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谁指使的
林延潮淡淡道:“他为生活所迫,我可以理解,但若是人人以家贫为借口,心安理得去杀人放火,那么世道成什么样子?‘ 陈行贵道:‘宗海,说的是。你说怎么办?把徐子易抓来拷问?‘ 林延潮道:‘不,你不是说徐子易欠了张员外一笔钱吗?咱们花钱从这张员外手里,把借条买过来。” 陈行贵恍然道:“宗海,高明啊,用借条来逼徐子易就范。” “正是。陈兄你只要将账单收来,再借我几个打手,下面的事我来作。” 陈行贵点点头道:“好的。。” 城南潭尾街,传说这里江水有一深潭,深不见底,因此名之。 现在这里是省城有名的临江商埠,如永福会馆,古田会馆都设在此,商贾中还有各色木帮、笋纸帮、油帮。 沿江委巷都是瓦屋面覆顶,连排而建的柴栏厝,一楼是门市,二楼住人。 六七月时闽水洪涝,人可将灶移至二楼,继续过活。 街道上坑坑洼洼,前几天下雨的积水未干,沿街二楼的小阳台上各色的衣裳,直接挂在路中,行人的头顶上。 这样的房子不怕涝,不怕狂风,只是怕火,冬季一场大火就能烧去一片街。 故而几间屋子中,就要修马面墙。马面墙,也称风火山墙,可以隔火。 这里与城里深宅大院不同,透着浓浓的市井味。没有达官显贵,满街的喧闹声下,却有种草根般的活力。 几名大汉跟着林延潮走到一屋子前。 一名大汉向林延潮抱拳道:‘林相公,前面的屋子就是徐子易的家里了。‘ 林延潮看了屋子一眼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只记得一点。不许伤人,其余放手去干。‘ ‘是。陈哥都吩咐过咱们了,就是林相公让我们杀人犯火,也得照办。‘那大汉名叫陈济川,是陈行贵的族弟。属于长乐陈家,这海商家族企业的一员。久在海上,既有船民好勇斗狠的一面,也有其精明干练的地方。 林延潮派他来作恶人,收帐再好不过了。 但见陈济川一脚就将徐子易家的破柴门踹烂了。 屋子里传来女人的惊叫。 ‘光天化日下,强入民家,你们做什么?还有王法吗?救命。救命!‘ 听了女人的惊叫,当下街坊邻居都是出来,这等地方,小民都十分抱团,甚至连官府来收税的胥吏都敢打。 这下顿时就有十几名男子拿着竹竿,菜刀冲了出来。 陈济川一伙在那喝道:‘干什么?干什么?他徐家欠了我们老爷银子,我们来讨债的!你们要替徐家出头。好,还钱来,只要消了这欠条,我们转身就走,还给你们赔礼道歉。‘ 听了这些人叫嚷,陈家女人的声音一下子就小下来了。 百姓们听了也是不敢动。百姓有时宁可得罪官府,但却不敢得罪这些讨债的打手,横行乡里的恶霸。 何况徐家确实欠了钱了。属于理亏了一方。众人当下都是散去,反而怪徐家惹事呢。 ‘你家男人呢?‘ 女子哭道:‘去县学了,他可是相公,你们这样让我们脸往哪里搁?‘ ‘相公算个屁?就算皇帝老子欠了钱,也得还!‘ ‘可我们说了没钱,请你们老爷宽限几日吧!‘ ‘我宽限你了,谁来宽限我,一大家子等着吃饭了,谁也不是有钱的主?我问你一句,能不能还钱?‘ 林延潮在远处,将屋子里的对话听得清楚。 这时候但见巷子口,徐子易匆匆地跑了过来,显然是听了消息,林延潮避了避,不让他看见自己。 徐子易冲进了自家里面,然后就听得他大喊道:‘你们这是作什么?还有王法了吗?娘子你有没有事?‘ ‘相公,我还好。‘ ‘王法也没不准不还钱啊!‘ 徐子易声音小了几分道:‘你们宽限我几日,我一定会还的。‘ ‘宽限?拖到什么时候?今日有无钱还?‘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有种把我杀了。‘徐子易光棍起来了。 ‘不要,求你放过我相公。他是借钱,让我治病。‘ ‘哼,我也还咳嗽着呢?你婆娘要治,我不要治吗?‘ ‘济川哥,咱们不动手,别人还以为我们光说不练。‘ ‘好啊,我看看咱们一顿饭功夫,能不能把这屋子拆了。‘ ‘别。‘ 顿时屋里传来兵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 林延潮算是见识了,陈济川讨债的本事,虽过分了点,但确实没伤人啊。 林延潮等了一阵,当下迈步走进屋子,地上一片狼藉,但见徐子易抱着他的妻子,哆哆嗦嗦地蹲在墙角。 ‘停手吧!‘ 数人当下也是住手。陈济川嘿嘿地笑着道:‘林相公,这还没活动开呢。‘ 徐子易也不是傻瓜,见了这一幕,当下明白了怒道:‘宗海,这都是你指使得?‘ 林延潮反问道:‘岁试那日,谁指使你的?‘ 徐子易一愣,顿时失了几分底气,支吾道:‘宗海,你说什么,岁试那日我不是有意的,不与你赔礼了吗?‘ ‘继续砸!‘ 陈济川他们一并动手,顿时又乒乒乓乓地砸东西。 ‘停!‘ 林延潮看着面无血色的徐子易夫妻二人道:‘徐兄,我知你也是迫于无奈,你妻子患病缺钱,这才走投无路。你对妻子这份爱护,我很敬重,所以不怪你。但指使你的人,我却不能放过。‘ ‘你若是不说实话,行,那么明日我再来砸。若是说实话,这张欠条我就当场给你撕了。‘ 说完林延潮将欠条,放在了徐子易的面前。 徐子易看了欠条,顿时陷入了挣扎之中,胸口起伏不定。 林延潮见徐子易的神色,知他已是意动,当下问道:‘是孙秀才指使你的吗?‘ ‘不,不是,我是想让你误会孙秀才的,但却不是他。‘ ‘那是谁?‘ ‘是今年参加府试的余子游。‘ ‘他与你相熟吗?‘ ‘不熟,但他兄长是古田的大木材商,我这屋子还是寄住他兄长的。‘ ‘余子游,他现在哪里?‘ ‘就在潭尾街上的古田会馆。‘ ‘好。‘林延潮当下起身,将徐子易的欠条丢在了地上。 徐子易拿起欠条,痛哭流涕地其妻道:‘好了,娘子没事了,没事了。‘(未完待续。。)幸福来敲门的大明文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