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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也就没有应援粉丝大军驾临。裴琰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对某人一挥手,庄啸就在人丛中迅速捕捉到他。 一眼就都看到了对方。 裴琰也没想到,庄啸竟然就是一个人来的!不带助理,当然也不需要保镖,暗夜里一袭黑衣,行李箱都没有,直接略过取行李的步骤,这人就在肩膀上背了个半旧的帆布旅行包,行色匆匆,大步流星。 黑衣愈发显得人身形干练,其实练武的人都精瘦,外表都不显山露水,人群中并不显眼。 脸上有疲惫,但眼睛很亮,庄啸对他一点头:“正好这两天档期空闲,我就是回国看看伤号,瞧瞧我兄弟。” “嗯。”裴琰一路随着庄啸出机场,都能感到对方大步生风,“你一个人回来?你身边那些人没跟你一起?” 庄啸看了他一眼,淡淡的:“他们要是都来了,你的事还能办得成?” 裴琰无话。 庄啸问:“大夫呢?” 裴琰说:“都已经在医院宾馆里安顿,各方都打好招呼了,随时会诊,明天上午就可以,成吗?” 庄啸:“谢谢了。” 裴琰:“我应该做的。” …… 当晚就在病房里过夜陪床。 两年多了,裴琰是头一回见着伤号,病床上躺的一动不动悄无声息的人,像一根木桩。 房间里还坐了人,瞅那面相与神情,一看就是伤员亲友家属,面目上就是长年累月照顾病号之后特有的疲惫和木然,谁都不说话。 庄啸很自然地向旁人介绍裴琰:“我班子里的兄弟,陪我过来看看。” 裴琰用棒球帽遮住他容易暴露身份的光头,再用运动衫的帽兜罩住大半个脸,也像根木桩一样戳在病房里。 说不清是什么复杂滋味,那时候,反而做不出任何表情或夸张激动的反应,就是站立,沉默,注视。压抑和难过的气氛是慢慢地从病房苍白墙壁的角落里洇出来。 庄啸走进走出忙了好一阵,跟医生打招呼,与护工交涉。原来那个护工烦了不干了,又雇了一个新的。安排了明早神经细胞疗法的会诊,同时开始两周的头皮针疗程,根据后效再决定长期的方案。 有人啜泣,有人抹泪,有人拉着庄啸诉说这些年的艰难。 口音很重,大部分话裴琰都没听懂,或者刻意试图回避听懂,在尴尬的气氛中稀释自己的存在感。 庄啸替他翻译了几句:“他家里还有个哥哥,父亲和哥还在家乡城市打工,想多赚点钱治病,他母亲留在这边照顾,生活确实很不容易……最近家里又出事了,他父亲在打工的地方出了车祸,很严重……他母亲还需要回去照顾,所以想要把人搬回家乡去,不再住这里了……” 裴琰脸色沉甸甸地听着,一言不发,不知还能说什么。 庄啸在屋里没闲着:“没开水了,我……” 裴琰说:“我去。” 裴琰回来就拎了屋里给病号准备的三个盆,蹲在地上调水温,也不抬头。庄啸和亲友在伺候病号翻身擦身。 床头贴着许多照片,大约是为了唤醒伤员。裴琰从那些照片里认出许多武行小弟的笑脸身影,里面肯定有萨日胜和包胖子。 伤员瘦了很多,皮肤苍白,原来练的一身肌肉也没了吧。这人以前的身材,可比裴琰都壮实多了,铁塔一般。 曾经也是片场里、拳台上生龙活虎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命运的磨难不知哪天就落在谁的头上,让人心情极其复杂,让缺乏勇气直面的人可能这时就想要退却了、放弃了。 庄啸这时候单膝跪在床尾附近,调整铁架子床的高度和角度,皱眉哼了一声:“妈的!卡住了。” 裴琰过去帮忙撬铁床的螺丝。 两人都跪那儿跪了半天,凑着头折腾这个铁架子床。 “长期卧床,肌肉萎缩,瘦得没法看了。”庄啸低声解释,“容易尿路感染,颜色就不太对了……” 裴琰回身在柜子里翻找,翻出备用的干净尿袋和导管。他是肯定不会操作,看着庄啸特熟练地蹲地下搞定了换尿袋工作,都没去喊夜班护士。 在病房度过一夜。两人各自歪在一张扶手椅上,摊直了双腿,在疲惫与蒙眬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裴琰听着庄啸在他耳边提起一些事。庄啸很平静地说:“剧组也出了事故,武行演员跳楼的时候,钢丝保险绳断了,当场就没了。剧组据说是开拍前走位,误踩了爆破雷管,爆破组组长和另外两个小弟一死二伤……制片方说,幸亏当时是走位试拍,不是正式开拍时候让两个主演踩上去爆炸,那就是大事了。” 裴琰吭声:“我也听说了。” “人都还年轻着,很可惜,也赔不到什么钱。虽说剧组里牌儿有大有小、身价有高有低,可都是人命。”庄啸侧过来看向他,“你现在能理解小萨为什么见着你就想砍你?如果是你在意的人,受这么重的伤,或者没命了,你也难受,你也会迁怒。” “我明白。”裴琰垂下眼睑,“该砍。” 庄啸那时说:“这些人也都不容易,他们才是成就我们做男主角的人,赚钱出名不能忘恩。” 裴琰很郑重地说:“我非常、非常抱歉。” 这是他头一回在外人面前对那件事认错道歉,以前没有过。以前他也从来不听谁当面给他灌鸡汤说教他。 庄啸伸开手臂,可能当老大当习惯了的,就好像这人无数次搂着自家班子里的兄弟那样,拍了拍他后肩膀。 …… 裴琰事后想想,他跟庄啸俩人,好像真的不太熟,比陌生人稍微多见了两次面。 私底下,头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接触这个人,和之前想象的完全就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银幕上“大侠”的耀眼光环没有了,生活中谁也没长三头六臂,说话的声音都没那份神秘感了,庄先生就是个长得比较好看的普通人而已。 大侠皮相之内的东西透过面纱洇出来,让他看到了血肉的成色。 第二天清早,裴琰给庄啸指路,两人到距离医院两条街的饭馆吃早餐。这还是一家京城老字号餐厅,常年准点经营早餐业务,口味很地道,来晚了就抢没了。 庄啸纳闷:“你不是北京人吧?对这儿这么熟。” 裴琰说:“平时见人谈事都得来,圈里人也都在这地儿混,也算常驻人口了。” 裴琰排队买了两屉包子、四个糖油饼、六个茶叶蛋和两碗炒肝,觉着俩人差不多够了。 “你不是本地土著么?比我还路不熟?”他问。 庄啸说:“好几年不在这儿常待了。” “挺好。”裴琰一口吞掉一个包子,嚼着说,“你还吃得下炒肝么?都吃不惯这个臭蒜和大肠味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