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梦醒于彼岸
第七卷梦境深海篇 第四十二章梦醒于彼岸 黑暗中的嘈杂越发明显了,本该是静谧的海底深处,却依旧有声音开始不断传来,迷蒙不清的,化作飘渺的风声呼啸于遥远的天际。理智提醒着他早点醒来,可内心深处却埋藏着莫名的抗拒。 清爽的秋风穿过枫树林带起树叶哗哗的响,天色还未大亮,也已经能看出屋子周围的山林开始染上秋日的金黄。屋后的山上还不太明显,只是更为深沉的绿,中间偶尔会有那么几处红枫,而屋前却是一派深秋之景。 枫树与芙蓉的落叶被风吹到了露台,几处亭子上也满目枯黄,入户前那两个小水池的荷花也凋谢完了,留下几个莲蓬还未被采摘。而那桥边沿着池子与山溪的两岸,秋季的彼岸花倒是开得正艳,血红的一片像是流淌着的血河。 一只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手在那血河中拂过,花瓣上的露珠沾湿了指尖,又顺着秋风坠落,最后消融于大地。随即那只手摘下了池子中的一个莲蓬,扒开那已经变得有些枯黄的蓬衣,剥了一颗莲子塞进了淡色的唇中。 莲子有些老了,却还很清甜,只是里面的莲子心仍旧苦涩得无法下咽。白无哀皱着眉将嘴里的莲子吐了出去,因梦魇起得过早而迷糊的精神顿时清醒了一些。他迈着悠闲的步子又来到了屋后的菜地,那几株柑橘已经快熟了,便摘了几个打算晨跑的路上吃。 屋后与侧边规划的菜地这两年没有种菜,他父亲闲的无聊开起了小餐馆,母亲也去帮忙了,除了节假日很少回来,也就荒废了。倒是之前栽种的桃李橘,还年复一年开花结果,最多也就给三个年轻人打打牙祭。 换了一身练功服,白无哀揣着几个青桔推开了篱笆的院门,随着蜿蜒的小路慢跑着下山。村子里很安静,这几年村里的人越来越少,无法避免的开始走向荒芜,只有少数人家门前还有着生活的痕迹。 到了村里山脚的古井边,有早起的叔伯在打水,见到白无哀便喜笑颜开打声招呼。古井前方是一片能看到丘陵的田野,金黄与青绿交错,铺成一道蜿蜒的锦缎。村里很多地方若不是白无哀隔段时间就找人来休整一番,怕早已荒草萋萋无人踏足。 白家村的地势不怎么好,平坦的土地不够集中,很多地方无法使用自动化机械只能靠人工,这也加剧了村里人口的流失。看着那多起来的荒地,白无哀站在一处土丘上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这都不是他一个人能改变的事情,再多思虑也是无用。 比起缓慢消亡的村子,他自身的问题才是迫在眉睫的。白无哀早上从那越发难受的梦境中醒来,发现自己又飘在了半空,差点没吓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自从他将安释槐带回家开始,他自身就变得越发奇怪,已经不能用科学来解释了。 “真是见了鬼了...嘶~好凉!”脱了鞋袜一脚踏入河水中,冰冷的感触让白无哀打了个冷战。自己变得能浮空飞行这事,他并没有感到陌生,在那份末世记忆中,他就是会飞的,可这事放到现代社会就很不寻常。 况且末世的那份模糊的记忆也只有个会飞的印象,是什么原因有那种奇怪的力量,却是没法解释。一切都是从那场大灾难开始的,可那突兀而又诡异的变化背后到底埋藏着什么?比起未来那会因遇到相似的情况变得清晰的记忆,末世的那份记忆实在太令人迷惑。 见四下没人,白无哀屏气凝神从河水中慢慢上浮到了半空,他没敢飞得太高,就贴着水面测试着这个莫名冒出来的能力。结果很是自然,仿佛他与生俱来就会意念飞行,只要精神足够集中,在半空中飙车又或躺下都行。 “难道这个世界也要迎来灾变了吗?”清冷的秋风扬起白无哀的黑发,他抬头看着那高高的蓝天,只见两只早起的白鹭悠然飞过。这平和安稳的世界要是迎来记忆中的大灾变,会变成什么样他想象不出,只有忧虑在不断加深。 不等白无哀继续忧愁,口袋里的手机却是突兀的打破了四周的安静,也将他吓了一跳,一时没控制好直接摔进了河水里。好在河水因枯水季不深,仅是将他一身打湿了大半,也将他的忧愁给冲走了。 “你一大早的干什么去了?不是说去东洲看漫展的吗?” “呃,在河里捉螃蟹呢,你先收拾,我马上就回来。” “都降温了你还跑河里去,别感冒了,快点回来做早餐。” “行,下个鸡蛋面怎么样?正好,我去伯伯家菜地里拔两棵葱。” “又薅人家的葱啊...搞快点,别被发现了嘿嘿。” 将手机甩了甩,还好方才举得够高,要不然这才买没几天的新手机就废了。白无哀拎起了鞋袜也不穿了,光着脚直奔不远处的菜地。他伯伯家种那么多菜,他就拔两颗葱而已,没多大关系。 山腰的房屋中,客厅里安释槐正在收拾行李,也没带太多,毕竟在白夜海城的家里东西都有。见到白无哀一身水的跑回来,安释槐毫不掩饰的笑着调侃他是不是偷菜被发现了,才搞得这么狼狈。 一番日常打闹,俩人收拾好东西将门一关,上了停在枫树林里的车,安释槐当司机,白无哀坐副驾驶。很久之前白无哀下定了决心,他宁可请代驾也绝不会去考驾照,到现在家里父亲和弟弟甚至安释槐都拿到证了,他还没摸过一次方向盘。 “你悠着点哦,虽然去市里飞机场不需要上高速,但乡间小路才是最危险的。”有些紧张的扯了扯安全带,白无哀回想起之前回家时的经历,脸色发白。 “放心,姐的技术早已经得到了考验,啊哈哈哈~走吧,让姐带你去天国!”听到身边人的提醒,安释槐不但没有退缩,反而热血起来。将长发一束,墨镜一戴,脚下的油门一踩,车子擦着旁边的枫树拐出了鹅卵石小道,向着前方飞驰而去。 一声嗡鸣划过蓝天,白色的机身冲入云端,天空中只留下一道白线,地面上的行人与车辆迅速缩成一个个小点,城市变成一块块散落在大地上的拼图。山峰与丘陵的区别没那么明显了,河流反而开始能看得出全貌,蜿蜒交错成一条条水色丝带流向远方。 还是大片黄绿的大地在逐渐褪去所有绿色,变成金灿灿的橙黄,又在不断加深中化作一片暗红。有什么密密麻麻的东西在追来,化作蜂拥的暗红之潮,要将逃跑的人全部吞噬殆尽,惊恐的呼唤与伤心欲绝的嘶喊断断续续的传来,让那感觉越发压抑发沉。 双腿好似陷入了流沙,奔跑起来特别费劲,可那要命的血潮就要追上来了。白无哀急促的呼吸着那带上了血腥味的空气,害怕又惶然无措,他想回去救那些好像是朋友的人,可有谁拉着他不许他回头。 然而很快那带着他逃跑的人也被什么捉住,他被托付给另外一人,那紧握的手不论他如何用力都在一点点被松开。不要!他不要那人离开,不想看那人就此死去。他费劲的回过头,想看清那人的相貌,可模糊不清的视野只让他看见了一颗眼角的美人痣。 不要丢下那个人,不能丢下那个人!白无哀想让抱着他的人停下,可他无法发出声音。为了躲避那追上来的黑潮,他被抱着似是在空中辗转,却也逃不开那附骨之疽,眼看两人就要被一同吞没,他却被抛飞了出去。 身形交错,白无哀看见了一双蓝紫异色的眼眸,那里面写满了离别的伤感,以及那最后的决绝,若他们就此分开,那便是天人永隔!这种事情他绝对不允许发生,黑暗中压抑的情绪到达极点,在他伸手抓向那人之时,一阵晃动让那绝望的画面突然沉入黑暗。 “...无哀,快醒醒...” 白无哀猛然惊醒,额头上尽是冷汗,他喘着粗气看向身边,只见安释槐正一脸担忧的看着他。窗外的云层正在远去,飞机已经开始降落,强大的气压引起他一阵耳鸣,让他的脸色越发不好看。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下次还是坐高铁吧,反正又不赶时间。”安释槐从小包里掏出湿纸巾给白无哀擦了擦汗,这是他们第二次坐飞机,上一次白无哀似乎也很不舒服,说不定是晕机。 “好。”白无哀轻声应着,靠在了安释槐肩膀上,看向窗外的双眼中闪过了一丝无人察觉的痛苦。 国庆最后一天的漫展还是让两人赶上了,即便是最后一天,展馆内依旧热闹非凡,人山人海。也许是因为出发前掉河里着了凉,刚下飞机白无哀就发起了高烧,预定去漫展的时间只能往后推,好在这一次并没有病得太严重。 安释槐一身大红色的神霄服,像是她的嫁衣,配上那明媚的妆容,分外动人。而白无哀一身古风黑衣,同样红色的衣襟与纹样,以及那束发的红色丝带,虽是C服,但与安释槐走在一起也很是相配。 两人在那喧闹的展馆内四处闲逛,偶尔与上来求合影的游客拍个照,体会着乡下没有的热闹与激情。久违的兴奋在不断扩散,就算展馆内的店都已经逛了一遍,可她们仍旧觉得没有玩够。.ZWwx.ORG “无哀,要不是你感冒了,这次我们本可以连着来六天的。可惜了,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人群中,安释槐抱着奶茶颇为遗憾的说着,一转头却看见白无哀在后面愣愣的仰望着展馆那高高的天花板。 “你在看什么呢?突然停下来等下会被冲散的哦。” 安释槐那娇憨的声音在逐渐远去,汹涌的人潮停了下来,传入白无哀脑海中的只有那遥远的呼唤,带着哭泣的祈求,从另一个世界跨越深海而来。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他抬头看向上空,不是那钢铁交织的房顶,而是一片静谧的深海,有一人正向他游来。 “梦,该醒了。”白无哀喃喃自语着,转过头看向了人群中的安释槐,那女孩正抱着奶茶,一脸无奈的看着他的方向。 他来到安释槐的身前,伸手轻抚那有些婴儿肥的嫩脸,随后将人紧紧抱入怀中,在那耳边轻声说道:“我该走了,不用担心,她会回来的。再见,安释槐。” 已经足够了,在这里已经没有了遗憾,所有的可以留下的都牢牢的握在了手心,他该从这场美梦中醒来,该去面对那场既定的命运。不管最终结果会如何,他都要去尝试改变,争取那一丝希望。 作了最后的告别,白无哀猛然转身离开。像是有另一个半透明的身影从那瘦小的身躯中脱离了出来,空留一具躯壳抱着那定住她的锚点,那虚妄的身影却是向着上空那深海世界飞去。 伸出的手与那深海中的人影的手相触,那平和的世界便迅速化为一抹流光,没入深海的黑暗之中。而他终于能看清那呼唤他的身影,与他那般相似却又分外不同。他与她相见在那梦境的深海,而这梦终将要醒来。梦境衍生的神衍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