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大战
城墙上厮杀十分惨烈! 呐喊声、惨叫声、咒骂声,混合着血腥气、油烟味和粪便的臭味,将东海县的城墙演变成人间的修罗场! 十余架云梯架在城墙上,金兵像蚂蚁一样沿着云梯向城头攀爬。 两名守城的军卒抬起一截巨大的滚木冲着云梯下方狠狠地砸下去,被砸中的金兵头破血流,惨叫着从云梯上摔落。 滚木的两端系有铁链,其中一名军卒手中一轻,他那端的铁链被金兵砍断,他急忙跳过去七手八脚地帮伙伴把滚木拉起来。一边大叫:“叉子,叉子,快点!” 两个抬着巨大的铁叉的军卒飞跑过来,从城墙上方探出身子,用铁叉去掀云梯,刚刚将云梯掀动了一分,底下的金军发一声喊,像袋鼠一样跳过来,将云梯紧紧地压在城墙上,云梯上的金兵将大刀咬在口中,手足并用地在云梯上攀爬,灵活得像一只只猿猴! 将将爬到顶端,金兵一把将衔在嘴里的大刀抓在手里,抵挡住来自上方长枪兵的攻击,扛住了第一轮攻击,立刻双腿在云梯上用力一蹬,一个虎跳冲上城头! 短兵相接! 小马的射击位在城墙的中央,这里有一架礌石机,礌石在机括的牵引下左右摆荡,只要被它碰到,云梯断折,人体像断线的风筝一般飞出去,骨断筋折。 依靠礌石机在城头上留下了一丈方圆的安全地带,小马靠在一个垛堞后面,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闪身冲攻城车射出一箭,一个金军的弓箭手惨叫着从攻城车上坠下,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股烟尘。 金军的两架攻城车都在双方的弓箭射程之内,靠近了才知道,金军带来的攻城车比东海县的城墙还要高出半丈。 别小看这半丈,它让攻城车上的弓箭手拥有了居高临下的优势,对城墙上的守军形成碾压,眼看身边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倒下,小马克服了最初的恐惧和慌乱,一心要射死所有攻城车上的弓箭手! 他瞥了一眼腰间的箭囊,里面还有九支箭,对面的弓箭手还有七个,运气好,他能用剩下的九支箭收割完所有的对手! 小马深吸一口气,拈弓搭箭就要放箭,突听一声大喊:“下面!” 小马下意识地低头,箭尖本能地跟随目光下指,只见礌石机的摆臂上,一个金兵不知何时蹲在上面,随着摆臂的上升,那人抬头与小马打了个照面,那是一张年轻清秀的面孔,超不过二十岁! 小马一愣神,扣在手中的箭没有射出去! 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金兵清秀的面容突然变得狰狞,他一个虎扑,举起大刀向小马头顶劈来! “小马!” 郑三经砍翻一个刚刚登上城头的金兵,一瞥之下心胆俱裂! “当!” 斜刺里一杆银枪闪电般出现,磕飞了金兵的大刀,顺势在金兵的胸前一点,长着一张清秀面容的金兵惨呼着从城头坠下。 吴扬将小马往后一拉:“发什么愣!你不要命了!” 吴扬来到城墙下,见战况激烈,他接过林泽递上的是长枪,立刻加入战团,正好救了小马一命。 冲过来的郑三经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床子弩准头太差,攻城车上的弓箭手对咱们威胁太大,多亏这孩子牵制了一部分!” 城墙下,炎赤看着眼前的厮杀,兴奋得浑身哆嗦:“再上四个千人队,必须在日落之前将东海县给我拿下!” 金军的伤亡十分惨重,加上这四个千人队,炎赤带来的兵力已去了三分之二,而攻城战不过才刚刚开始! 阿部鲁花觉得炎赤这是疯了,攻城战,哪有人一上来就押上全部筹码的? 除非脑子有病! 更加猛烈的攻城战开始了! 望着密密麻麻冲过来的敌军,郑三经撮了撮牙花子:“狗日的莫不是有病,战损这样大他居然还顶得住!行,你要一战定生死,老子奉陪到底!” 生死关头,他也不废话,挪动着他的木腿,一路“夺夺”地走过去。 “弓箭手就位!” “长枪兵就位!” “滚木就位!礌石就位!铁叉兵就位!” “辅兵就位!” “伤员和救护队、后勤队立刻下城墙!” 吴扬站在城头,他眯眼注视着对面的一架攻城车,对面的弓箭手躲在碉楼里正在休息。 连续开弓射箭不是个轻松活,极易造成肌肉损伤! 吴扬吩咐道:“拿硬弓来!” 小马立刻将自己的长弓递过去,莫武解释道:“大人别看他年纪小,他天生力大,整个东海县只有他能开五石弓!” 吴扬这才仔细看了一眼小马,见那少年面容稚嫩,正用热切的眼睛望着自己。 吴扬冲他点一下头,接过他手中的长弓试了试。 “太软,力度不够!最好是七石弓!” 莫武犯了难:“整个东海县最硬的就是五石弓,七石?哪里会有?” “怎么没有?裴老实家不是珍藏着一张七石弓?我已经命裴老实亲自回家去取了,吴大人稍待,很快就来!” 先前吴扬持枪上城墙增援,同来的徐冀落在后面给东海义军打气。 “拿出咱东海男人的骨气和血性来,别让小吴大人和帮咱的义士看扁了!生路就在后面,要想活命,要想你的父母妻儿活命,东海男人得自己拿命去拼、去守!” 李秀也跟着帮腔:“小吴大人说了,只要大家伙儿能打败金狗,有一个算一个,他都带上,一个都不落下!” 吴扬没有理会,面对生机,东海人敢不敢拼命,愿不愿意拼命,这是东海人自己要解决的问题,他和他带来的人只负责帮忙守城,然后尽量多的带着人离开! 不多一会儿,一个面容憨厚的男子背着一张硬弓和一壶羽箭跑上城墙。 吴扬拉开硬弓,根据经验这张弓只有六石,也够用了,让他惊喜的是,裴老实带来的羽箭竟是最好的雕翎箭,一壶十支,虽然少了点,也够了! 此刻,新一轮的攻城战又开始了,又是云梯、滚木、礌石几方争夺! 城墙上下又是惨呼、咒骂和血腥气! 小马瞄准了攻城车上的敌手正要放箭,吴扬突然说道:“别慌,让我先来!” 只见他双足伸开,与肩齐平,然后,张弓、搭箭、放—— 羽箭破空而去,“咻”的一声,将对面的两名弓箭手来了一个串烧! 一箭射杀了两名敌军弓箭手,城墙上响起一阵欢呼! 一下损失两名同伴,碉楼上剩下的弓箭手急忙以碉楼的柱子做掩护。 吴扬向小马说道:“射你右边最后面的弓手,箭从碉楼外面过去!” 小马依言放箭,箭支擦着前面一个弓手的耳朵过去,“夺”地钉在后面的木柱上,惊得前后两名弓手闪身躲避。 一箭没有奏功,小马赫然一笑。 说时迟,那时快,吴扬已经捻起两支雕翎箭搭在弓弦上,随着破空之声响起,两支箭一左一右,左箭射中了左方弓箭手的胸口,右箭从前排弓箭手的胸膛穿出,去势不减,又射穿了后面箭手的肩膀,那人发出一声惨叫,从高高的碉楼上摔出去,万无幸理! 两箭收割三条人命,城墙上的欢呼声更大了! 碉楼里剩下的两名箭手心胆都要裂开,躲在碉楼上再也不敢露面。 吴扬拍了拍小马的肩头:“这里交给你了!” 他走到另一架攻城车的对面,依法炮制,很快将上面的弓手性命全部收割。 没有了空中弓箭手的压制,东海守军的弓箭手可以全力射杀金兵,守城军卒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 一时间只见东海城墙上,数以千计的金军缘着云梯蚁附而上,城头守军箭如飞蝗、石落如雨,杀了个昏天黑地! 炎赤杀了红眼睛,又押上了四个千人队,城墙上扔下的石头堆积成了石山,倒给攻城的金兵增添了助力,云梯卡在石头中间稳如泰山,城头上的守军再也无法撼动分毫,登上城墙的金军越来越多。 金兵又将两架攻城车推到近处,不少金兵爬上攻城车,拉着绳子荡到城墙上,守城的长枪兵和铁叉兵够出身子企图拦截,又哪里能够? 真正的厮杀开始了! 林泽和夏小树、王充三人跟随吴扬,将长枪舞出一朵朵枪花,收割走一条条性命! 吴扬回身一个冲杀,长枪如闪电般从林泽和夏小树的空档间穿过,将一名正要抡刀劈砍的金兵刺杀。 林泽持枪向吴扬刺去,枪尖擦过吴扬的腰部,将一名想要偷袭的金兵刺了个对穿! 厮杀了许久,金兵仍然源源不断! 吴扬的长枪已经卷刃,他丢掉银枪,顺手捡起地上的长刀,吴家刀法赫赫有名,吴扬一人一刀,犹如一团飓风,在城墙上来回刮过,刀光过处,总会留下一具尸体! 这一仗从辰时末刻一直杀到日落时分,金兵丢下数千具尸首后终于鸣金收兵。 炎赤暴跳如雷:“阿部,你为何拦我?只要再坚持一刻,一刻就好,我肯定能拿下东海!我手中还有四个千人队,只要将他们都押上去,肯定能赢!” 阿部鲁花摇头:“炎赤,攻城战不是这般打的,如今东海士气正旺,物资充足,我们一下子用光了底牌,接下来根本没法打!再说,伤亡这样大,再不收兵,兵卒怨气很大!” 炎赤望向撤下来的士兵,发现人人的目光里都像带着刀。 炎赤并非蠢得不可救药,他立刻道:“将士们辛苦了,命人好好整治酒席,救护伤患,来日再战!” 东海县城墙上,望着如潮水一般退却的金兵,军卒们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了,救护队和后勤队跑上来,运走尸体。救护伤患、送上大饼和热粥! 许多军卒喝了一碗热粥,吃了几张大饼,心神一松,倒在城墙上呼呼大睡! 郑三经靠坐在城墙上,用手揉着断腿,一个救护队的少年蹲下身子,用心地帮他上药、按摩伤腿。 经过这一仗,东海县人人都知道这个只有一条腿的残废是岳爷爷麾下的百战老卒,他固守的城池犹如铜墙铁壁,是他带领着没有什么战斗经验的东海县人扛住了金军的猛烈攻势! 因此,郑三经在东海县赢得了不输于吴扬的敬重! 吴扬也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他向郑三经竖起拇指:“老郑,真有你的!一战就将金兵打残了!” 郑三经嘿嘿笑道:“这是咱们运气好,遇到一个棒槌!不过别高兴得太早,来日大战肯定更加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