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相府下堂妾
不说李晓君如何稳坐钓鱼台,坐等鱼儿继续上钩,却说郑森和钱孙爱落荒而逃,也没心思去其他地方闲逛了,两人直接回了钱府。 内院已亮起了灯,家主已经回了府,两人不敢大声喧哗,轻手轻脚地往各自居住的院落里走去,临别之际,年龄更小的钱孙爱终于沉不住气了,率先开口道,“哎,师兄,你想到这三题的解法了吗?这个李香君果然不简单啊,咱们今日算是栽了。” 郑森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道,“这样才好玩嘛,有趣,有趣,哈哈!” “有什么趣!”钱孙爱不满地嘟囔道,“这就是那些表子们惯用的伎俩,我见得多了,你可别上当。” 郑森一愣,随即意味深长地一笑,小声说道,“这么说,师母也经常对老师用这些招数了?” 一说到师母钱孙爱的脸倏地垮了下来,冷哼一声,道,“哼,她才不是什么师母呢,她不过就是一个婊子,我们钱家因为她不知道遭受了多少非议!” 郑森忙打了个手势,小声道,“你小声点儿,小心被人听到了传到她耳朵里又挨老师一顿板子!” “哼,挨就挨!”钱孙爱挣脱他的手,不屑地道,“她让我钱家成了江南的笑柄,当面不让我说,背后还不能说吗?” 郑森叹了口气,“欸……师父他老人家也真是的,算了不说了。” 说起这个女人不禁钱孙爱窝火,他也感到很无奈,钱家乃是江南名门,祖先可以追溯到吴越王钱缪,钱孙爱的父亲乃是江南名士、东林党领袖钱谦益,在朝野拥有极高的名声,虽然在崇祯朝因为党派印记太过明显没有得到重用,但是新皇登基之后他立马就复出了,如今更是高居朝廷礼部左侍郎一职。 钱家虽然显赫,但钱谦益子嗣不昌,先后生了四个儿子,前面三个都夭折了,只有钱孙爱存活在世。作为家中独子,他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在家族里更是说一不二。但所有这一切都在前年戛然而止,因为就在这一年他老爹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以正妻之礼迎娶了一个青楼女子柳如是做续弦,此事顿时让他们钱家成了整个江南士林的笑柄。 柳如是虽然是名妓,诗词书画都有一定造诣,但名声却不怎么好,瘦马出身的她身体还没长开就被徐佛卖给致仕内阁大学士周道登做妾,名义上是妾,其实连妾的名分都没给,严格地说就是个玩物。那时候的她才十二三岁,虽然身体还没完全长开,但却娇小可爱、聪慧异常,经常被老流氓抱在怀里揩油,美其名曰教她学习诗文。 她就这样依偎在一个比自己爷爷还大的男人怀里一边探讨人生一边学习诗文,凭借自己的聪明好学居然学到了不少真本事——不仅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连眼界也开拓了不少,加上自己原本从小就会的琴棋书画,不知不觉间她已具备了顶级名妓的所有技能。 然而这样的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年迈的周道登很快就死翘翘了,她的人生考验也正式降临了。因为是老爷生前最疼爱的小妾,加之年龄又小自然少不了心高气傲,众姬妾对她恨之入骨,要不是大明取消了殉葬陋习,她们非得让她给老爷殉葬不可。 虽然不能给老爷殉葬,姬妾们还是不会放过她,很快她就被她们诬陷和周府的仆人私通,给周府抹了黑必须浸猪笼,最后还是周老夫人出面才保住了她一条命。 被逐出周府以后,她别无去处,只得回到归家院重操旧业,然而她并没有和其她名妓那样在青楼里长住,而是买了一条船,挂了个“相府下堂妾”的招牌到处浪荡,期间先后和好几个名士才子交往同居,最后都因为各种原因而分手,还被陈子龙的原配张氏杀上门闹得江南士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交际花竟然俘获了钱谦益的心,让他不顾封建伦理以正妻之礼迎入府里做续弦,还让他叫她母亲。迫于父亲常年的威压,他虽然不敢明说,但心里却深以为耻,连带着对所有的青楼女子都充满了偏见,这也是他经常把“婊子”挂在嘴上的原因。 这次和师兄一起进京,自然少不了要出来涨涨见识,因此,师兄郑森下午约他去逛青楼,他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只不过别人逛青楼是为了寻欢作乐,而他却是为了出胸中恶气! 小正太义愤填膺,郑森却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先不说这些了,咱们还是先把这三道题解出来再说吧。这样吧,咱们分别解题,到时候再看看谁解得快,解得好,如何?” “好!”一听要比赛,年轻气盛的他瞬间就被撩拨起来了,咬了咬牙,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自己的小院,他就到处查阅书籍,钱家的藏书十分丰富,他很快就找到了第一题的解法,琢磨了一会儿,就得出了答案。第二题和第三题却有些不知所措,这题实在太刁钻了,“孔子”和“孟子”有什么区别,难道是说他们学术思想,这个问题可就大了,就算写几千字都写不完。至于第三题“是飘零儿女莫要苛责”,这不是教训人用的吗,难道也可以当做对联来考人? 他那边卡了壳,郑森这边进展更慢,他连第一道题都还没解出来,“一根进水管,一根出水管,一边进水,一边出水,世上哪有这样的水缸?若让我知道有这样的水缸,就算在千里之外,我也要杀过去给他砸个稀巴烂。” 郑森抱怨了一会儿,又抓耳挠腮了一阵,仍然想不出解答办法,只得去找师弟帮忙。他出生在武人之家,自幼练的是刀剑,对学问并不怎么上心,因此虽然比师弟年长几岁,又有秀才功名,但学问却并不比还是个白身的师弟高多少。 两人一起琢磨了一阵,虽然得出了几个答案,但总觉得不妥当,又商量了一阵,郑森就提议请先生出马。 钱孙爱最怕的就是父亲了,闻言忙拒绝道,“不成,不成,父亲公务繁忙,好不容易歇一会儿,我不能因为这点儿小事去扰了他的清静。” 郑森比出一根手指,“一千金。” 钱孙爱不屑地道,“我知道你家里钱多得花不完,我钱家虽穷,但还不至于缺这点儿钱。” “莫生气,莫生气,我开玩笑的!”郑森哈哈一笑,又道,“既然你不爱钱,那黄石斋先生的《九疑七言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