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1995
你没有攻击性,很好,但你不能是完全无害的。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让那些不要脸的人,和有攻击性的意图的人,都在他们还只是想的阶段,就不得不考虑后果,缩回去。 这意思简单说就是:佛也得会生气发火,甚至报复。 所以,宗教对门人、信徒,乃至外人,才会有那么多规矩和禁忌,说不得,做不得。神话传说里也一直有许多仙佛小心眼报复的故事。 关于这一点,褚涟漪曾经一度认为江澈也有这种倾向,直到发现他表面和气,其实小心眼,有仇必报。 当场,褚涟漪并不知道自己的话林俞静能听进去多少,因为这实际上是一个关于江澈的话题,她很快就绕了过去。 “学校的人际关系还算相对简单。”她说:“对了,你还多久毕业?” 林俞静:“一年零八个月。”她算得清清楚楚。 “嗯。”褚涟漪顿了一下,问:“想吃什么?” “想去老人和。” 林俞静有一个好处,就是说到吃,她几乎从不说随便或者都可以,她心里总是随时有惦记着的和期待着的。 ………… 这天晚饭后,林俞静回到宿舍一言不发。 赵师太除了不时看看她,也不说话。 这就把背后说坏话的那位室友吓得有点厉害了。 但是事实,林同学的脾气和她没一点关系。 刚才吃饭的时候闲聊,聊着聊着,赵师太突然说到一个她今天听到感觉不错的词:纸短情长。 她倒是没说这个词和江澈或者林俞静的关系。 但是褚涟漪当场条件反射地就接了后半句:道不尽太多涟漪? 她是当真以为那是一首诗,毕竟现在汪国真什么的,正大肆流行……虽然她的来源,也是从江澈那里听来。 于是,江澈就扑街了。 林俞静到学校后在路上就打了一个电话找他,但是没找着,江澈在学校的时候并不随身带着大哥大。 于是,回到宿舍,气不过的林俞静同学开始写信。 噙着眼泪,手腕用力,指尖泛白,她手上钢笔笔尖“笃笃”地落在纸面,因为急,因为用力,把纸页划破了好几处。 这是第一次,她说了很多激烈的话。 她甚至说了分手。 写完后,林俞静拿了早已经填好地址和收信人的信封在手边,最后检查了一遍手上的信。 她发现自己的字迹很难看,还有几个错别字,拿笔圈改了。 她觉得有几句话的措辞不是很恰当,还有的意思表达不是很清楚,于是删了改写。 这样弄完,整封信已经不成样子。 于是,林同学决定重新抄一遍。 在抄的过程中,她开始为另一些措辞纠结,开始思考和犹豫,于是又改动了一些地方。 熄灯了。 她开了台灯继续写。 暖色调的灯光打在纸页上,感觉有些柔和,这是江澈建议的,说这样不伤眼一些。 林俞静写到一半,回头把信看了一遍,感觉怎么都不对,索性揉成一团,又重新斟酌,新写了一遍。 终于,她写完了。 这封信依然带着脾气和原先的态度。林俞静把信装进信封里,起身才意识到,这会儿早已经熄灯,宿舍楼关门了。 那就只能等明天再寄。 这天晚上她睡得很晚,做了几个梦,记不清楚。 隔天醒来有点迟,林俞静匆忙拿了包去上课。 她在课堂上又把那封信拆开看了一遍…… ………… “江澈,你的信。”生活委员把自己想看的报纸夹在腋下,自己留着,这是他的特权,他把剩余的扔讲台上,然后坐在座位上,一边唱名,一边发信。 江澈又收到林俞静的信了。 就如过往两人的通信一样,她在信里说了一些生活琐事,关于自己的学习和生活,关于石教授家的猫和隔壁周教授家的狗,关于黎明的八卦,张学友的新歌,还有关于学校要合并的传言。 然后问了问冬儿,问了问广交会热不热闹。 最后含蓄地表达了一下想念:还不来看我,你是要死么? 另叮嘱了一句:记得把邮票寄回来给我。 要说区别,也有,这次林同学在信里夹了一张很长很大的信纸,用逗趣的语气说:“要写满哦,不许再用纸短情长当借口了,我不听。 所以,江澈并不知道自己因为蠢,其实经历过一场怎样的危机。 当他有一天时隔许久上山捡鸡蛋,拿起来对着正午阳光看了看,结果发现里面有个小肉团的时候……时间已经走到了1995年。 江澈笑着气着,骂了几句街,骂那个放公鸡的家伙丧尽天良,逼少女成娘…… 然后把鸡蛋放回去,又从附近找了些枯败的绵软草叶,把鸡窝铺成了席梦思。 关于1995年有一个传言,说国家要在五一后正式实行双休制度,学生们都很高兴。 “五、四、三、二、一……1995啦!” “我就要毕业了。” “我要出国啦……我要去硅谷。” “我想追一个姑娘。” “我爱深大。” “我爱深城,我爱特区。” “我爱祖国。” “我不爱你了……” “……” 夜半秒针跳过,从学生宿舍楼里集体爆发的呐喊声中,江澈可以听见一个时代的朝气。 1995年元旦,世界贸易组织成立。 学校当晚有晚会,但是结束得很早,之后还有好几场同时开启的舞会,在操场,在教室,在餐厅,甚至有的在学校外面秋收过后平整的田野上。 “LeftLeftRightRight GoTurnAround GoGoGo……” 《Penguins‘game》的音乐声震耳欲聋。 舞池里的同学不管熟或不熟,开始伸手搭上旁边人的肩膀,小火车就开动了…… 兔子舞眼下是最潮流的,也最能调动气氛的。 因为简单,大众,那些霹雳舞不会,双人舞又不好意思的同学,往往也都会在这个时候起身脱掉外套,大方地跟着下场,找到队尾,不管认不认识,搭上前面人的肩膀。 舞池里不管老师还是同学,都放开心跟着音乐和节奏跳着,笑着。 “江澈,来啊,下来。” 室友们在巨大的音乐声和笑声中不停地回头招呼。 “好。” 江澈也跟着下场。 音乐一遍遍地循环,简易舞池里分了两列长队,一队是男的,一队是女的,队伍长了,步幅不一样,好几次差点撞上,笑成一团。 又一次,男队差点追尾女队。 笑声中有人开始起哄。 “接上,接上去啊。” “排第一的谁啊?” “别怕啊,你看女队都没反对。” “对,接上去,围一个大圈。” 江澈在队末,突然感觉肩膀一紧,扭头,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冲他笑了笑。 “吼,女队这边都已经接上了,前面的,还磨蹭什么呢?” 催促声中,张杜耐窘迫得不行,但终于还是伸手,按住了前面女队队尾那个的双肩。 潘捷老师扭头看了他一眼,转回去,什么表示都没有。 音乐继续,兔子舞继续。 “这家伙会不会晕倒啊?” 江澈想着。人间武库的逆流纯真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