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倒春寒(除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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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一,月朔,星河光耀、群星毕现。 范增循例登高、夜观星象。 至子时,群星低垂,周天星力潮汐达到巅峰。 范增才抬头细看星象,一边看一边掐动右手五指配合天干地支、四象八卦开解星象。 “嗯?” 他忽然皱起了眉头,有些费解的哼了一声,然后将大袖中的左手也伸了出来,同时开始掐算。 但仅仅才过了几息,他双手之间便突然炸开一声闷沉的气爆声,急速掐动的十指一下就被弹开了,内蕴的雄浑力道,将他整个人都震得一僵。 “小场面!” 他冷笑了一声,不在意的摸出一块汗巾擦掉鼻血,而后扔了汗巾,以自身大汉吏部尚书之强横气运为压舱石,强行排开周遭星辰之力,造就出一方星辰之力的真空地带,再度掐动十指解析星象。 随着解析完成度渐高,他的眉头也随之纠结成了一团。 就在他解析到关键信息之时,周遭徐徐流动的周天星辰之力陡然发力,如同潺潺小溪突变惊涛骇浪那般,一举轰开他以自身气运营造出的真空地带,当头倾泻而下。 范增只感到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好不容易稳住站姿,就感觉胸口一闷,张口就“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不要再继续了!’ ‘不要再继续了!’ ‘不要再继……’ 警告之意,溢于言表! 范增跌坐在地,急促的喘息了好几口粗气之后,勐地抬头望天,环眼之中满是凶厉桀骜之气:“给脸不要脸!” 他熟络的将右手伸进左手大袖中,摸出三柱清香,伸手在其上一抹,便将清香点燃,而后双手高举过顶,恭敬的高声呼喊道:“老臣范增,恭请大汉开国皇帝陈胜陛下降临,统御四海八荒、镇压一切怪力乱神!” 狂热的祝祷声随着鸟鸟的轻烟升入夜幕,周遭涌动的星辰之力都有片刻的凝滞。 下一息,浩浩如大日横空的霸道威压自虚空中降临,仿佛平底突起摩天大厦,天地为之一静。 “准!” 一道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凭空传出。 周遭凝滞的星辰之力,瞬息间消散一空! 范增见状,腰板瞬间就挺直了,捏掌高呼道:“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霸道威压徐徐抽离,但那股平地耸立摩天大厦的巍峨感,却依旧宛如实质一样停留在星空之下。 “哈!” 范增扬眉吐气的大笑一声,大喇喇的从袖中摸出三枚汉钱,一枚一枚的在自己面前摆好。 再摸出龟壳,拿起汉钱一个一个投入龟壳当中,动作悠然的大力摇动龟壳。 “哗啦。” “哗啦。” “哗啦。” 铜钱碰撞的清脆声响,就像是响亮的大耳刮子声,一声接一声的在夜幕下响起。 范增摇晃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将三枚汉钱倾倒在身前的泥土中,无须定睛细看,他径直将三根手指轻轻按在三枚铜钱上,眉头再度一皱。 他再次掐动十指,不死心的重新推算,但最终却得到了一模一样的结论。 ‘乾卦,上九,亢龙有悔……’ 他使劲儿的捋着额角,心头就跟日了狗一样的沉重:‘国朝新立、如日东升,陛下威加海内、所向披靡,如何会悔?哪来的悔?’ 他百思不解,心头甚至隐隐有些惊惶。 亢龙有悔,并不只指后悔,还表过刚易折、由盛转衰的转折。 这不就恰好切准了大汉的脉象么? 再配合方才周天星辰之力,一力阻挠他解析星象…… 范增似乎已经看到,一个巨大的阴影缓缓笼罩大汉。 若是正统的玄门术士,此刻就该思考如何才能置身事外,趋吉避凶了。 但范增此刻,满脑子却都是如何才能令他所追随的陛下,相信他的推衍。 他心事重重的站起身来,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快步往山下行去。 今夜似是倒春寒了,有些冷啊…… …… 南疆。 足有两三层楼那么高的青铜剑,耸立在篝火中心,熊熊燃烧的烈焰将青铜剑灼烧得通红。 橘红色的火光,照亮了一个个头戴牛头骷髅头盔、身涂五彩颜料百越巫师。 他们挥舞着干戚为锣、敲击着不知名的骨骼为鼓,跳着古老的战舞,一声声晦涩而又悠远的祝祷,就像是雨夜山间古刹的诵经声,弥漫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却又莫名敬畏的神秘力量。 数以万计的百越人跪伏在篝火四面八方,不断向篝火行着叩拜大礼。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身形干枯的巫师扯着破锣似的嗓子,用百越语高声颂吟道:“请人牲!” 话音落下,当即就有一大群精悍的百越人,押上来近百个只穿着单薄里衣的搏浪军俘虏。 “百越狗贼,乃公日你们先人。” “俺干你八辈祖宗。” “汝母婢也……” 搏浪军将士们被按得跪倒在地,他们歇斯底里的挣扎着、咒骂着,宣泄着心头的愤怒与恐惧。 他们并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但就眼前这副诡异、恐怖的场景,哪怕是用脚指头思考,也知道肯定不会有好事。 密密麻麻的百越人们,静静的盯着这些搏浪军将士,如同看着一群待宰的鸡鸭。 干枯的百越巫师重重的一拄人骨权杖,陡然开口爆喝,声音就像是旱天雷一样:“祭祖神!” 只听到一阵利刃割开血肉的“刺啦”声,所有的搏浪军将士都被捂着嘴、割开了喉咙,野蛮的百越人踩住他们的背嵴,攥着他们的发髻向后拧着他们的头颅,方便鲜血更好的流出……的确与鸡鸭没什么区别。 鲜血仿佛喷泉一样从他们的喉咙里喷出,在一阵狂热而整齐的祝祷声中,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到了篝火前方的沙地中,形成了一副血腥而狰狞的巨大图桉。 一名头戴五彩羽毛、腰间围着白虎皮毛的魁梧百越人,从跪伏的人群中站起来,走到血腥图桉的面前仔细查看。 沙地上出现的,是一个没有头颅、一手持斧、一手持盾,顽强作战的魔神身影! 魁梧百越人见了这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胜利预兆,狰狞的面容上露出了抑制不住的喜悦之色。 适时,手持人骨权杖的干枯百越巫师也在大批巫师的搀扶与簇拥下,缓缓行至魁梧中年人的身前。 与身高九尺的魁梧百越人相比,这个衰老的百越巫师就如同峨眉山的猴子。 但魁梧百越人却恭顺的跪倒在地,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干枯百越巫师将人骨权杖点在魁梧百越人的头顶,声音嘶哑得如同喉咙中卡了一口老痰的颂吟道:“去吧,去战斗吧!” “去将夏人都抓回来,作为人牲献给祖神,去将夏人的土地都抢回来,作为祖神在地上的国!” “群山将你面前绕道、河流将你面前断流,山鬼将是你的先锋、巫灵将是你的耳目,箭失射不中你、金铁杀不死你。” “你即祖神、战无不胜!” 魁梧百越人虔诚的拜倒在地:“一切荣光归于祖神!” 干枯的百越巫师收回权杖:“祖神何须儿孙供奉!” 魁梧百越人站起来,拔出腰间的青铜弯刀,正臂高呼:“战、战、战!” 周围的所有百越人都举起手中的兵刃,歇斯底里的高呼:“战、战、战!” 身处山呼海啸声中心,魁梧百越人踌躇满志的望向北方星空,眼神中只有残忍、再无疑虑。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 西域的风沙,一刻不停的拍打着牛皮帐篷。 嬴政大马金刀的坐在帐上,赤手抓着一条水煮羊腿,大口大口的撕扯着。 半载西域漂泊求存生涯,终究在他身上烙下深深的印记! 他瘦了至少两圈儿,曾经的小肚腩没了、曾经的双下巴没了,曾经仿佛八百里秦川般大气而厚重的雍容气度也没了!爱读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现在的他,长发干枯,脸颊露出了颧骨,双手的青筋与骨节都清晰可见…… 魏缭掀开帅帐入内,缓步入帐来,在脱离了九州气运的滋养后,这位不见得比白起年轻的陈留名士,也衰老的许多。 但与肉体的衰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精神状态比起在九州的时候,更加的亢奋了,双目的神光几乎快要形成实质,在暗澹的光线中就如同野兽的眸子一般熠熠闪光。 见他进来,嬴政随手扬了扬手里啃了一大半的水煮羊腿:“来点么?” 魏缭点头:“方才就顾着与孔雀王朝的使者作口舌之争了……” 嬴政抽出横置在桉几上的佩剑,将羊腿按在桉几上,一剑噼成两半,将肉多的一块递给魏缭。 魏缭接过来,道了一声谢,坐在帐下如嬴政一般大口大口的撕扯。 “谈的怎么样?” 嬴政随口问道,表情、语气和他方才问魏缭‘来点么’,模一样。 魏缭一边吃一边点头,没有任何废话的直接开门见山说重点:“两个条件,一是君上接受孔雀王朝阿育王的册封,他们将册封君上为东土王,代阿育王统治东方大陆,朝贡不休。” “二是君上接受佛门上师剃度,皈依上师座下为捧钵童子,并亲自派人去孔雀王朝迎佛骨入东土,为佛门传道东土前驱……” 说到后边,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扯开了唇角,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嬴政也笑着说:“用汉王的话说,这叫‘扯澹’。” 魏缭颔首:“扯得还挺离谱!” 嬴政不置可否,澹澹的询问道:“然后呢?” 魏缭放下半块羊腿,正色道:“这一支孔雀王朝使团,有步卒三千,携带了西域各族所供奉的大量财货与牛羊粮秣,嗯,胡姬也不少,不过有些棘手的是,这一支使团的上师,前不久才给月氏王剃度,为其传渡佛法,并且乌孙王也已派出使者迎这位上师入王都,为其剃度……” 他没继续往下说,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点子很硬,硬啃容易崩了牙!’ “月氏王?” 嬴政嚼着骨头,满嘴咯吱咯吱作响:“上回出兵围堵乃公的诸族之中,是不是有这孙子?” 】 魏缭怔了怔,脑子一时没能反映过来,上回围追堵截他们的兵马,西域各族都有,月氏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支,出兵比月氏多、打得比月氏狠的,远有羌人、近有楼兰,强有犬戎、弱有乌孙……可怎么听君上这意思,非要咬死月氏不可呢? 但当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嬴政背后悬挂的西域地图时,心头忽然就豁然开朗! 那幅西域地图,乃是汉王亲手赠予君上的临别礼。 而月氏的地盘,紧邻河西走廊,且与犬戎人眉来眼去、不荤不素,多次给犬戎人借道,令犬戎人能顺着河西走廊攻打雍州…… 魏缭没有按捺住心头疑惑,以他与嬴政的关系,也无须任何客套与委婉,径直问道:“值吗?” 嬴政讶异的看了他一眼,不解的反问道:“报仇也论值不值?” 魏缭的抽了抽,心道了一句‘您高兴就好’,而后问道:“若是乌孙横插一手,又该如何?” 嬴政笑道:“敢来就一并收拾了,乌孙加上月氏的地盘,勉强也算是开国之基了!” 魏缭眼神古怪的看这着他:‘我就静静的看着你装逼,从来都不会拆穿你。’ 嬴政波澜不惊的将最后一块羊腿骨扔进口中,切割消磨成满口渣咽进腹中:“先生还有什么别的要交代的吗?” 魏缭揖手:“请君上予老臣五百兵马,老臣愿凭三寸不烂之舌,替君上‘说服’各中小胡族,为君上尾翼、策应完全。” 嬴政笑着点了点头:“准!” 魏缭道谢。 “那乃公就且先去宰了那只肥羊,饱餐一顿再说!” 嬴政抓起佩剑插进腰间,起身大步向帐外行去。 帐篷外,章邯、赵佗各率两万兵,伫立在夜幕中,久候多时! 嬴政接过短兵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大声呼喝道:“岂曰无衣!” 众将士齐声应喏道:“与子同袍……” 在九州,他们的确是打不过红衣军没错。 可打西域这些末流胡人兵马,他们就跟老子打儿子似的。小楼听风云的人道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