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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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没有因为疼痛想尝试组织语言的时候了,虽然思考会因为痛感而麻木,虽然连一个痛字也说的歪歪扭扭,却不会造成永久性的障碍,即便内心深处想探问的仍是那几句,却只能在心中盘问,不敢正面回答。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无法毫无顾忌的说话了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不能全心全意地拥抱彼此了呢? 2018年5月31日俞薇笔 2018年5月31日星期四 疼痛是什么?是皮开肉绽的抽痛,还是犹如心在淌血般的阵痛? 那些单一能用疼与痛来表明感受的词语,是否只是片面般的想像? 真正的痛,不该只是如此,如此简单明瞭。 躺在客厅地板上的俞薇,看着衣着散乱头发杂乱两颊凹陷眼睛佈满血丝的母亲,发了疯似的在家中四处游走,有时踢到倒在地上的俞薇会狠狠踹她几下,有时和俞薇对到眼立刻去拿了教训她的皮条抽打在她身上。俞薇一刻也没动过,像一具在岸边奄奄一息的鱼,除了心脏还在跳动之外,生命早已停息。 但俞薇真正感受到疼痛的是母亲日渐憔悴脸庞,还有自己让母亲陷于此地的选择,没有什么会比看到母亲心伤更令人难过的事了,没有什么会比失去所爱更让人心痛的了。 可是,这真的是爱吗? 你真的愿意为了那个男人而放弃我跟爸爸吗?你的失控爆走不能只是仅仅发洩在我身上,以未达到你的要求而存在的惩罚吗?可以不要吗?可以不要去爱那个男人吗?可以只爱我跟爸爸吗? 俞薇抓着母亲的裙角摸着那吋丝绒般的触感,感受片刻间的温存,随即被甩向玻璃桌,后脑勺撞到了桌脚晕眩感袭来,昏昏沉沉的意识即将带走俞薇的前一秒,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妈妈你可以爱我吗?」 冰冷的地麵包覆着全身发烫的身体,喉咙深处犹如被火灼伤般刺痛,耳朵内壁像凿进数个钉子蔓延至太阳穴一抽一抽地唤醒了俞薇,她的额角和背部冒着冷汗,抬头一看宽敞的客厅内空无一人,剩她病懨懨的垂在这动弹不得。 俞薇轻唤了声:「妈妈……」 细小微弱的声音充斥在空气中如烟消散,俞薇动了动四肢勉强用双手撑在地面,抖着身体先是爬起身再用上全部的力气站起来,瞥向鐘上的时间来到了上午十二点鐘,这时的俞薇应该已经在学校,同其他同学坐在教室的位置上享用营养午餐。她扶着发疼的手肘一跛一跛的移动到厨房,踮起脚打开上层的柜子从里面拿了一碗泡面,配着热水、筷子坐到餐桌上享用她的午餐。 不久,家里的门铃响起,俞薇从位置上跳起来拖着沉重的身体跑到房间的衣架前,将掛着的大衣披在身上裹住整个身体,戴上帽子口罩遮住半张脸,再绕回客厅穿过长廊走到玄关,面对门前的铃响。 来的人是学校的老师,趁着午休时间匆匆赶到俞薇家中询问近况,虽然早上母亲已打过电话通知校方请假的事,但还是带了一些水果补品来探望。 她不是俞薇的班导师,但她曾是母亲很照顾的后辈,这次前来也是为了要感谢母亲对她的照顾。 俞薇接下对方的好意,稍微观察了对方,眉清目秀的长相和举止文雅的体态以及一开口就带着暖意犹如阳光般的性格,还有说话时两眼注视着对方认真的神情,除了让她感受到夏天般的热情外,再无其他。 尤其是那句:「有什么需要再跟我说。」让俞薇差点摔在她面前放声大哭。 清脆而爽朗的语调收进俞薇的眼眶中,无数的感谢目送在渐行渐远的人影下,捨不得眨眼。 如果我说,我需要一个拥抱,你愿意抱我一下吗? 玄关的大门闔上,外头的阳光一丝不漏地隔绝在门外,俞薇蹲在门前数着袋子里的水果和补品把它们抱回床上。躺在床上的俞薇拿了鲜少用到的手机点开萤幕,刷向绿色的社群软体,点开仅存的一位好友,对着一片的蓝发呆,她翻过身抱紧手里的物品,握着发光的手机,组织语言。 此刻皮肉之痛已不再折磨俞薇,只要是伤口都有癒合的那天,而她只要去相信这层不变的定律就够了。 伸出带血的食指一个字一个字的打,然后传送出去,俞薇看着浅蓝色的萤幕浮现了文字,很古老式的开头,却是最基本的问候。 「嗨。」 过了许久许久,直到俞薇昏睡过去又从朦胧的睡意中醒来,夜色披盖在窗外,唯独紧握的手机传来温温热热的光芒,在这层光影中,她看见对方传来了讯息。 「嗨,最近还好吗?」 同样古老式的回话让俞薇忍不住笑出声,她动了动手指,接着说:「不错,你呢?」 「真巧,我也是。」 又是一阵难以控制的笑意在俞薇的脸上浮现,蓝色背景的聊天室一下子被对话方块挤满,彷佛注入能量开啟俞薇向外伸展的话匣子,在这小小的框框内投递热情。 这或许是俞薇最开心的瞬间了。 只不过,流连在对话方块中的她,还未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