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保卫黄河
回头再说建奴。 顺着黄河南岸一路向西,一直走到河阴才终于停了下来,因为何洛会终于找到了可以摆脱明军水师的浅滩。 因为河阴北边的黄河河道变得极其宽阔,足有二十里宽。 变宽的结果就是河道变浅,再加上现在还没有进入雨季,也就是常说的枯水期,所以这一段黄河的水深甚至不足三尺。 水浅也就罢了,还分成多股。 这下明军水师就只剩下干瞪眼。 何洛会当即回来向多尔衮报告:“主子,找着过河点了,就是广武山北边的河湾,因为水浅,明狗的水师战船进不了河湾。” “好。”多尔衮道,“那你就赶紧带人搭建浮桥吧。” “嗻!”何洛会跪地打了一个千,再翻身上马离去。 何洛会前脚刚走,镶白旗甲喇额真石图就过来报告:“主子,李自成派来了信使,说是想要跟我们交换战俘。” “李自成想换俘?”多尔衮有一些错愕,问道,“他想换谁?” 石图道:“他想拿怀顺王和恭顺王换回刘宗敏以及牛金星父子。” 多尔衮的脸上便露出为难之色,换刘宗敏可以,牛金星父子却不行。 原因也是很简单,牛金星父子已经归降了清廷,总不能再把他们送回伪顺去吧? 洪承畴却劝说道:“主子,牛金星父子不过庸才,我大清多他们父子二人不多,少他们父子二人也不少,但是恭顺王及智顺王却是不可多得的将才,两人皆为东江镇出身,尤擅水战以及火器,等将来再征南明之时能有大用。” 范文程和宁完我也附和道:“请主子明鉴。” “也罢。”多尔衮当即点头,“那就约定一个地方换俘吧。” 石图说:“换俘的地点他们也已经定好了,就在汜水关下。” “不行,他们说在汜水关下就在汜水关下?”多尔衮摇头道。 “换个地方,就在汜水关与河阴县城之间,时间定在明天中午。” 说到这一顿,多尔衮又说道:“石图,明天中午的换俘由你负责,如果有机会,就把伪顺军给灭掉,再把刘宗敏和牛金星父子给抢回来,如果没机会就算了,另外你也要小心,千万不要反过来让伪顺军给算计了。” “嗻!”石图打了个千起身离开。 目送着石图离开,多尔衮又把目光转向开封。 洪承畴跟着转头看向开封府方向,幽幽说道:“算算时间,镶蓝旗这会应该已经掘开黄河南岸的大堤了,开封府快要被淹了。” 范文程说道:“只可惜今年黄河的水量有些少。” “确实可惜。”宁完完也有些遗憾,“顶多也就淹掉开封府及归德府,徐州就说不准,淮安府肯定没希望。” 多尔衮默然。 …… 黄河决堤很可怕。 但是想让黄河决堤也没有那么容易。 屯齐这会就在跳脚骂娘:“一群猪狗,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说着火气就上来,屯齐当即命令旗丁将挖河堤的几百个包衣全部推到黄河边上斩首,霎那间一排排人头就落下河堤。 一口气杀了几百个包衣,屯齐终于怒气稍竭。 然后又找来几百个包衣,再次开挖黄河大堤。 这次因为是在原来的缺口之上施工,所以进度就大大加快。 原来的缺口挖了两昼夜,但是这次只用了不到半天时间就把缺口重新挖开。 缺口一经挖掘开,浑浊的河水便立刻漫出来,顺着缺口哗啦啦的往下流淌,屯齐见状赶紧带着旗丁撤离大堤。 然后就在缺口不远处等。 屯齐虽然对多尔衮的安排感到不满,但是建奴有着极其严厉的部落式惩罚,所以对多尔衮交给镶蓝旗的任务,不敢有丝毫轻忽。 没看到黄河彻底的决堤,屯齐是不敢离开的。 然而,等了快一个时辰,河水始终没有泛滥。 带着满心的疑惑,屯齐又带着旗丁回到大堤上。 结果一看之下却傻眼了,挖开的缺口竟又堵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屯齐难以理解,“已经挖开的河堤缺口竟能自己堵上?不是说黄河三年两决口,百年一改道么?骗人的吧?挖开的缺口都能自己堵上,决什么口?这些明狗太坏了,竟然瞎报灾情骗取朝廷的赈灾银。” 这时候,一个包衣说道:“主子,奴才知道原因。” “原因?”屯齐神情不善的问道,“是什么原因?” 包衣有些惴惴然的说道:“因为黄河的河水中带有大量的泥沙,河水在漫过缺口时如果流得不够快,泥沙就会沉积在缺口上,进而堵住缺口。” 屯齐似乎听懂了,似乎又没听懂:“你就说怎么办?” “缺口挖得浅了。”包衣畏惧的道,“至少要挖两丈深。” “要挖这么深吗?”屯齐将信将疑,可是再转念一想,要是不能完成任务,回去之后多尔衮肯定不会饶了他,当即决定试一试。 当下屯齐大喝道:“都给我往深了挖。” “今天天黑之前不挖到两丈,都给我死!” 在屯齐和旗丁的驱赶下,几百个包衣又光着脚趟进缺口的泥泞中,挥动锄头或者镐头重新开挖河堤,并且越挖越深。 …… 这时候,水师的一支船队正在逶迤而下。 “四叔,我们就这样回徐州?”郑彩有些不甘心的道。 “不然呢?你小子还想怎样?”郑鸿逵没好气的说道,“黄河水深都不足三尺了,再往上走就搁浅了,搁浅意味着什么,应该不用四叔跟你讲吧?” 郑彩闻言便不由得叹了口气,搁浅意味着什么他当然清楚。 就在这时,桅杆上的哨卒忽然大叫起来:“总镇,快看南岸。” 正与郑彩说话的郑鸿逵便赶紧冲出战棚,又顺着梯子爬到战棚顶上。 整艘鸟船,除了主桅杆上面的望斗之外,就数战棚顶的指挥位视野最好。 郑鸿逵爬到战棚顶上之后便拉开望远镜,对准了南边的河岸,此地的黄河水面也是极为宽阔,保守估计至少有十里左右。 所以既便是有望远镜,也只能看个大概。 “好像有很多的尸体?”郑鸿逵沉声道,“靠过去。” 郑鸿逵一声令下,船上的水手立刻调整风帆的方向,然后在船艉摇橹的协同之下,缓缓驶向黄河南岸。 离得近了,终于是看清楚了。 只见黄河南岸的大堤上倒卧着一排尸体,少说也有两三百具,而且全都是无头尸。 再把望远镜的视野对准河面,甚至还能隐约看到浑浊的河水之中有人头载沉载浮。 “入娘贼,建奴又在戕害咱们的老百姓。”郑鸿逵还道这几百具无头尸都是百姓,不由得气了个半死。 “总镇,大堤外好像有建奴!” 爬在桅杆望斗上的哨卒因为爬得高,看得也远,所以看到了正在挥动锄头以及铁镐挖掘河堤的包衣,还有监视的镶蓝旗的旗丁。 看到这,哨卒顿时大叫起来:“他们在挖河堤!” “什么?”郑鸿逵的脸当即黑下来,“挖河堤?!” 黄河大堤一旦被挖开,黄河水一旦泛滥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当下郑鸿逵厉声喝道:“传我将令,所有战船一字排开靠上去,阻止他们。” 总计六艘鸟船立刻一字排开,快速逼近南岸,距离大约两百步,郑鸿逵便命令下锚,然后将船身横过来对着南岸。 这时候,南岸大堤外的建奴也发现了明军水师。 当即便有几百个建奴冲上南岸大堤,试图用手中的大稍弓射击,但是发现明军水师远在两百步开外,就只能隔着黄河水面叫骂。 对于送上门来的猎物,明军水师当然不会客气。 只是一轮炮击,大堤上的建奴便倒下了十几个,而且都被打碎。 被红夷大炮的实心铁弹打中,要是还能保持完整那就不是人了。 河堤上的建奴便赶紧躲到大堤下面,不再露头,但是这难不住郑鸿逵和明军水师的那些拥有丰富操炮经验的炮兵。 在望斗上的哨卒的引导之下, 水师的船载红夷大炮成功的打出了一条条曲线。 这下不光是建奴遭殃,正拼命挖掘黄河大堤的包衣也是遭了殃。 整个挖掘行动很快就继续不下去了,因为屯齐选择的这个挖掘点的位置不太好,黄河大堤不足以提供足够的遮挡。 明军水师的炮弹能轻松的打到建奴。 但是建奴那边似乎也有能人,很快换了个地点。 建奴重新选的这个位置就十分刁钻,因为河堤附近正好有两个不大不小的土包,这两个土包严重遮挡了水师船载炮的射击角度,打不着了。 看着建奴重新开始挖掘大堤,郑鸿逵顿时急了。 当下郑鸿逵对着甲板高喊道:“阿彩,你赶紧带四个人搭乘舢板去调兵,把附近所有的战船都调来。” 顿了顿,又道:“然后去徐州报信!” “单凭咱们水师恐怕是阻止不了建奴。” “请圣上速调大军前来阻止建奴,要快!” “是!”郑彩应一声,当即带人放下一艘舢板。 然后郑彩又带着四个水手从鸟船下到舢板之上,四个水手还带了船浆,只见四只船浆上下翻飞,搅起一片片水花,呈梭形的小舢板便如离弦之箭般向着下游滑去,郑彩则坐在舢板尾部掌握尾舵,控制方向。 …… 半夜子时。 夜幕之中,一骑快马从开封府城方向飞驰而来。 堪堪经过一处路口时,周围的黑暗中突然鬼魅般亮起十几支羊脂火把。 正在官道上飞奔的骑兵吃了一惊,勐一勒勐缰,胯下战马便人立而起,硕大的铁蹄在空中连踢了数下,堪堪收住。 “蔑可乞!”一个声音厉声喝道。 随即十数骑夷丁从火光中走出来。 “胡将军!”名叫蔑可乞的夷丁大喜道,“快!赶快回徐州奏呈圣上,请圣上火速调大军前往开封府,建奴要开挖黄河大堤!” “什么?建奴要开挖黄河大堤?!”胡国柱闻言顿时心头一凛。 下一刻,胡国柱又回头大喝道:“巴含真,立刻带人去归德府,让金大人率骑兵营火速前往开封府,再然后回徐州奏呈圣上!” “是。”巴含真勒马回头飞驰而去。 跟着巴含真一起离开的还有数骑夷丁。 “走,去开封府。”胡国柱勒马就走。 “将军,我们才十九骑,现在更是只剩十四骑。” 一骑夷丁打马追上胡国柱,大声说道:“就算去了又有何用?” “那就赶紧通知其他夷丁,速去开封。”就连胡国柱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崇祯身边呆久了,跟那些个勤王士子相处的时间长了,他的思维方式都发生了巨大变化。 尽管是蒙古人,可是胡国柱的思维方式已经彻彻底底的汉化。 甚至打心底里,胡国柱就没当自己是蒙古人。 而只当他自己是个大明人。 这就很大唐了。 …… 次日一大清早。 金铉披挂整齐,走出帐篷。 静谧的晨曦中,骑兵营的三千骑兵正吃早饭。 早饭照例是飧,不过这次出来得太急,没有携带烧水的锅,所以只能将飧和豆豉还有小块醋蒸饼揉合一起,混合着嚼,不然根本吃不下。 要是嘴巴实在干得不行了,就吃块乌梅润喉。 金铉虽是正五品文官,可也只能吃一样的干粮。 而且金铉丝毫没有食难下咽的样子,乌梅都不用。 对于金铉这样的狠人来说,这点苦难甚至不算苦难。 匆匆吃罢早饭,金铉正要召集人马,前方突然响起马蹄声。 随即数骑夷丁便如飞而至,当先一骑赫然是十大御前忠勇男之一的巴含真。 不等金铉问话,巴含真便高声喊道:“金大人,建奴要掘开黄河大堤,胡军门请你速率骑兵营前往开封府,阻止建奴!” “嗯?建奴要掘开黄河大堤?!” 金铉勃然色变:“传我军令,全营上马,去开封府!” 金铉一声令下,三千铁骑纷纷翻身上马,跟在金铉身后浩浩荡荡杀向开封。 巴含真则是率领着数骑夷丁,从金铉处牵了十数匹马,径直奔着徐州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