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次进城

    翌日一大早，苏爱民就把苏清云从床上挖了起来。

    “爸，你让我再睡会儿嘛。”苏清云努力睁开眼，外面黑漆漆的，这才几点啊！

    “不是说要跟我去县上，再不起来就赶不上车了。”苏爱民催促着。

    “马上，马上。”

    她认命地爬了起来，穿上一件蓝底碎花的衬衣，下面配了条简单的黑裤子。

    “这么大了还要娘给你编辫子，我看你是越活越小了。”秦英麻溜地摆弄着她的头发，嘴上嗔怪眼里却全是笑意。

    “我不会编嘛。”苏清云撅起嘴，心安理得地享受她娘的手艺，原主的头发又多又长，前几日披散着头发她觉得还没事，今天进城总不能披头散发吧？

    她自己为了做实验方便，基本都是短发造型，这个时代时兴的各种辫子她实在是搞不定，不是这里多一绺，就是那里多一撮，不到十分钟，她就果断放弃，让她娘帮忙。

    “好啦！我们云云真漂亮！”秦英满意道。

    苏清云照了照镜子，满意地点头，不错，这小脸儿，嫩得像是能掐出水来。

    苏爱民在一旁催促道：“真得走了，不然赶不上车了。”

    “那快走吧，爹。”苏清云连忙跟上。

    父女俩的身影匆匆消失，早起准备生火做饭的张心兰撇撇嘴，这俩人，大的小的都不干正事儿！

    “云云，还能走不？不行咱就歇会儿。”苏爱民关切地看着自家闺女。

    “歇一会儿吧。”苏清云苦着脸，一屁股坐在路边的树桩上。

    怪不得，她爹说要赶不上车了，从洛水村到县城，只能先徒步到镇上再坐汽车到县里，到镇上十来里路，苏清云这一身皮肉，哪儿走过这么多路啊，她现在觉得自己脚上水泡都磨出来了。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等车的车站，说是车站，其实就是路边的一块路牌，不仔细看都瞧不见。

    等车的人并不多，许多农民甚至这一辈子都没有去过县城，一直窝在生养自己的地方。

    “云云，车来了，你小心点儿跟爹上去。”苏爱民远远看见车就招呼道。

    苏清云跟着他上了车，苏爱民从兜里摸出毛票付了车费，带着她找位置坐下。

    车里除了人，鸡鸭鹅什么都有，“咯咯”“嘎嘎嘎”的声音不绝于耳，混着冲进鼻腔里的臭味，到县里还有两个小时，苏清云只能咬牙忍着。

    车要停留十分钟，还没发动，苏清云闭上眼努力忽视周遭。

    “大姐，你家这鸡看着喂得真好。”是她爸的声音。

    苏清云睁开眼，看着他爸跟一个戴着草帽的大姐搭讪，她手里拎着一只被稻草捆住的母鸡，在一堆蔫耷耷的鸡中，看着格外肥硕。

    “那当然，我家的鸡都是吃虫子长大的，喂养得可仔细着呢，一天至少能下两个蛋呢。”大姐一脸自豪。

    “两个蛋？！”苏爱民瞪大眼，惊叹一声，“那这么好的下蛋鸡你咋不养了？”

    现在虽说不能大规模的自由买卖，但偷偷卖一两只鸡这种还是没人管的，

    大姐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不舍，“这不是儿媳妇生了，没奶，准备把鸡卖了给她买点儿那啥……哦，对，奶粉，不然谁舍得卖啊？”

    “这倒是。”苏爱民赞同地点点头。

    他脸上带笑，“那这样，大姐，你这鸡本来也是要卖的，卖给我行不？”

    “你？”大姐狐疑地看他一眼。

    “对。”苏爱民确定地点头，指着苏清云介绍道，“这是我闺女，她前阵子刚生了大病，我正想给她买只老母鸡炖了补补身子呢。”

    “乖乖，你给你女儿特地买鸡补身子？”大姐惊得咋舌，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瞧了瞧苏清云苍白的脸色，信了几分。

    苏清云：……

    补什么身子，她爸这是拿她当挡箭牌呢。

    “那……你能出多少？”大姐迟疑地问道，“少了我可不卖。”

    “瞧你说这话，大姐，你放心，我绝对不坑你。”

    苏爱民仔细瞧了瞧鸡，想了想道：“这样，大姐，现在一只鸡的价格大概在三块五左右，我看你鸡养得好，我给你四块，你绝对不亏。”

    “四块？”大姐有点不满，“这个价格我去县里多问问保不准能再卖高点儿。”

    “大姐，可不是这么比较的。”苏爱民慢慢给她分析，“你去县里，首先到处问人很费时间，再则，县里的人有很多选择，不一定非要高价买你的鸡。”

    苏爱民指指周围一堆的鸡鸭，大姐沉默了。

    “还有啊，大姐，到县里来回的车费加起来可就快三毛了，现在还没发车，你还能退票，这鸡你卖给我，这不就又省下了吗？”

    大姐眼睛一亮，对啊，她怎么忘了这事儿！

    “兄弟，要不，你看看我家的鸡，不比她的差，大不了我便宜点儿。”在旁边听了半晌的一个黑汉子忍不住说道。

    “那不行！说好买我的就买我的。”大姐急了，这到手的钱怎么还有人截胡呢？

    她忙不迭地将鸡塞到苏爱民手上。

    苏爱民脸上勾起笑，慢悠悠地从兜里拿出四块钱给了大姐。

    看着大姐喜滋滋数了钱去找司机退车票的样子，黑汉子羡慕得眼都红了。

    “兄弟，你还要不？”他不死心地继续推销。

    “这……”苏爱民露出为难之色。

    “我只要三块五！”黑汉子一咬牙，狠心说道。

    “爸，这只也不错，买吧，我能吃得下。”苏清云开始跟她爸打配合。

    “那好吧。”苏爱民犹豫许久，终究还是答应了，“那就多买一只，给我闺女多补补。”

    “小伙子，我家的鸡你要不也看看？”前座的大爷回过了头，枯皱的脸上满是殷切。

    “还有我的！”

    “大哥，鸭你要不？老鸭汤可补了！”

    “还有鹅，鹅也是大补，你要不？！”

    苏爱民在一片推销声中，“勉为其难”地又挑了几只，又多了几个退票下车的。

    司机淡淡地瞥了一眼，别过了头。

    苏清云坐在一旁，跟她爸一唱一和的，脸都笑烂了，心里却在吐槽，这么多鸡鸭她得补成大出血吧！

    她现在可算是知道，家里的手表和雪花膏是怎么来的了，就他爹这个演技，生在这个时代没能当成演员真是可惜了。

    汽车终于发动，慢慢向县城驶去，发动机轰鸣，又是土路，苏清云被颠得龇牙咧嘴，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爹，下车吧。”她实在受不了了。

    “不急，等会儿，现在人多，挤。”苏爱民老神在在，坐得稳稳当当。

    两分钟后，苏清云眼睁睁地看着她爸一脸镇定地往司机手里塞了一块钱。

    司机刚才不会是故意多停一会儿的吧？苏清云一脸不可思议。

    好家伙，她直呼好家伙，她说错了，她爹不该当演员，她爹简直就是个生意鬼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