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弥留之际：这太阳，真亮啊，暖洋洋的

    “宿主，你还没有说你的决定。”

    小门灵最先受不了安静的氛围，身为一个成熟到会隐瞒一些真相的门灵，它学会了自己找话题。

    “我答应了。”

    萧韶华没什么心情，只是回答了四个字，这四个字，足够让顾行之狂喜。

    顾行之激动的看着她，“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既然萧韶华同意，那件事情可以告诉她了，不用藏着掖着了。

    “什么事？”萧韶华依旧兴致缺缺。

    “陈聘红世界的丧尸很有可能可以重新变回人类。”

    “什么？！！”萧韶华惊喜，“你说的都是真的？”

    霍越和卫落苏也很吃惊，带着期盼齐刷刷看着顾行之，只见他肯定点头。

    “我今天才得到消息，只是不确定你什么决定，上层不想给你心理压力，就让我瞒着别说。”

    “既然你同意，那我立刻把事情报备上去，尽快加快项目进度，争取拯救更多的人。”

    “你赶紧去。”萧韶华催促，忽然很庆幸自己没有纠结太久。

    顾行之一个电话，很多人连夜赶来便利店的附近，连带着设备和实验器材一起，

    至于李大富，兴头上的几人没想起他来，他也乐得他们想不起自己，尽力降低存在感把自己藏在楼梯下面。

    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觉得很安全，起码比自己的世界要安全，难能可贵的，他终于能睡个好觉。

    可......

    做了一个不好的梦，一个真实发生过的梦。

    梦中。

    他烧的脸色通红，浑身燥热，眼皮子也很沉重。

    连续半个月滴米未进，让他手脚无力，狼狈的靠在石头上，一点一点的陷入昏迷。

    “都这样了你还想带着你爹？非得害死一大家子是不是？”

    浑浑噩噩之际，耳边传来儿媳妇无力又虚弱的质问。

    儿媳妇厉色的声音带着凄厉和悲愤。

    “为了你这个爹，全家受了多少罪？你能不能睁开眼睛看看，看看几个孩子是怎么饿成皮包骨的？！还有你两个弟弟为什么至今都没有娶上媳妇，这一切都是你爹造成的。”

    她说完，李大富的大儿子是永久的沉默。

    意识到这里彻底涣散，等他挺过来时脑子渐渐清明，发现一起逃难的一家人不见踪影，他的身边，是装了一半的水囊和一小把草根。

    他知道，自己被当成拖油瓶丢弃了。

    可他谁都不能怨，也不敢怨。

    穷秀才穷秀才，为了供他科举，家中入不敷出，本就还算宽裕的家渐渐家徒四壁，几个儿子和老伴起早摸黑的做活。

    他们一直坚信他能考上，他也确实考上了。

    可才考上，好日子过上没几天国破山河在了，身为前朝举人，他成了众矢之的，他的家人自然不能幸免。

    乡里的人计划把他这个前朝举人交给叛军好换来高抬贵手，还好有人给自家递了信，再加上叛军快要攻打到他们所在的城，全家开始了逃亡流浪之路。

    都说--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逃难路上的难民颠沛流离还是轻的，饥不果腹到易子而食才是最悲怆苍凉的。

    而他家，因为他刚中举，家里有不少乡绅送的财物和邻里百姓祝贺送的粮食，一开始的逃难不算煎熬，可耐不住坐吃山空。

    最后啊，饿死了小女儿和两个孙女。

    “换、换食。”

    老伴闭眼，泪流满面的说出了这句话。

    “我去换。”

    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走路都要打摆子的她就要去抱孙女，可儿媳妇死死拦着不让。

    老伴转身要抱小女儿，他拦住了。

    弹尽粮绝之下，他还有点文人风骨，以死相逼才逼着老伴放弃了念头。

    他没想到，第二天，老伴就坚持不住了，生生被饿死了。

    临死前。

    “若我死了，你们就找旁人换食。”干瘦干瘦的老伴嗓音嘶哑，气若游丝，要不是凑到她嘴边，根本不能听清她的话。

    “照顾好你们的爹，挺过这一关，他肯定能让家里过上好日子。”

    活活被饿死的她临终的那一刻，她依旧坚信让她吃了大半辈子苦的男人是有大造化的。

    之前，家里人都是那么相信着的，十几年如一日的供养着他，他们衣不蔽体也要让他青衫着身。

    看着本该死不瞑目的老伴，此刻的脸上却是带着自信满满，李大富生生被哭醒。

    他泣不成声的捂着脸，低声的抽泣着，呼吸有些急促。

    眼看着就可以让受了大半辈子罪的老伴苦尽甘来，也能让快二十岁的儿子娶上媳妇，可以给孙女买漂亮的头花，给孙子买笔墨纸砚。

    都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为什么面临的却是国破家亡？

    他想要的，明明很简单啊，可为什么努力了大半辈子，奋斗了几十年，得到却是那么个惨烈的下场？

    家破人亡，家破人亡啊。

    大悲之下，再加上担惊受怕了一天一夜，李大富发起了高热，脑子昏沉，开始神志不清。

    “不好了，客人要死在便利店了！”

    小门灵忽然惊呼，生生把萧韶华吓醒，“谁！？谁要死了？”

    “李大富，大悲之下了无生志，现在昏迷了，你赶紧去看看。”

    “艹！”

    萧韶华啐了一句，不敢浪费时间，火急火燎的起床去找李大富。

    一个大男人，受尽打击，病重的龟卷在楼梯下面的角落里，老泪纵横时身体在轻颤着，伸手一摸，身体发凉。

    指尖发凉的萧韶华心头一梗，像是堵了大石头，“李大富，你醒醒，快点醒醒。”

    “我给他做急救。”

    霍越站了出来，正要弯腰把李大富抱到平地做急救，可没有任何求生意志的李大富似乎回光返照，半睁着眼睛对他们摇了摇头。

    “别救我，我不想活了。”

    他眼神没有焦距，空洞的看着货架上亮堂堂的灯，好似穿过它注视着更远的事物。

    “这太阳，真亮啊，暖洋洋的。”

    他朝着灯光抬手，阴影落在脸上，半张脸隐藏在阴暗里，可无波的眼神透着闪烁，比头顶的灯还要灼烧人。

    “老伴，相公来陪你了。”

    随着话落，一起滑落的还有半空的手，萧韶华眼疾手快的握住。

    此刻，她的心一阵慌乱划过。

    “你不是想留在这里吗？只要你不死，我就答应你留下来，你信我！”

    回答她的，是李大富越发寒冷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