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抉择

    

抉择



    丝绒盒中,那手链编织绳的边缘已经磨损,看得出来这条手链已经陈旧,但那干净的表面一看就是被人妥善保存了多年。

    一时间,房内原本旖旎的气氛犹如被场冷雨浇熄。

    过了很久,陈宜家才缓慢地开口,这是

    伏城静静地看着她,固执地坐在原地。

    就当陈宜家以为他不会回答时,男人低沉的嗓音缓慢传来,和你没关系。

    他冷言冷语地呛完,又像是不死心般,变扭又自嘲地补了句,是什么,你在意吗?

    陈宜家捏着红盒子,没有说话。

    伏城哼了声,他站起身,像是在掸尘一般整理了下自己的西装。

    来到仿佛陷入回忆的陈宜家面前,瞥了眼她,伏城的口吻仿若施舍,你不是想要吗,它是你的了。

    陈宜家飞快地收紧手,目光下垂。

    它本来就是她的。

    只是为什么这个东西还会在他那里?

    陈宜家极其缓慢地抬起眼,一下子就对上了男人看下来的眼神。他像是早就等在那里,等待与她四目交汇。

    第一次,陈宜家率先避开了视线,攥紧了手。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陈宜家忽然感觉心头很乱,就像两只风筝,原本飘荡在各自的高空,十几年前,她私心地用一根无形的丝线缠绕住了它们,而后来,她早已将这根勒得她掌心发疼的线松开,那他呢?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伏城又为什么还攥着?

    为什么不放开?明明这样对他们来说都更轻松吧。

    第一次,陈宜家发现自己好像根本不了解伏城。

    伏城看着似乎陷入混乱的女人,第一次没有施予嘲讽,而是转移话题道: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蠢,那种东西我怎么可能随身携带。

    他垂下眸,深深地看着她。

    声音暗哑。

    我是个商人,想要从我这里拿走东西,就看你愿意付出什么。

    *

    威尼斯的雨夜寒意交织,一袭修长的风衣裹挟着冷雨匆匆进门。

    她在哪里?男人的嗓音暗哑,半片面具在暗色中反射出无机质的银光。

    严丽转过头,挥挥手让屋里的人离开。

    寂静的室内,她只答复了一句话。

    这是她的选择。

    男人面无表情地转身,严丽在他身后突然道:拿到红钻才是我们的任务,有时候一些必要的牺牲是难免的。

    菲茨没有说话,只抿紧了两片薄唇,蓝色眼睛如同化不开的极冰。

    她不是可以牺牲的。

    严丽看着他扎入黑暗的背影,若有所思。

    几日后

    意大利南部古城,马泰拉。

    陈宜家坐在露天阳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中的炖牛颊,目光放空地俯瞰着整座沙黄色的凝灰岩古城。

    现在是下午一点二十分。

    醇美的卡布基诺咖啡香把她的思绪吸引回来,陈宜家转过头,就看见坐在一旁办公的伏城。

    他穿着吊带裤白衬衫,衬衫的扣子都解开了两颗,面前圆桌上摊着三两纸张,而那根昂贵的钢笔却一直在手里转动。

    作为日常都是英式三件套的上流人士,伏城严格遵循着坐时解扣,站时系扣的绅士礼仪,很少有像现在这样把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的时刻。

    可见其心情的轻松与愉悦。

    相较之下,陈宜家的心情却一点也不美好。

    威尼斯夜谈之后,她就被伏泰带到这里,住进了这家视野足以俯瞰全城的山顶私邸。

    陈宜家后来才知道这座堪比小型宫殿的巴洛克建筑竟然不是酒店,而是伏城的私产。

    看来新港富豪们对于地产都有种异乎寻常的狂热,陈宜家合理怀疑伏城这家伙在全世界都有居所。

    放过手中快被戳烂了的食物,陈宜家走到心情颇好的伏城面前,你真的把钻石给民安局了?

    她语气狐疑。

    前天严丽和她联系,他们已经从诺维塞家族手里拍得钻石,整件事顺利得不可思议。

    伏城抬起眼,午后的阳光折射进他的眼珠子,有种令人沉溺的慵懒。

    他往后一靠,交叠起手,在做生意方面,我还算有诚意。

    陈宜家可不信他这种狡诈的奸商还有良知,她环抱双臂,口吻淡淡,那就请伏总解释下也门项目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去哪了吧?

    闻言,伏城放下笔,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咖啡。

    在我手里。他毫不讳言。

    米哈德用红钻和我交易也门项目百分之十的股权,现在他食言了,我连本带利地让他还回来,不算过分吧?

    说罢,他嘴角浮起冷笑,二十的股权换他一条命,可不亏。

    陈宜家看了男人一眼,目光重新投回风景迷人的古城,但你没告诉他红钻脱手之后,要支付诺维塞家族多少'中介费'吧。

    伏城端杯的动作一顿,他打量似地看着陈宜家,不错。

    意大利的黑手党可不好打发,米哈德不脱层皮可脱不了身。

    他向来不是心慈手软之辈,算计他还想全身而退?伏城嘲弄地勾唇。

    他悠悠放下咖啡杯,你不也没有提醒他吗?

    陈宜家回头,正好对上男人暗藏炽热的眼神,她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某种方面,她和伏城一样的冷酷,但这种唯利是图的相似性并不让她感到开心。

    她突然想到另一件事,挑眉道:林大小姐知道你把她的订婚戒卖了吗?

    伏城搅着咖啡,不是卖,是早就丢失在亚丁的暴乱里了。

    陈宜家看了他一眼,人渣。

    伏城皱起眉,和我在一起时,注意你的用词。

    陈宜家觉得她的用词没问题,这两天伏城管她管得够多了。比如说,逼迫两个小时前才吃过午饭的她用见鬼的下午茶。

    她永远受不了有钱人这种莫名其妙的规矩。

    我们到底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这几天除了伏城她就没见过其他活人,连伏泰也是送完她就不知所踪了。

    伏城忽然顿了下,然后若无其事地问,你不喜欢这里?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陈宜家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作为被豢养的金丝雀,难道换个鸟笼她就会开心吗?

    她想要的是自由的活动,而不是待在这里整天无所事事,和某人诡异地大眼对小眼。

    就算某人长得还算俊美,但再好看的皮囊也会看腻,更别说某人办公之余还常用一种考量的眼神盯得她毛骨悚然。

    可伏城明显没能理解到陈宜家的意思,不喜欢也没关系,两天后,最迟下周,我会把你送去英国。

    他自顾自地决定道:到那里后会有人照顾你,如果你有事需要找我,可以联系一个人,那人你也认识,他

    英国?

    陈宜家皱眉,及时打断了男人的喋喋不休。

    爱伦堡,18世纪一个男爵的,后来那个倒霉的家伙上了断头台,上世纪末被我父亲拍下。伏城手中的瓷盏在桌上磕碰出清脆的声响,他双手交叠着,尽量在用一种异常平淡的口吻叙述这件事,好似买一座城堡对他家来说就像买菜一样容易。

    现在外面很危险,你可以住在那里,住多久都可以他飞快地看了一眼陈宜家,后半句的声音越来越小。

    可惜陈宜家并未对他的财大气粗作出任何欣喜的反馈。

    如果她没记错,伏城和林萧亚的订婚礼就是在英国。

    所以这人养情妇要养得这么嚣张吗?

    陈宜家无语。

    你父亲送你爱伦堡当新婚礼物,你却用来养情妇,你确定他不会一气之下拿刀跨洋追杀你?陈宜家'好心'地提醒了句。

    不知在思索什么的伏城乍然听到这话,脸上那种诡异的幸福表情一顿,随即不满地看着陈宜家,似乎在指责她破坏气氛。

    这是我的事情。他像是有点生气,沉声道:我让你住哪你就住哪。

    陈宜家想也不想地拒绝,我不要去英国。

    伏城脸色更加不愉,你最好相信那群疯子可以在这些动乱地区伸多长的手。

    陈宜家知道他指的是SSI的追杀。

    她只是不想被他像棋子一样摆布。

    伏城看着她神色,紧皱的眉头慢慢舒缓下来,他似乎是不经意地说道:你放心,时间不会太长,婚礼结束后我就会来看你。

    说着,他搁在桌上的手状若无意地搭上了陈宜家的手。

    陈宜家飞速将其拍开。

    伏城眼中还没聚拢起恼怒,就听她说,我要出去走走,再待在这里我会疯的。

    伏城一口拒绝,不行。

    你不同意我就不去英国。陈宜家面色淡淡。

    伏城冷笑,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别忘了你答应了什么。

    我是答应做你的情妇,但不是奴隶。陈宜家挑眉。

    伏城看着她,牙关暗咬。

    陈宜家看着他憋闷生气的样子,忽然感到好笑。

    她俯下身,突然飞速地在男人脸上亲了一口。

    我要出去。她亲完,淡淡地复述道。

    伏城愣愣地看着她那双漆黑中闪着光亮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低沉的嗓音才闷闷地响起。

    出去可以,我和你一起。

    说罢抬起头,摆出一副别想耍花招的威吓眼神。

    陈宜家丝毫不惧,她转身去换衣服。

    一起就一起,她可以当他不存在。

    伏城坐在原地,目送那纤细的背影远去后,才后知后觉地抬手摸了摸脸颊。

    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