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在他面前抬不起头

    职场上总有个『姊制度』。

    明明是阿姨的年纪却要我们称呼她为姊，一些工读生在私底下都会针对特别人物把这件事拿来作为消遣。

    刚在陈姊那里受气回来的豫筑带着委屈坐下，然后一啪啦就是抱怨。

    「我们是来实习、来当工读生没错，但也不能公器私用把我们当跑腿啊！又不是她付我薪水，为什么我要去帮她买便当，太慢回来还要被她骂，不知道用餐时间人都很多吗？」

    陈姊是个年近五十的『阿姨』，脸上那层厚厚的浓妆好像随时崩塌，加上带着夸张的假睫毛就像千年老妖似的。

    以需要创意的广告公司来说，基本上员工都会比较偏年轻。陈姊是从公司创立初期就在的人物，藉着老闆惜情存活至今，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副理，但在公司横行无阻，职位比她高的都还得让她三分，更何况我们这些工读生被压榨哪敢吭声！

    「昨天客户问个问题，我不知道她也骂我。我们是新来的，总要慢慢学习，哪有几天时间就要我们全部会！」文沂也表示对陈姊的不满。

    「上次我印错一份资料，当天上班简直难熬，陈姊脸臭得跟什么似的。虽然是我错，但老实说那份资料也不算重要，而且有错才会进步嘛！」又一人加入。

    我赞同地点点头。

    回家我把脚放到纪允曜腿上，让他边帮我按摩脚底，边听陈姊的无理。

    「你说，她怎么这么过份！我不过是忘了开她那边的空调，她整整唸到我下班耶！还有前天我问她文件要怎么修改，她很不耐烦地翻我白眼，明明她说不懂要问她的！」

    纪允曜只是听着笑着，没表示任何意见。

    我不满地把脚抽回来，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

    「宝贝生气了？」纪允曜把我的脚拉回去，轻慢地按着穴道，我不禁满足地喂叹一声。「这是进入职场都会发生的事，会有不讲理、仗势欺人的人……」

    「那我们就要忍耐这些不平等，活该被骂吗？」我最讨厌这种理论，很现实但一点都不正确！

    「可是你不觉得大家同仇敌愾也是一种乐趣吗？」

    这么说好像也是。记得刚到公司彼此间都还不熟悉，好像就是因为一起讲陈姊坏话大家才开始热络起来。

    想想，心情也好了一些。

    没上班的日子我很少出门，和班上几个同学交情不错，他们要去吃饭唱歌都会找我，但我本来就对这些交际应酬没什么兴趣，便想还是待在家最实在。

    窝在客厅沙发看着书，忽地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我疑惑地走到玄关等待纪允曜进门。

    「曜，你不是说今天报告会讨论到很晚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我伸手接过纪允曜手上的书，打算把门关起来却发现后面还有人。

    「我回来拿东西。」纪允曜踩上玄关地板，后转头领着他同学进到屋里。

    当我看到他同学时顿时愣住，对方也跟我一样反应。

    他……竟然是纪允曜的同学！

    「悠悠，这位我同学欧阳。欧阳，她是我女朋友悠悠。」纪允曜热心地向我们介绍彼此。「欧阳，你先坐。悠悠，你帮我招待欧阳，我去房间copy一下档案。」

    我站在流理台搅着蜂蜜水，能感受背后欧阳霽风恨牙牙的目光。已经让动作缓慢，可搅蜂蜜水并不能让我躲一辈子，最后也是只能怯怯地端着蜂蜜水到欧阳霽风面前。

    其实我没做错什么应该理直气壮的，但每每见他看我的眼神，我就是在他面前抬不起头。

    「看看你，果然跟你妈一样不要脸，才几岁而已就和男人同居！允曜不知道你是骯脏没人要的私生女吧？」

    这个人还是改不了说话的恶毒，儘管告诉自己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可他一句句就像利刃一样划着我的心脏，想要忽视那种痛都难。

    我努力忍着要落下的眼泪，转身欲躲回厨房，躲回没有欧阳霽风在的避风港。

    「怎么？想逃？我说错了吗？别装可怜博取允曜的同情，你放心，我会时常在他身边说你的坏话，一直到他讨厌你，离开你这随便的女人身边为止。」

    再怎么悲愤交加，我还是没办法对欧阳霽风捍卫我的清白，或许他说得都是实话，才这么让我无可辩驳吧！

    我把力气全加诸在手里的拖盘上，彷彿它是我所有的支撑。此时我唯一能做的是维持我的骄傲，咬着牙艰难地漠视他那些话，慢慢移动双脚进到厨房。

    纪允曜从房里出来问我去哪里的声音从客厅清晰地传来，欧阳霽风只是回答我在厨房忙，便催着纪允曜赶紧去和同学会合。

    「悠悠，我出门囉！晚餐记得吃，我很晚回来，不要等我睡觉了。」纪允曜在玄关喊着。

    我坐在冰箱旁边抱着膝盖，眼泪终是忍不住溃堤。

    听到门开又门关的声音，屋内除了我的啜泣声之外，再也没有一点生气。内心伤心难过又气愤，指甲用力掐着自己的手臂，想藉由身体上的痛来转移心里的，却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