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应照我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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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慈回头的那一眼,太远了,抓不着他的目光着落之处。 他几乎没有任何留恋,冲着另一方向打马而去。 芙蕖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半人高的视线中。 谢慈刚一离开。 明镜司的人便有了撤退的意思。 只听领头的人一声令下。 明镜司众人齐齐躲进了半人高的草里,向着四面八方,分散撤离。 烈风刮在脸上。 马跑了约半个时辰,才在荒野里缓下了脚步。 一路护着她的人下马摘掉兜帽,露出一张年轻且凌厉的脸,冲她伸手,说:“谢姑娘,此地安全,歇一歇吧。” 芙蕖扶着他的手,跳下马,人仍旧恍惚着,半天才回应他:“你叫我什么?” 那人郑重地重复了一遍:“谢姑娘。” 芙蕖忽然很想知道谢慈是怎么和他交代的。 她没有拆台,默认了这个身份和称呼,顶着谢家人的姓氏,她对面前人福了一礼,道:“多谢大人搭救,请问您是?” 他自报家门:“明镜司,纪嵘。” 芙蕖一听名字,心下暗叹,好尊贵的身份。 明镜司乃当今皇帝直属,除掌权人正使之外,下设左右副使。 纪嵘便是明镜司左副使。 明镜司平日里行事诡秘,但麾下都是精兵良将。 谢慈在京中与诸位朝臣交恶已久,想不到,竟然跟明镜司混的不错。 她现在与谢慈彻底走散。 谢慈扔下她之前,除了一句“顾好自己”之外,其余什么也没交代。 芙蕖对后路有些茫然。 纪嵘想必是看出来了,道:“纪某会护送谢姑娘一路北上,照棠留了话给我,他会在北境等着我们。” 他能直呼谢慈的表字。 定然是极其亲密的关系。 逐渐放下戒心的芙蕖点头:“多谢。” 他们在原地等了片刻,明镜司的人陆续汇合。 纪嵘和他的属下交代了相关事宜,命明镜司其余人即刻撤回京城。 芙蕖站在一棵柳树下,远远的望着。 等人都散了。 纪嵘多留了一匹马,牵到她面前,说:“前后左右皆是山道,方圆二十里之内,没有客栈歇脚,瞧天色将黑,今晚要委屈谢小姐野宿了。” 芙蕖道:“无妨。” 她向来不是娇气的人。 二人骑马又panpan行了一段路,在半山腰,寻了一处避风的所在。 纪嵘用石块和杂草,简单搭了个窝。 芙蕖便在附近拾了些柴火。 纪嵘忙完歇下来的时候,芙蕖已经熟练的点起了火堆,夜晚用来取暖,或驱赶山里的野兽。纪嵘将随身带着的干粮分给芙蕖一半。 是半块硬邦邦的饼。 芙蕖不嫌弃,有的吃就不错了。 她将饼在火旁烤热了,就着水,细嚼慢咽地吞下。 寻了个合适的时机,问:“纪大人,你知道他去哪儿了?” 纪嵘啃着饼,坐在她对面,隔着火堆,扫了她一眼,说:“抱歉,我不知道。” 第17章 纪嵘一说不知道,芙蕖便打消了继续追问的念头。 明镜司的人若有不想吐露的秘密,谁也别想撬开他们的嘴。 再晚一些,芙蕖身下垫着草,心里装着事儿,翻来覆去歇不下。 睁眼望着深不见底的夜空,将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在脑子理顺了一遍。 回想,似乎从陈王世子带走她尸身的那一刻起,局面就隐隐不可控了。 陈宝愈送进谢府的那一副牛骨牌,也许是试探,也许是警告。 总之,他必定是对芙蕖的假死起了疑心。 芙蕖知道他的秘密。 他贪污军饷四十万两。 他在北境屠戮百姓一千,以充军功。 更有他们父子俩买卖官职、军职等无数罪行。 芙蕖带着这些秘密踏进谢府。 祸水东引便进了谢府。 谢慈自然成为陈王党的眼中钉。 陈王一家那是什么人? 那先帝的手足。 当年先帝爷与诸兄弟夺权的时候,陈王置身事外,保全自身,一点浑水也没溅身上。 先帝爷在位三十年,他混得如鱼得水,从不犯帝王忌讳。 先帝爷弥留之际,喜怒难以揣摩,为给自己的幼子荡平前路,雷霆手段清扫了皇室,冤杀了无数宗亲。陈王不仅他逃过了,甚至还得了格外恩典,不必远去封地,可继续守在燕京城里,享他的荣华富贵。 除了手段了得。 还是手段了得。 芙蕖想搞他,他可以不计较,毕竟谁会去在意一只蝼蚁的算计呢? 可谢慈想搞他,意义就不同了。 权力倾轧之下的较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而今来看。 不想打草惊蛇,也已经惊了。 他们暗中的撕扯,悄然挪到了明面上。 若想定陈王的罪,必拿到切实的证据。 他们此行北境,非去不可。 现在的问题在于—— 陈王会允许他们活着到北境么? 思量至此。 谢慈纵马回首望向她的那一幕闪现在脑海中。 芙蕖蹭一下坐起身。 那一幕,不仅芙蕖一个人看到了。 众目睽睽之下,劫道的匪徒能看到,朝廷押送黄金的护卫能看到,中途偶然经过拔刀相助的明镜司也能看到。 三人即可成虎。 陈王得到了消息,只需耗费一点时间,探清虚实,顺着他离开的方向,秘密沿途追查下去,便可咬紧他的行踪。 一旦他的行迹彻底暴露,陈王会不会动手杀他? 当然会! 老一辈人们留下来的话——跳墙的狗不能逼,咬人的兔子不能追。 谢慈非要去查北境的案子,便是要将陈王往绝路上逼。 ——“纪大人,从燕京城往北境,有几条路?” 正闭目养神的纪嵘睁开眼,答:“很多。” 芙蕖:“他选了另一条路。” 纪嵘:“是啊,狗都追他去了,如此,你便可以安全……看来,你也猜到了。” 芙蕖从草席上爬起身,道:“抱歉,纪大人,我不能与你一道,我要去找他。” 她转身要去牵马。 纪嵘在她背后,断言道:“你找不到他。” 芙蕖顿住脚步,却没回头:“我能否找到他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得让陈王的人找不到他。 混淆视线的办法多得是。 芙蕖可以退而求其次,不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