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时亦昭：活着，还有意义吗

    怪物……

    怪物。

    怪物！

    时亦昭漫无目的地奔跑着，耳边像是有一个人不停地绕着他转圈，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低声重复着“你是怪物”这句话。

    他跑进了不知何处的小巷，好像是方知疲倦地靠在破旧不堪的墙壁上，缓缓滑下，颓废地坐在地上。

    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的玩命奔跑，还是女生那句还在耳边环绕的话，时亦昭觉得心脏很难受，很紧，像是被一圈又一圈的丝线紧紧地缠绕着，丝线还在一寸一寸地收紧；又像是有只手死死地握住了他的心脏，然后将其扔进冰天雪地之中，快要让他窒息过去。

    如此激烈的感受，时亦昭从未体验过，他抬起头，眼底尽是破碎的光。

    这就是痛吗？

    如果这是痛的话。

    他好痛……

    时亦昭没有再去学校了，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他看见妈妈，难以置信拿着那把水果刀。

    那把他拿去感受痛的刀。

    “小昭，这是怎么回事。”

    妈妈拿着刀，挽起他的袖子，露出了时亦昭斑驳的左臂，霎时，妈妈哭得泣不成声。

    “小昭，你怎么可以这么对自己啊……”

    时亦昭抬起头，眼中有些惊愕，妈妈却将他拥入怀里，话语中满是心疼：

    “小昭肯定流了很多血吧，有没有被吓坏？”

    时亦昭缓缓地摇摇头，他看着妈妈拉着自己的左臂，眼眶通红地抚摸着他手臂上留下的疤痕。

    “妈妈。”

    时亦昭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害怕，他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像是在确认什么一般，他问：

    “我是怪物吗？”

    妈妈抚摸他手臂的动作一顿，时亦昭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停止了。

    泪水不止地从妈妈的眼眶滑落，像是决堤的水坝，但妈妈微笑着看他，语气温柔而坚定：

    “怎么会呢，你是妈妈的宝贝，你是时亦昭，你不是怪物。”

    心脏再一次涌出了一阵道不清说不明的感受，时亦昭从未体验过，体内奇怪地荡出一阵热流，飞散到身体的各个角落，只觉得暖暖的，很舒服。

    时亦昭抱住妈妈的，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和认同感，让他想笑却笑不出来。

    这是第一次，有人明确地告诉他，他不是“怪物”。

    时亦昭还是再一次遭到了排挤，但他并没有选择再像之前那般试图融入这个不欢迎他的集体。

    他变得比曾经更加孤僻。

    人会因为自己身上的苦痛，而对其他人正在遭遇的苦难产生共鸣，怜悯和同情。

    但时亦昭不会。

    就算父母会耐心地向他解释人们正在遭遇的苦痛是什么，时亦昭还是因为无法切身感受而无法理解。

    他变得越来越不近人情，除了在家里，因为爸爸妈妈是世界上唯二肯定地告诉过他，他不是怪物的人。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时亦昭考上了大学，面对别人的好意，他只会微微点头以示知道，但从未加入过他们。

    “小昭上大学了，什么时候可以给妈妈带回来一个儿媳妇啊。”

    餐桌上，妈妈握着筷子喃喃道，然后被爸爸屈指轻敲脑袋：

    “想什么呢，小时还没成年呢。”

    “对哦。”

    妈妈恍然大悟，她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时亦昭，询问道：

    ”小昭打算成年礼怎么办呀。”

    时亦昭吃着饭，他摇摇头，以示自己也不知道。

    “我们去北方旅游吧。”

    妈妈提议道，

    “小昭的生日就在冬天，我们去北方看雪吧！”

    雪？

    时亦昭好奇地看着妈妈，问那是什么。

    “雪吗？软软的，还冰冰凉凉的，像冰淇淋一样！”

    时亦昭恍然大悟，认真地听着妈妈开始安排趁着放寒假去全家旅游。

    去从未去过的地方，见从未见过的东西，还是和家里人一起去，时亦昭隐隐地开始期待起这场全家旅游了。

    但这场期待，终究是落空了。

    一辆迎面驶来的大货车，将他们乘坐的小轿车撞成了一堆废铁，也将时亦昭最后的光撞得粉碎。

    烟雾缭绕中，时亦昭睁开眼，他看见父母毫无声息地趴在中控台上，脸色苍白，额头上鲜血潺潺。

    “爸，妈。”

    时亦昭伸出手，想要叫醒昏迷了的父母，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

    “爸！妈！”

    时亦昭手脚冰凉，他惊恐地叫着，爸爸妈妈浑身是血，对他的喊声置若罔闻，时亦昭只能听见他们微弱的喘息。

    他们看起来好痛，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路人报了警，时亦昭被成功救了下来。

    等到身体恢复了意识，时亦昭挣扎着拔掉了自己身上还在输液的针头，不顾护士们的阻拦，穿过一间又一间病房，但他还是没找到爸爸妈妈任何一个。

    直到，一个医生将他挡住，看着惊慌失措的时亦昭，叹了口气，宣布了那个绝望的消息：

    “请节哀。”

    说完，他同情地拍拍时亦昭的肩膀，留下他消化这个消息。

    父母的葬礼来了很多人，时亦昭不全认识，他们自诩是自己的亲戚。

    时亦昭麻木地被他们程序般地安慰着，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大同小异的话语，却感觉不到任何亲人的感觉。

    【所以说啊，爸妈都死了，连哭都不会哭。】

    【也辛苦这两口子了，把这‘怪物’带到这么大。】

    时亦昭平静地端详着冰棺中父母安详的睡颜，听着那些亲戚对他的议论，没有流出一滴眼泪。

    葬礼举办了三天，时亦昭回到了空荡荡的家里，这次没人迎接出来，笑着看着他，说“小昭回来了”。

    餐桌上，仿佛还有他们准备去旅行前夕，笑声朗朗的模样。

    “你是妈妈的宝贝，是时亦昭，怎么会是怪物呢？”

    “嗯？谁敢说你是怪物，告诉爸爸，我让他全家破产。”

    父母的话还在耳边萦绕，可现在的家里，早就没有了那两个人的身影。

    时亦昭脱力地坐在地上，那股让他生不如死的窒息感再次席卷了他的全身。

    这个世界上唯二爱着他的人，唯二告诉他“你不是怪物”的人，死了，已经不在了。

    时亦昭捂着脸，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他咽下的哽咽声，像是怪物在黑暗中的呜咽。

    “怪物”，流下了泪水。

    一夜无眠到了第二天，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的各个角落，却无法触碰到蜷缩在黑暗里的时亦昭。

    【我是怪物，我是另类，所有人都排斥我，没人会爱我。】

    时亦昭手指微顿，他有人爱，只不过爱他的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身边了。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空洞的瞳孔被阳光照亮，其中竟是迷茫。

    【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来个桃的看到那个大佬了吗？我带出来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