云岫仙君认出无心住持就是那日他在素和青住处看到的画中人，心中更是疑窦丛生。色宗主不是说那画是她的么？今日来看，色宗主与无心住持分明不熟。

    上一次徒弟求助师兄的时候，他好像听到一句满怀关切的无心大师。或许，从那个时候起，徒弟就交下了无心这个朋友？

    弟子交游广阔本是好事，他这个师尊理应为她开心才是，可他总感觉他们好像不止是朋友那么简单。

    那又是什么呢？他想不出来。

    云岫仙君声音低沉，近乎呢喃，似乎是在问自己，没有要旁人给出个答案的意思。

    可妙玄掌门与司空辰师徒二人还是听了个满耳，不知道如何回复是好。姜还是老的辣。妙玄掌门冲着自己这个任劳任怨的大弟子微微摇头，叫他不要瞎说话，自己咳嗽一声，对云岫说道：

    师弟，等阿青回来你问她就是了嘛！

    云岫仙君给了他一个冷若冰霜的眼神，欠了欠身，走下出云峰去。司空辰与妙玄仙君两个七窍玲珑心的人比云岫仙君还要更早看出素和青与无心两人之间的情愫，但也只是以为二人不过是一时忘情，终归会回归仙道正途。

    可如今就连向来不通情爱的云岫仙君都看出了不对，那是不是说明

    师徒二人对着长吁短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