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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夜袭

    

第八章 夜袭



    维尔利加让青年带她走最快的路去诸神殿,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因此当青年真的带她穿花拂柳,拐入一条极其隐秘的岔路时,她还是相当程度地震惊了一下。

    青年充当着导游,边走边简单介绍:我们面前的这栋建筑物就是调教房,我进过几次,里面不太优雅。前公爵大人喜欢将人招到主堡里亲自调教,平时大家不会靠近这里,因此这条路没什么人发觉,您看,连草都长得比别处茂密。

    越往深处走,越是荒草丛生,两侧树篱茂密而凋敝,让维尔利加一度怀疑导游在唬她。直到钻出大片树篱,跨过隐秘的结界,一幢灰白色的破败建筑物豁然出现在视野里。

    建筑物看起来已经荒废了有些年头,外墙和半边屋顶已经坍塌,碎石和瓦砾之下,露出建筑内部斑驳的大理石神像群,如同钟点一般准确地立在祂们对应的方位上,虽然陈旧,却不落一丝尘埃。

    这是一座诸神殿的小圣堂。

    维尔利加立刻明白过来所谓最快的路是什么了。

    虽然已经废弃,但诸神殿的传送阵仍遗留在小圣堂地下,只要注入魔力并提供正确的密语,就可以重新启用。

    青年突然停下了脚步,差点绊人一跤。

    怎么了?维尔利加越过他,发现此人脸上浮现出亦真亦假的苦恼。

    青年双手掩胸:再往前就是诸神的领域了,我衣衫不整,不敢进入

    下一刻,一件女式外套落到了他的肩上。青年身量高挑,女公爵的便服以方便活动的短款为主,只堪堪盖住了他的前胸和后背,露出一截线条利落的腰腹,衬得遍布其上的红痕越发显眼。

    青年怔了怔,迟疑地伸手,抚上那件明显不符合自己尺寸的外衣,拢好前襟,将自己彻底包裹起来。外套上隐约散发出一股极淡的花果香气,香甜中带着细微的苦涩,若不仔细嗅闻便无法发觉。少女的体温将他周身的空气都染得分外撩人。

    维尔利加身上只剩棉质的训练服,松松地覆盖住少女姣好的身躯。她扬起下巴的时候,精巧的锁骨在领口若隐若现:现在你可以进去了。走吧。

    他就稀里糊涂地迈步走进了半塌的小圣堂,稀里糊涂和女公爵一起站在了传送阵里。

    小圣堂里的情况确如维尔利加所料,虽然建筑物塌了,但地下室的传送阵还是完好的,传送阵里甚至残存有少量魔力。她将魔力注入,沿着刻入地基的法阵流淌周转,最后汇集压缩进小小的传送点,自石缝间迸发出炫目的光芒。

    被光幕吞没的前一刻,青年听到身边人说:待会儿跟紧了,否则,我可没法保证你的死活。

    他悄然勾起唇角,贴上少女的手臂,牵住了她的袖口,压低嗓音:那您可不要丢下我。

    诡异的酥麻自手臂攀援而上,直抵头皮,维尔利加浑身一震,差点没把这人从法阵里踹出去。

    要命,她头一次见男人撒娇的,这人有什么毛病?

    不过很快她便无暇他顾了。因为传送阵另一头的情况简直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入目是满地满墙的残肢、脑浆和血迹,几乎看不出砖石本来的颜色。外墙被魔法炸开,带倒了小半块屋顶和十几座古老的雕像,剩余顽强伫立的雕像也惨遭魔法余波的破坏。曾经布置着精密防御法阵的位置只剩几个深坑,外溢的魔力在空气中乱窜,带起一片片危险的火花。

    而入侵者也付出了代价,他们几乎是用血肉破开了诸神殿在威廉堡分殿的屏障虽然死几十个兽人大概不算很大的牺牲。

    战斗的痕迹一路蜿蜒向外,渐渐出现了神仆和守卫的尸体。维尔利加勉强压下胃里翻涌的恶心,身侧的青年则早已吐得一塌糊涂。

    入侵者选择了和维尔利加一样的方式通过传送阵进入诸神殿地下。这个传送阵自前公爵死后便一直关闭,开启的密语只有她和分殿主祭司知晓,祭司大人目前关在威廉堡的地牢里,维尔利加更不可能泄密,那么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入侵者中存在精熟于此道的阵法师,破解了传送阵的密语。

    只可惜,站错了队。维尔利加拔出软剑,手腕一抖,灌注魔力的金属铿然伸直,斜斜指向地面。

    大、大人,我们不会要这样杀出去吧?青年声音里有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维尔利加大度地拍拍他的手背:你可以走前面。

    青年:?

    维尔利加无心与他嬉闹,仔细观察着诸神殿内的情况,只分出一点精力,问道:你之前说,看到了某些关于幕僚长和诸神殿的不该看的东西,是什么?

    青年苦笑:您会相信我吗?

    那要看你说的话有没有价值。维尔利加提起剑。

    您可能会觉得我在信口胡言,但我不曾欺瞒您。青年摩挲着她的袖口,低声说:当时我在小圣堂,寻找逃离内园的方法。突然地下冒出光线,我还以为自己终于成功了,于是清理障碍,进入了地下室。就在刚才我们传送过来的地方,出现了巨大的光幕,光幕里传出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

    他们沿着血迹和尸体向北行,经过维尔利加唤起的防御法阵,转向家族墓园的方向。入侵者人数锐减,但占据着通往山顶墓园的道路,正和守城卫兵激烈交火,防御阵法和机工武器发射的光芒将夜空照得雪亮。

    那是,您的幕僚长的声音,我死也不会认错这个声音。青年浑然无觉,自顾自往下说,明灭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深重的阴影。

    维尔利加的剑尖有一瞬间的颤抖。

    我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只听到他说:你们找的东西在墓园里。动作利落点,别让诸神殿的人发现。然后我就被那鬼植物发现,费了好大劲还是被抓住了。青年抬起眼睛,潋滟目光凝住维尔利加。

    他缓缓屈膝,低垂眉目,在冲天火光中,一半如同摄人心魄的魇魅,一半如同坦荡虔诚的殉道者:我说完了。任凭公爵大人处置。

    趴下!维尔利加突然低吼。一道流火从青年头顶掠过,炸碎了大片植被。

    青年仿佛一无所觉,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只有胸膛的起伏略有些加速。

    维尔利加迅速在青年身上施加了强力束缚魔法,按着他的头把人塞进掩体,威胁道:记住你说的话,如果有半点欺瞒,就在这里待到烂成骨头吧。

    她避开激烈交锋的路段,抄了条小路上山。

    作为威廉堡的女公爵,她其实并不需要亲自上阵杀敌。威廉堡本就是一座坚不可摧的要塞,负责城防的都是经验丰富战功赫赫的老将,她只需在后方观战即可。

    但她好奇,入侵者既不攻击主堡也不破坏城防,反而直奔家族墓园,到底是为了什么?

    前公爵的葬礼就在不到一周后,届时所有宾客都可以光明正大进入墓园,入侵者难道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吗?

    墓园里的东西,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她必须亲自确认答案。

    山道上的战斗即将进入尾声,入侵者们收缩阵型,退守墓园前最后一段陡峭山路,魔法弹不要钱似的往下轰,用完了就扔石头,似乎在尽力拖延时间。没有人意识到,威廉堡的女主人已经悄然接近了墓园的入口。

    为首的法师正在队友掩护下破解墓园入口的禁制,双手在空中缓慢而稳定地摹画着,周身环绕着连普通人都能轻易感受到的汹涌暗潮。

    队长!我们要挡不住了!受伤最重的入侵者边砸碎守卫的头骨边凄然喊道,他腹部的盔甲已经变形破裂,随着动作流出白红相间的内脏。

    只剩下不到十名入侵者在进行最后的抵抗,除了法师,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负了伤。但他们都是最精英的战士,悍不畏死,又占据着地理优势,眼见着禁制就要被打破。

    突然,地面剧烈震动起来,骤然暴起的鬼手藤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贯穿了出声的入侵者,吊起尸体,猛地甩向入侵者队伍的中心。

    破法师的手指精准地点在法阵的枢纽处。

    尸体精准地破开人群,砸中了瘦弱的法师,将他击倒在地,与此同时,墓园入口的法阵发出哀鸣般的震颤,层层溃散。

    法师艰难地撑起身,拒绝了队友的搀扶:别浪费时间,去找东西!

    没有队长,我们认不出那个东西啊!

    呆瓜!那可是圣骸!任何人都能一眼认出

    法师的话音弱了下去,他僵硬地抬头,对上了一双陌生的若有所思的眼睛。

    维尔利加微笑:原来你们在找圣骸啊。这是什么好东西?

    随着法师的兜帽掉落,维尔利加也终于看清了这位对手的面容。他,或者说,她,出乎意料的年轻,小圆脸,圆而大的淡红色眼睛,略带肉感的鼻头,饱满的唇,下唇正中有道深深的沟壑,却丝毫没有减弱她的美感,反而使得五官更加和谐了,整个人都毛绒绒、圆滚滚、软绵绵的,连发色都淡得发白,仿佛憨态十足的小兔子。

    你是法师的瞳孔剧烈收缩,随即,她神色大变,不退反进,动作快得难以捕捉。

    维尔利加没料到对方也是战法双修。寒光闪过,她只来得及举剑抵挡,但对方还是在她胸前留下了五道长长的血痕。

    罪恶肮脏的渊血,早就该被根除了!法师发了疯似的再次扑上。她没有带武器,不做任何防守,完全以爪进攻,但突起的十指流动着金属般的光泽,坚硬锋利,这就是她最好的武器。

    维尔利加全凭出色的反应力和本能抵挡,堪堪接住了疯狂的攻势。

    但她敢只身前来,就不会仅局限于防守。

    鬼手藤伺机而动,终于抓住了法师身上的防守漏洞,贯穿了她轻薄的布甲。

    维尔利加深吸口气,稳定住呼吸,冷冷地欣赏着法师在藤蔓上越来越弱的挣扎。进入墓园的入侵者也都以类似的姿态,被鬼手藤一一捕获。

    法师突然不动了,浓黑的血液一滴滴溅落在地上,在寂静中格外响亮。

    渊血圣骸维尔利加掰着指头,你们知道得还挺多啊。有些事连我都不知道呢。说,你们为谁做事?!

    法师咳出一口血,轻声说了句什么。

    维尔利加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准备好防御姿态,又操控藤蔓钉死法师的四肢,才走近了她:说!你们为谁做事?圣骸又是什么?

    我只为这世界真正的神祗效忠。祂在,看着你。法师说。

    维尔利加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绚烂到极致的色彩在她眼前炸开,几乎瞬间剥夺了她的视觉。然后是剧烈的撞击,她只来得及分辨出,一种熟悉的、冰冷的、坚硬的、钢铁的触感。

    钢铁侍卫环抱着昏厥的少女,努力将她搂紧更深的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抵挡法师自爆的冲击和滚落山底的颠簸。他很小心地打开前半身的盔甲,露出坚韧而略有弹性的内部,这样既不会划伤她,也不会硌到她。

    他看着少女紧阖的眼睫微微颤动,浑身溢满了陌生的情绪。

    幸好,赶上了。

    作者悲伤碎碎念:生产力跟不上需求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