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节
王蔓云看着范问梅两人自然和谐的相处，就知道范金宝对他们不会有隐瞒，在欣慰的同时，也挺可怜范金宝这个人。 只希望这偏远的地方局势没那么复杂。 不管范金宝父母干了什么恶事，都别牵扯到对方。 因为范金宝的太过乖巧，也因为空气中太过于安静的气氛，范问梅有点不自在起来，抱着大碗，赶紧也脱了鞋坐在炕上。 炕中间已经被王蔓云他们摆上了小桌子，范问梅顺势就把大碗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一层层解开包裹在大碗上的布。 他们这蓝天白云，但经常会偶尔刮一阵风，风来，绝对会带来不少灰尘，平时大家出门都会带头巾，要是带吃的，也得在上面盖一层布防尘。 仔细洗好手的范金宝走了过来。 看着炕上的几人，他犹豫，不知道是该上炕，还是站在炕前。 “上来坐。” 王蔓云对范金宝招手。 范金宝看向范问梅，这会炕上也就对方的身边还有位置。 “叫你坐你就坐，哪那么磨叽。” 范问梅白了范金宝一眼，这一眼，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范金宝眼圈突然就红了，重重点了点头，然后上炕坐在了范问梅的身边。 “去拿醋啊，没醋跟筷子怎么吃。” 范问梅伸出手指狠狠戳了戳范金宝的额头，长大后的金宝怎么这么笨，真是太让她失望了。 “我去拿，金宝哥，你坐着。” 朱英盛看不去了，他觉得范问梅就是在欺负范金宝，干脆刺溜一下就下了炕，去厨房的灶台上翻瓶瓶罐罐。 都是盖着盖子的土陶罐，只有打开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朱英盛的热心帮忙，没有人阻止，范金宝坐下后，脸颊红红的不怎么敢看范问梅，只是盯着搪瓷大碗里的饺子傻笑。 看着这样的范金宝，不管是王蔓云，还是朱英华都觉得对方特别的可爱。 有种心酸的可爱。 范问梅原本还想说范金宝几句，此时也说不出来了，只能接过朱英盛拿来的醋跟筷子，都递给了范金宝，说道：“你吃。” 声音有点哽咽。 范金宝接过筷子夹起饺子就大口吃了起来，只是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对不起，小梅姐，对不起……” 他是八岁时才记起失去的那段记忆。 自从想起来父母害过范问梅，他就无比自责，一直默默守护在范问梅身边，守护，却从不出面打扰，就那么偷偷摸摸的。 因为他觉得自己没脸见范问梅。 “金宝，不用道歉，不是你害的我，跟你没关系。”范问梅破防了，脑子不好时，她当然不知道金宝为自己做了什么，可真的恢复记忆，凭她军人的敏锐，怎么不知道金宝在背地里的默默付出。 金宝哪里是懒，分明是担心自己。 每次出工都担心有人要害自己，会偷偷撒谎说肚子疼，要上厕所，其实是跑来看自己，见自己安全，没有坏人在身边，才又跑回去上工。 如此一来，做的工可不就比小孩都不如。 “小梅姐，我也不知道我们会害你，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不是我父母，不是，是坏人，坏人。”快二十年了，范金宝压在心里的秘密一直无人倾述。 只有这一刻，他才能真正倾述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知道，你那时候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不是你的错。”范问梅眼里含泪掏出手绢给范金宝擦眼泪。 朱英盛紧紧抱着王蔓云的胳膊，看着掉眼泪的范金宝，他也有点想哭。 王蔓云跟朱英华同时扭过头不忍再看。 “小梅姐，我知道你们今天为什么来找我。”范金宝发泄了好一会，终于平静下来，擦干眼泪后，一边吃饺子，一边说话。 “对不起。” 这下轮到范问梅说对不起了。 “他们是坏人，坏人就应该抓起来，免得再害人。”范金宝对父母没有感情，自从父母害了范问梅，又抛弃自己，他对他们就没有感情了。 “金宝，你知道他们没死？” 王蔓云扭头过来。 朱英华也及时掏出笔记本认真记录。 “知道。” 范金宝点头，解释道：“刚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他们是假死，八岁那年，我去给他们上坟，看到了他们的背影，也是从那次之后，我就经常做梦，梦做多了，我就知道怎么回事。” 王蔓云从范金宝这句话中，肯定了触发范金宝恢复记忆的原因，问道：“后来还见过他们吗？” “没有。” 范金宝摇头，“当时我追着那两道背影跑了很远，哪怕早就看不到人影，我也追，追了三天三夜，直到晕倒都没见到人，醒来后，我发现我回到了我们村口不远的地方，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去给他们上坟了，也没有再见过他们。” “这三天三夜你是盲目追的吗？” 王蔓云精神一振，意识到了什么。 “凭直觉追，就算看不到人影，我也觉得他们就是往我追的方向逃的，所以我一直追，一直追，不敢停，直到饿晕了。”范金宝知无不言。 王蔓云几人的心跳因这句话加快了。 “你还记得你当初追过的路吗？”范问梅眼里带上一丝急切，不是她想利用范金宝，而是这件事牵扯太大，半点遗漏都不能有。 “记得。” 范金宝没有辜负王蔓云跟范问梅的信任。 王蔓云没有盲目兴奋，反而是更加谨慎地接着问：“你追的这一路，地理环境跟你梦里的黄金城有没有相似的地方？” “都比较荒凉吧。” 范金宝认真回忆，然后回答。 “再走一遍，你确定还能按照曾经走过的路走吗？”王蔓云认真看着范金宝，八岁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年，虽说西部的地势不至于沧海桑田，但也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曾经苍翠的地方变得荒凉起来。 “我可以试试。” 范金宝没有满口保证，但却愿意帮忙。 王蔓云他们今天来的目的达到了，看着无比配合的范金宝，大家心情都有点沉重。 “金宝，我没有想过要利用你，我也没有想过要害你，只是你父母牵扯到很多事情中，现在都在找他们，只有你这里有线索。” 范问梅不想范金宝误会，主动解释。 “小梅姐，你不用解释，我虽然没读书，但我都懂，我知道什么是正义，什么是善良，也知道怎么做人。”范金宝对着王蔓云几人笑。 笑得很纯粹，跟沙头村的傻子，喜娃一样。 “宝里宝气的。” 看着这样的范金宝，范问梅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这一刻的宝气不再是贬义词，而是打趣。 “金宝，一会你跟我们走，我让医生给你检查检查身体。”王蔓云想起此时在村口忙碌的刘医生，打算让对方给范金宝看看。 范金宝小时候被母亲催眠过，虽说现在看着像是好了，但也保不齐还有什么隐藏的损害，有刘医生在，当然是检查检查更放心。 “好。” 范金宝没有拒绝王蔓云的好意，也没有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侮辱。 “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虽然王蔓云从范金宝这里得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但也有疑虑的，她想当面把话问清楚。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答案我只告诉你一人。” 范宝给出了一个让人意外的答案。 这下，不仅是范问梅紧张了，就连朱家两兄弟都紧张，因为这意味着范金宝要单独接触王蔓云，这绝对不行，因为谁都没法保证范金宝真的无害。 “你写纸上。” 王蔓云转眼就想到办法，把朱英华的笔记本拿过来。 “我不认识字，也不会写字。”范金宝拒绝得合情合理，他从来没有上过学，不会写，不认识，这是多正常的事。 现场气氛更紧张与凝滞。 “妈，如果不是太过重要的事，可以不问，你教育过我们，君子不立危墙。”朱英华看向王蔓云，他能猜到王蔓云可能会问什么。 王蔓云内心其实也有答案，但她还是想亲耳听到范金宝自己说出来。 “我能陪在我妈身边吗？”朱英盛挺身而出。 单独让王蔓云跟范金宝接触，他也是不放心的。 范金宝看向朱英盛，不到八岁的孩子，虽然比同龄孩子高大些，但也是孩子，身高也就到自己胸口，“好。”他同意了。 他单独告诉王蔓云答案，其实是难为情，并不是要故意为难。 “小华，问梅同志，你们出去等等。”王蔓云果断不浪费时间。 “是。” 范问梅跟朱英华警惕地离开了窑洞。 出窑洞后，两人赶紧走到窗户位置往里看，他们可以不偷听，但绝对要亲眼看到里面的情况，才能真正放心下来。 窑洞里，王蔓云摸了摸朱英盛的头，才看向范金宝。 既然对方知道自己想问什么，她也就不问了，只等对方回答。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但直觉告诉我，你们都是有本事的人，你们能帮到小梅姐，也能救她，所以我愿意把你们想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范金宝真诚地说出答案。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范问梅。 而这个答案也是王蔓云早就猜想到的，沉默几秒，才问道：“不后悔吗？” “不后悔，因为我想小梅姐堂堂正正做人，不受他人嘲笑。”范金宝没有那么伟大，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范问梅，他是在赎罪，给犯下大错的父母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