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6. 推迟出道

    “我会做的事？”岩桥慎一也为这个说法而笑。他装傻充愣，自己挖苦自己，“是说自找麻烦这点吗？”

    渡边万由美却认真点头，“确实。”

    真叫她不假思索的顶回来一句，岩桥慎一拍拍胳膊，做了个被什么东西打中的动作。不过，故意这么说，还是在为刚才驳了渡边万由美的好意而表示歉意。

    不过，渡边万由美也不在意他没领自己的情。顺势把问题甩给研音去处理，固然省心省力。但会去考虑菊池桃子本人的处境，这又是岩桥慎一一贯以来的品格。

    说实话，在如今这个关头，岩桥慎一展露出和从前没什么变化的品格，对渡边万由美来说，反倒是件值得松一口气的事。

    至少，并肩而行走到现在，岩桥慎一始终都是那个岩桥慎一。行事原则既然没有改变，那么，许多事情上，就变得更加清楚了起来。

    ……

    跟野崎公子那边的见面结束以后，渡边万由美上了车，又给岩桥慎一打电话，问他要不要找个地方再坐一坐。岩桥慎一回了句“想到一块儿去了”，于是，两个人在散场以后，又在常去的俱乐部见面。

    岩桥慎一想起来，随口说道：“之前，音乐节成功举办，说好的‘庆功’，也一直没有兑现。”

    为参加演出的音乐人与工作人员们准备的庆功派对，早在音乐节结束以后，就举办完成。这里说的“庆功”，指的是什么，渡边万由美心里清楚，却不做声。

    岩桥慎一自己说自己的，“酒的话，现在倒是最不缺的。”

    他未必不是故意说这些。

    渡边万由美心知肚明，没有随着他的话举杯，转过话头，说起来的却是，“年初的时候，听你说过，想要再扩大genzo的规模。”

    她的话直击重点。

    而反过来说，不在细枝末节的东西上卖关子，也就意味着，渡边万由美的心中，大概也已经有了几分成算。岩桥慎一心中有了数，不慌不忙，“唱片公司要再发展壮大，染指乐队之外的市场，光靠我们现在小打小闹，绝对是不成的。”

    现在的genzo，虽说引领热乐队潮，并且在这场乐队潮里吃得饱饱的，但从根子上来说，其实一直都是做一个卖一个的小作坊模式，且全靠岩桥慎一手工制作。

    在乐队的推销上面，不需要投入太多的资源，即使是小公司，也能同时拥有三支当红乐队。但如果乐队潮褪去，新的流行开始，对各种资源的需求增加，这种小作坊，一定会是过气最快，最容易被市场抛弃的。

    除了实力派的乐队，其他的歌手，如果要推销，就需要更多的曝光，需要更多的资源支持。通过推销宇德敬子和三上健，这一女一男两个solo歌手，岩桥慎一已经有多体会。

    不仅如此，即使是实力派的乐队，现在这个时代，离“酒香不怕巷子深”越来越远，大众越来越希望制作者能把做好的美味放到自己面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样的时代开始以后，对资源的需求也会越来越大。

    乐队扎堆，难免会走上偶像时代的老路。

    面对新时代，首先要想明白的一件事就是，新时代的开启，意味着原先所使用的模式也要进行改变。不管是全盘推翻，还是进行巧妙的更改。

    华丽到华而不实的偶像时代结束后，取而代之的这个乐队热潮，实力派乐队大放光彩，杰尼斯那样的偶像乐队被大众唾弃，大众绝不肯吃那一套。

    被一并感到乏味的，绝不只是偶像这个职业，还有偶像标志的舞台风格、包装模式等等。尽管乐队热潮中的这些乐队们，舞台风格和包装模式也不是没有借鉴偶像，但至少呈现给大众所看到的，是有别于偶像的新东西。

    如果想不通这一点，只是不停按照固有的宣传和制作模式，对外推出新人。那么，在大众眼里，无论那是乐队、还是歌手，都不会再提起兴趣。只要厌倦了这一个，就不会再多看那个一眼。

    如此一来，等到实力派的乐队们那阵风过去之后，再推出的新潮流，不论宣传模式还是卖点，也都一定会和原先的乐队潮流作出区分。

    如果不能明白这一点，就无法在新的潮流开始时，抢占先机。

    需要资源，需要改变现行的运行模式，要飞得更高。扩大规模，找寻新的合作伙伴，聘用职业的经理人。这当中的每一步，接下来都要走出去。

    岩桥慎一实力弱小，公司一旦引入新的合作方，一不留神，说不定就跌个大跟头。为了防备这一情形出现，他在唱片公司成立之时，就盘算起了自己的后手。

    现在，genzo几乎由他全盘掌控，不仅如此，他的号召力，只要他出局，这家唱片公司立刻就能垮掉一大半。这种时候，主动提扩大规模的事，总比自己对唱片公司的影响力削弱大半，名气、号召力这些东西开始不值钱的时候再提，要来得好。

    早在新年期间，渡边万由美和岩桥慎一结伴去应酬的时候，他第一次提到了扩大规模的事。唱片公司走到这一步，接下来如果要继续发展壮大，就应当吸引新的合作者加入，让公司的运行模式更加现代化一些。

    只不过，那时候岩桥慎一含混其辞，没有直接说破，渡边万由美也没有表态。

    之后，新的一年开始，各种事情纷至沓来，这件事他也没有在提起过。除此之外，没有再被提起过的，还有thebluehearts的经纪约何去何从。

    当初，要把thebluehearts的经纪合约暂时留在手里的时候，岩桥慎一的计划是签给有演员资源的事务所。当时，心中也有几家备选的事务所，但一时没有行动。此时此刻，反倒阴差阳错，成了一张绝对握在他手里的安全牌。

    现在，只要岩桥慎一离开，这支乐队也一定会被他带走。

    到时候，三支当红乐队，一支跟着他离开，另一支乐队zard，成员们最信服的人是他，星辰事务所看中的也是他，即使不因为岩桥慎一出走而产生变动，为了安抚星辰事务所和乐队成员，也必定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三支乐队，只有一支bolan无须担心。

    文春的报道出来，岩桥慎一主动提出来说要辞职。这几天的功夫，足够渡边万由美和她背后的渡边一系，想好要如何回应他的辞职，同样的，也足够渡边万由美猜到岩桥慎一的真正意图。

    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打算。心里有数，现在听到岩桥慎一说出自己的打算，渡边万由美也并不意外。她想了想，回了他一句，“所以，你要辞去社长的职务。”

    岩桥慎一未必不是故意这么说，“我总得给一个交代。”

    渡边万由美挖苦他，“你还真敢说。”

    这是交代吗？

    岩桥慎一却颇为严肃，认真回道：“我本人辞去社长职务，公司扩大规模，同时，推出有别以往任何一位歌手的新人，不再依赖大众对genzo的印象，同时，令业界其他势力不能再轻举妄动。……没有比这更好的交代了。”

    他说到这，语气一顿，“毕竟，我们不能总是被看不到的手牵着鼻子走。”

    渡边万由美一时无语。

    文春的报道一出，周防郁雄又把手伸过来，反倒成全了他，甚至暂时都无需动用自己留出来的那招后手，靠周防郁雄递到手里的牌，就能渡过这一关。

    渡边一系如果打算对他太苛刻，就得先考虑，此时此刻，假如把他逼出局，burning会选一个手握大半个genzo的人才，且一手打造了几支当红乐队，却势单力薄的岩桥慎一，还是会选曾经的王者、手头有个空壳子唱片公司的渡边一系。

    真到反目的那一步，如果岩桥慎一被渡边系算计，那周防郁雄再伸手，就轮不到渡边一系指责burning是趁火打劫。到时候，竹田印刷公司也只会迁怒渡边系。

    人是变化的生物，岩桥慎一会不会倒向周防郁雄，这件事，谁也不能下定论。渡边一系也绝不可能儿戏一般地，去赌“岩桥慎一被扫地出门后宁可回地下音乐界也不肯接受周防郁雄的招揽”，这种只是想想也显得可笑的事。

    周防郁雄借题发挥的离间之计，是把好牌给了渡边万由美。但反过来，也让岩桥慎一借此机会，重提扩大规模的旧话。

    渡边万由美拿到了一张好牌，但比不上岩桥慎一以退为进，把坏牌打活的本领。

    ……

    今天晚上，甚至还有野崎研一郎借机表态，研音会站在岩桥慎一这一边。中森明菜铁了心支持岩桥慎一，研音就别无选择。

    渡边万由美想着这些，面无表情，心里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从二人三脚，再到并肩而行。然后是现在，此时此刻。

    她不说话，岩桥慎一也没再开腔，只是默默喝酒，等待着她。

    唱片公司这东西，要做到业界一流，此刻他提到的这一步，当然是必走不可的。渡边万由美琢磨了一会儿，再开口，却问了句：“所以，接下来你打算要向solo市场进攻？”

    从已出道的宇德敬子，再到待出道的大黑摩纪。从genzo自己推出的男solo三上健，再到amuse那边签过来筹备出道的福山雅治，今年，岩桥慎一的计划，显然是在为投身solo市场做准备。

    “至少，不能调转回头去制作偶像，是已经确定了的。”岩桥慎一说。

    冷笑话一样的回答。渡边万由美倒没觉得他是在敷衍，不如说，这就是实情。

    乐队热潮显然还能再延续一阵子，推出乐队的脚步自然不会停。不仅如此，乐队最大的好处，是等得起。

    偶像蹉跎了最好的年华，就会消失在艺能界的长河。歌手如果没有稳定输出的创作能力，赚不到钱就会被公司放弃。只有乐队，未必什么时候，机会就来到。

    同样的，即使乐队热潮退去了，创作能力还在，未必哪时又重获关注。

    以乐队起家的genzo，当然不会放弃乐队。不仅如此，还年年都要推出新乐队。除了乐队，再不去制作偶像，余下的答案显而易见。

    “solo歌手的路线，可塑性很强。”

    岩桥慎一说道，“如果是歌手的话，不论唱什么曲风，或者以怎样的模样出现在大众视线里，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吧。除此之外，歌手一贯引领流行。”

    他一边说着，心里浮现出的，其实是此刻远在福冈的、还是个提到唱歌就不屑一顾，连变声期都还没过的，那个少儿模特滨崎小胡桃。

    “麦当娜。”渡边万由美说了句。

    岩桥慎一反应了一下，后知后觉自己“舍近求远”，不禁笑了起来。突然的笑容，看在渡边万由美眼里，有些不解。

    “在想什么？”她问。

    岩桥慎一认认真真，“想到了熊熊燃烧的宣传经费。”

    这次，换渡边万由美笑了，“时尚是最需要花钱的。”她语气一顿，想起个人，“比如中森明菜桑的制作经费，在业内也是有名的。”

    “是吗？”岩桥慎一又笑起来。这次，想到的是，明明身边就有个引领流行的时尚达人女朋友，却又是遥远的滨崎小胡桃，又是遥远的麦当娜。

    这回，渡边万由美就不在意岩桥慎一的笑容，又是什么原因了。

    她想了想，“已经出道的宇德敬子也好，三上健也好，还有接下来要出道的大黑摩纪也好，可都跟流行与时尚无缘。”

    “不过，要打造流行，最起作用的其实是团队就是了。”渡边万由美再清楚不过。

    但岩桥慎一却提到另一件事，“说到大黑摩纪。”他像是被她提醒了似的，把话题岔过来，“我另有个打算，想和你商量。”

    渡边万由美投以疑问的目光，等他的下文。谈话的节奏，又被岩桥慎一轻轻巧巧拿走。她意识到这一点，但不以为意。

    岩桥慎一说出自己的计划，“我想取消原定的出道发布会，推迟大黑正式出道的时间。”

    “推迟出道。”

    渡边万由美斟酌着他的话，等待他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