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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夫君隐婚之后 第120节

    君王怎能露怯?他不怕谢青。

    只?是他久居宫中?,第一次见到这样骇人?的情形,一时心间五味杂陈。

    这是谢安平的孩子,谢家养出的骁勇善战、卧薪尝胆十余年只?为了复仇的好儿郎。

    严盛莫名腾升起一团妒意,他澎湃的心绪与十多年前的夜晚重合。

    他畏惧谢安平会领兵攻入京城,夺去皇权。

    严盛不止怕谢安平,他也妒谢安平。如今,他又妒恨起谢安平的儿子来。

    谢家能养出这样厉害的孩子,偏偏他的儿郎,一个个都被谢青压制一头?,甚至丧命他手。

    丢人?。

    严盛缄默不语。

    他也不必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彼此心知肚明。

    谢青笑了声:“你没办法?当众处置我对吗?若你有罪证,便会当众下诏定我的罪。您要保三皇子,而我达成了三皇子的夙愿,真的将他扶上了帝座。”

    “住口!”严盛怒斥。

    谢青在愚弄天?家!他揭开三郎君严谨是何等?心狠手辣的逆子,可严盛舍不得舍弃骨肉,还是要重用这个窝囊废。

    天?家,真有意思。

    谢青笑得更深了。

    他道:“我给您下跪,您放过我的妻子与祖母,好吗?毕竟,您也不想谢家的事闹大,对吗?这样掩人?耳目来刺杀,您也走投无路了呢……”

    严盛被他看穿了。

    若是死个谢青也就罢了。

    皇帝对外还能谎称谢青办皇差出了意外,丧命于京郊。官家派出府兵前往谢府,乃是特地告慰武将门庭的谢家,教女?眷们安心的。

    可谢家要是满门被灭,又有官家府兵出入家宅,坊间百姓与谏臣们一思忖,难保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即便要杀谢家家眷,也不该是眼?下。

    他要江山维.稳,不能轻举妄动。

    当务之急是哄劝谢青早登极乐。

    他作为君王,谎撒得多了,不过骗谢青几句,便能守住社稷河山,又有何不可?

    思及至此,严盛叹息:“念你一片亲善家人?之心,朕就允你庇护家人?。好,谢家家眷可免于一死。”

    “罪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

    “今日离府匆忙,不曾与家妻道别。还望官家体恤,容我同家妻小叙几句贴己话?……若官家不放心,亦可由她?递上毒酒,亲自送罪臣一程。”谢青温声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罪臣没有旁的心思,还望官家念旧情,看在罪臣还算做过几件为民解忧之事的份上,给谢某一个恩典。”

    严盛不语。

    谢青莞尔:“否则,狗急了还跳墙呢,官家想要谢某老老实实自缢或服毒,怕是有些?难度。”

    严盛忖度一番,想到谢家能庇护谢青的杀手,均死于府兵的刀剑之下。

    谢青欲颠覆皇权,不过螳臂当车。

    他自知穷途末路,才会放下手中?刃,尽早束手就擒。

    严盛不愿同谢青拉扯,免得节外生枝。只?要他愿意死,严盛便满足他的心愿。

    反正这些?谢家家眷也活不了多久了。

    让她?们眼?睁睁看着乱臣贼子惨死才好,这般……严盛心里才快意。

    “好。”

    严盛应允,谢青也如释重负。

    幸好君主爽快,否则他还得闹腾好些?时候,才能逼严盛,放沈香见他。

    还能再?看到小香啊……郎君心情真好,到时候见面,要说点什么呢?

    另一边,深夜的谢府,鬼气?森森。

    内侍省的太监连夜赶来府上。

    他们推出沈香,要带她?见谢青。

    “大监稍待片刻,我去换一身衣裳。”

    沈香眼?疾手快,塞了个装满银钱的荷包给太监,没有给太监拒绝的余地。

    张福贵正要拒绝,就听沈香低喃一句:“您当年求夫君拉刘大监下马的事,我都知道。”

    此言一出,张福贵清了清嗓子,浑身不自在。

    他于袖笼里,小心翼翼掂了掂钱袋子的重量,不言不语,默许沈香耽搁一程子功夫。

    张福贵:“快去快回。”

    沈香知道,念在这一份旧情上,张福贵会想法?子为她?争出一点时间。

    谢青没吃饭呢,她?要给他备一点小食。

    于是,沈香足下利索地踏入后?宅,命厨娘生灶做饭,自个儿则去梳洗更衣。

    虽然不合规矩,但有大监张福贵作保,无人?敢多说什么。

    谢府做好的饭菜,大监都要命人?试毒查验,确认无碍,才能允许沈香带给谢青。

    断头?饭由谢家自个儿备好了,还省去了掖庭里的麻烦。

    待沈香拎着餐盒入牢狱,张福贵忽然喊住了她?:“谢夫人?稍待。”

    他递给她?一杯酒,道:“这酒,您端给罪臣喝。咱家嘱咐人?下足了量,谢公子……不会痛苦的。”

    “为、为什么?”沈香难以置信地望着小小一只?酒盏。

    她?还以为万事都有周旋的余地,怎料夜里等?她?的,竟是阴阳相隔!

    要她?眼?睁睁看着谢青死吗?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啊!

    “我不能……”沈香想抗旨。

    张福贵却?道:“唉,谢夫人?。若您不端酒给谢公子,也会有其他人?喂他毒酒。您现在去,还能有一刻钟同谢公子说说话?。”

    闻言,沈香瞪大一双杏眼?,她?近日真的好爱哭。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滑落,刚换上的桃红花卉满绣袄裙也被她?濡湿了,狼狈不堪。

    她?不能拒绝,她?要见夫君。

    于是,沈香僵硬地举着酒杯,动作生硬,如同牵丝傀儡。

    严盛吩咐过了,这杯毒酒,务必要谢夫人?亲手端去喂谢青。他们这些?太监得在旁看着,不许出任何差池。

    今晚,谢青必死无疑!

    君王果真擅揣摩人?心,竟知怎样能让谢青痛彻心腑。

    沈香的手在战栗,掌心也发汗。她?指尖湿濡,险些?令酒盏打?滑。

    倘若这样落了地倒也好了,但沈香知道,喝不完这一杯,还会有下一杯。

    谢青逃不出这个牢笼,千军万马等?着他。

    再?厉害的凶神悍将,今日也难逃一死。

    况且,府上还有谢老夫人?。

    奴仆们寸步不移地守着谢老夫人?,生怕君王反悔,对老者痛下杀手。

    没有人?能搭救谢青。

    就连谢青也放弃了自己。

    他受制于人?,插翅难逃。

    当初谢安平和塔娜也是顾虑家人?的安危,这才心甘情愿赴死的吗?

    如今,轮到他们的儿子了。

    为何苍天?总这般无眼??诚如谢青所说的,神佛并不怜悯世人?。

    阴森可怖的牢狱,到处都是催人?作呕的血腥味。铁窗透入月光,银白色的光瀑落了满地,寂静又凄清。

    原来石阶一直这样冷,月色比霜雪还要冻人?。

    她?看到谢青了。

    牢笼里的身影,一如既往熟悉。

    她?想先?哄夫君吃饭,于是沈香把酒杯放置在一侧。

    太监见状,张嘴便呵斥:“官家的御酒,您可得捧好了!”

    沈香如今不是什么要脸面的名门淑女?了,她?只?是一个想庇护夫君的可怜小娘子。她?全无体面,也无需颜面,凶神恶煞地呵斥过去:“我也得了官家的令,可与夫君饮酒前小叙一刻!你又算哪门子的腌臜东西,敢违抗圣命!”

    “好利的一张嘴!”

    太监正要发作,张福贵却?难得保了沈香一回,他拉了拉手下人?的衣袖,劝慰:“算了,只?一刻钟罢了。”

    想了想,再?争也晦气?,小太监被上峰告诫一回,立马作罢,任沈香步入牢门,同谢青相见。

    谢青瘦了好多,许是近日没有食欲,又不吃饭,还受伤放了血,本该合身的衫袍放宽了许多。她?捏了一下他的臂骨,骨相嶙峋,似是只?裹了一层白皙肉皮。

    他的衣袍底下都是血,膝上的箭伤处理了吗?还疼吗?

    沈香碰了他,郎君缓慢回头?,浓密的睫羽微颤,仍在怔忪。接着,他缓慢勾唇,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小香。”

    他一如既往貌美俊逸,再?落拓,他也能安之若素,甚至有闲心晒月光。

    沈香望着熟稔的眉眼?,忍住想要扑入谢青怀抱的冲动。

    他还没有吃饭。

    她?很?久以前就答应过的,要好好哄他用膳。

    只?是眼?泪忍不住要充盈眼?眶,沈香咬住下唇,浑身都在发抖。

    食盒落地,沈香从中?摆出很?多菜:“这是金玉羹,用山药片和生栗子炖煮的,很?软烂,应该合您的脾胃;这是鲫鱼粥,我熬了好久,鱼刺也剔除了,您吃着应该会很?爽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