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今世之道若不成,大不了来世再证!
听到岳宏图提及横渠先生张子厚,季秋自是意动。 作为南燕明面上唯一的一位文道三境,达到了布道境的大儒,此人一生成就无疑是一种传奇。 而他的经历,季秋也略有耳闻,若是能前去拜会,讨教一番,或许也可以让他停滞不进的文道境界,有所突破也说之不定。 “若能得见张先生,自是幸事。” “但在那之前,父王,你如何看待辛幼安此人?” 季秋自玄州回归,并未与快马加鞭的张宪与辛幼安同行。 是以二人早在日前,就拜会过了岳宏图。 而季秋回归王府之时。 与收拾整齐,正欲离去去往关外,重整义军南下而来,投效鄂王军的辛幼安,刚好擦肩而过。 毕竟是自己力保举荐之人,具体情况,还是需要仔细了解一下的。 听到年轻道人挑起的话语,岳宏图眸中有赞赏之色一闪而过: “不错的年轻人,有血性有志气,是难得一见的少年俊才。” “为父善作词赋,半生征战佳作颇多,然此子论及词赋造诣,相较于我却是更有前途,且所作之词大气磅礴,又兼武道修持也非是凡俗,实属难得。” “幸得其偶然遇到无双你,不然此等人物若是殒命于傅煜手中,才是我鄂王军的大不幸!” “若叫我给道评价,那么再过三十年,此子当为人中之雄,词中之龙也!” “听闻此人于北元疆土拉起了一支数万人的义军,一直致力于反元斗争,正因如此,所以此次本王特允,为此子于燕门关再开一军,由他亲自挂帅领军。” “如此承诺,可谓重用了吧?” 岳宏图对于辛幼安,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而且不过才刚一收编,便对其委以重用了起来。 其中虽有他对于辛幼安的欣赏,但实则更多的,还是因为季秋力保的原因所在。 毕竟,作为鄂王世子,季秋总还是需要一批有着真才实学的人才前来拥护的。 而岳宏图此意,就是想要提前为他培养班底。 哪怕是后面出了意外,也能叫季秋有人可用,不至于举目四顾,而无人可信。 对于岳宏图的良苦用心,季秋自身心有所感。 不过,他对于辛幼安的人生轨迹,却是比较熟悉。 眼下看来,他或许不过只是一较为出彩的年轻俊才,但实则再给他些许时间发展,像是岳宏图曾经走过的道路,辛幼安也未必不能复刻下来! 我有一双慧眼,可观人世沉浮。 因此季秋对于辛幼安,要比之岳宏图更有自信! “您瞧好吧。” “我看中的人物,定不会让鄂王府统御的六府六州失望。” 季秋语气郑重。 而岳宏图见此,背着手笑了笑,也不否认: “那本王,就准备拭目以待了。” “小郡主近来可好?” 作为徽太子唯一的后裔,在面对南燕如今这等波云诡谲的局面时,赵紫琼的安危于公于私,对于岳宏图来讲,都是不可忽视的。 如今局面紧张,战事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在赵紫琼自己没有自保之力前,岳宏图也不敢将其接到鄂王府,成为各方的众矢之的。 但问问近况,却还是没问题的。 “小郡主天资聪颖,无论是武道亦或者炼气术,都是信手拈来。” “而且以我观之...” “她是否修行着,燕赵嫡系一脉相传的...” “皇者之道?” 季秋的言语带着几分犹豫,而岳宏图对之,则是不置可否。 “你小子观察确实入微。” “燕赵新皇,为何执意不放过一小姑娘家?” “不外乎,还是没有从她父王那,得到他想要的东西罢了。” 岳宏图甩了下衣袖,想起数年之前见到的燕皇,周身全无燕赵数百年气运加持,只不过须有表象,算不得真正的皇者,不由叹息一声。 “他之皇位来的不正,无论是老皇帝还是太子徽,都没有将燕赵的天子术授予过他。” “如今燕皇,不过是凭借着那尊宝座,以武道之威强行驾驭罢了,算不得真正的天子,更称不上是皇者。” “因此得各地官印首肯的州守与府尊,他没法强行调动,也没法以天子之术强行压之。” “这也是为何南燕会内乱,各自为政的原因所在。” “而能够解决这一切祸端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徽太子的嫡长女,也就是赵紫琼。” “今天,明白为什么为父会叫你带着她,一道去往紫霄观修行了罢?” 修持着燕赵嫡系的天子术,未来是注定会走上那条登顶之路的。 时任燕皇,有名无实,而赵紫琼虽一无所有,却是只差了一个名! 站在鄂王府的立场上,扶持赵紫琼登上那最终的皇者之位,是最好的方式。 因此,岳宏图种种谋划,不可谓不深思熟虑。 本来他也不想与燕皇走到这般地步。 但数载之前的十八道御旨金牌令他退兵,以及在皇城布下绝杀之阵,却是叫岳宏图寒透了心。 走到今日这般局面,实乃是时局所迫,无甚他法而已。 “您深思熟虑,我确实不如。” 消化完后,季秋只得苦笑。 鄂王岳宏图不死,他基本上是将每一步,都帮季秋算到了极致。 再加上季秋自己通晓的造化,二者相合,未来他不成为这片天下最顶尖的存在,说实话,都是愧对这些机缘。 “你现在也算是有了一身武力,之后是准备留在王府,还是继续出去游历?” 三道同修,皆有造诣,也算是能领一方权柄握于手中了。 但看着自家世子的模样,他却是还并不想留于王府。 果然,季秋听完岳宏图所言,心中自有定计,只是摇了摇头便道: “还有未完成的事情,应该还是要出去个三年五载的。” “到时候,想必修为定会更进一步。” “不过请您放心,鄂王府六州,以及玄州之外燕门关,亦或者淮水南岸,若北元南燕,但有异动...” “有战,我当必回!” 微风吹拂,满院花瓣纷飞而起。 背着双手的高大男子,看着眼前年轻道人的郑重言语,也算是颇为满意,只轻轻颔首,便欣慰道: “人的一生,应该有自己的主见,去追逐着自己想要的事物。” “你能有自己的定夺,不需用本王前来考量布置,很不错。” “长大了啊...” ... 第二日,岳州城下了好大的一场秋雨,温度渐渐降了下来。 城外落叶泛黄,飘落于泥泞的土地之上。 离州城十数里外,居于深谷之中开辟的一处山庄,或者说学堂处。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记录着来自易经之中,曾经儒脉高人所讲的碑文,刻录在一道足有数丈高的巨石之上,来往之人,一眼可见。 那铭刻的字迹,点如坠石,画如夏云,钩如屈金,戈如发弩,纵横有彖,低昂有致,一眼望去颇有一番意境。 实乃是出自大家手笔。 山庄之内,古香古韵,来往之人稀少,不过二三学子,二三侍从。 内堂。 有一身披白衣的年轻道人,与一年过古稀,穿着淡青衣衫,头发花白的老者,相对而坐。 那老者面前,摆放了一架古琴。 “不知小世子来见老夫,有何见教?” 老者笑眯眯的,手掌在琴弦上稍稍拨动了两下,末了,看着眼前席地而坐的季秋,轻声开口。 听到这老者传出的声音,季秋当即一脸肃容。 只见在他的视线里,这看上去其貌不扬,只如邻家老人的一生轨迹,不由转化为了文字,浮现在了他的双眼之间: 【张子厚】 【生于淮河以北大梁张氏,自幼天资聪颖,子厚之名,以‘厚德载物’借为寓意,十岁之时养经修气,外出从师修儒道法,颇有进展。】 【少年时,北元南燕争锋,边境摩擦不断,彼时两国国力相对不差,其曾对南燕一朝上书《边议九条》,亦有出仕一方,为国家建功立业之雄心。】 【待到摩擦之后战事平息,见得边境惨烈,其深知修行与道理的可贵,遂隐于横渠潜心修行,著书立传。】 【曾涉猎炼气之术,又合佛脉道理,穷就两家之法,博古通今,苦心造诣研究三十载,终成一家之言,建立起了以‘气’为根本的学说体系。】 【后因学识渊博,被南燕朝廷拜为大学之士,受历代皇帝供奉,地位超然,时年学说完善,布道一方,称子。】 【后续:???】 【模拟评价:博古通今,通百家之学,成一家之言,此域当代最后一尊称子者,有半圣之姿!】 横渠先生,张子厚。 又称,张子。 也是为什么季秋听闻此人与岳宏图一道入燕京,会觉得那殒命之劫,不会再叫岳宏图重蹈覆辙的原因所在。 就是因为他乃是当代读书人中,毋庸置疑的第一。 而若能听其讲述前路道理,或许可以拨开季秋心头的那团云雾,也窥视到文脉第三境,所谓的布道一方,成一家学说,究竟是何等境界。 这是哪怕他上一世立下大宏远,求得天下太平,都没有成就的造诣。 按理来讲,愿为万世开太平,这等大气魄与大志向,古往今来都没有几人能够成就或是做到。 如此知行合一的反馈,哪怕是一尊文道圣人的果位,想来都未必不能证得。 但偏偏,张太平一世所求,却也只能止步于文心之境,便到了尽头。 所以,他心有疑惑。 闻得老者开口,季秋整理了下思绪,当即拱了拱手: “学生自幼读文,早已听闻横渠张老先生的名声,因此特地前来,求前路所在。” “敢问,如何才能从文心之境,更进一步,达到所谓的‘布道境’?” 季秋目光灼灼,诚心发问,直视眼前的张子厚。 老者听后,笑呵呵的: “年轻人书读的不错,这般岁数就能知道自己所欲去践行的道路了?” “不知,所求为何?” 话语落,季秋答道: “所求,叫这人道一统,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老者听后,轻咦一声:“哦?” 随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季秋,眼神中带着些琢磨不透的神色: “所谓儒者,当心怀天下。” “你立的文心,不差。” “但这么早就追求布道之境,你文心真的无漏否?何不再多磨炼磨炼。” 张子厚言语之中带着些劝诫。 毕竟季秋作为岳无双的岁数,不过也才二十出头罢了。 这般年纪能成就号称大儒的文心,已是惊世骇俗,更逞论意图更进一步,成就媲美诸子的功业? 但季秋对此却摇了摇头: “先生,如今天下大乱不休,我虽未曾将此世道路贯彻始终,但一颗文心早已大道已成。” “先生若不信,可观我念头道果,是否完善!” 说罢,季秋以一颗文心为基,将周身念头气机,顿时毫无保留的显化而出。 那是曾经张巨鹿穷极一生,从而求来的东西,哪怕此世季秋蕴养的念头还不够强盛,远无法与当年巅峰媲美,不过其中的‘质’,却是一般无二。 毕竟真灵,都是一个人,又岂会生出两种感悟否? “嗯?” 感受到了眼前年轻人念头,所显化出的道理意境,张子厚手指拨动琴弦,不由面色微变。 “这天下,莫非真有生而知之者?!” 老者心中翻滚出惊涛骇浪。 饶使是以他的心境,此时也不由生起了变化。 要知道,季秋的文心根基,可是以张巨鹿一世舍生忘死,才最终求来的造化! 而且,还是以那名列正宗之名的《五经》为根基,这才铸造而成。 如此惊世骇俗的道果,天下又有谁能媲美? 哪怕是张子厚,也未必能比拟得了! 他的眼神,泛出凝重,本来云淡风轻的面色,已是变了般模样。 张子厚看着眼前慢慢收起念头的季秋,语气微凝: “确实完善。” “小世子,有古之圣人之姿!” 他的话语中,带着惊叹。 同时,却又不禁夹杂着微微可惜。 “然而,此世你却是成不了道了。” 这话锋陡然转变,几乎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即使是季秋,也不由眉头轻皱: “先生此言何意?” 他的话语里,带着些不解。 我之根基与道路既然毫无疏漏,为何不能得证布道也?. 怀揣着疑惑。 下一刻,张子厚给出了答案: “因为,此世没有能够承载你这条船只的‘果’。” “布道境,乃是以自身践行的道路,成一家之言论,最后立下学说,教化一方。” “这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其中之难,本就难于上青天!” “更何况,是像小世子你这般,几乎与古之圣人所铸道统一般无二的根基。” “如此根基,以老夫想来,怕是也唯有从无到有,缔造五经之一,亦或是著四大文书,才能有机会以此等功业,承载如此之果了...” “唉...只能说你生不逢时,要是在那竹简之中,所记载的百家争鸣的先贤时代,像是小世子这等资质,怕是赶在前人之前,封号称圣,都未必不可!” “然而此世文脉昌隆,讲解的都是见微知著,从小道而窥大道,你这一上来便走大圣大成之路...” “已经不可能走得通了。” 说到了末尾,即使是张子厚,话语都不由带着几分心痛。 毕竟此等杰出苗子,可谓是千古罕见! 就这么止步文心之境,确实是儒道的损失。 听完他的话,季秋嘴角一抽。 这话讲的云里雾里,但他却是听懂了。 无外乎便是... 他以正宗五经铸就根基,然后以大炎一十三州革太平之世,二者相加所结合而成的这颗文心,有点超出了时代的范畴。 哪怕是他再怎么开辟一脉学说,最终也无法成功贯彻这个理念。 所以,他成不了布道。 或者说,他若是能成布道,那甚至一步登天,化为半圣之尊,都不是不可能之事! 但,此世是别想了。 这番话语,对于常人而言,可能是晴天霹雳,但是落在季秋耳畔,却也是不过尔尔。 因为...他有挂! 既然此世走不通,那接下来总有一世,自己能够找到贯彻文道修行的方法。 况且,还有炼气术与武道呢,又何必拘泥于此一道。 心中念及至此,季秋心情舒缓。 随即,便不由又想起了曾经在五经之一的春秋里,以追本溯源法,所窥视的那一幕景。 “著五经之一,成四书之言么...” 季秋若有所思。 不知为何,随着修行越发高深。 他越觉得当年追本溯源的时候,所见到的那一幕,与他有着深刻的联系。 “总有一日,能揭开这个谜底。” “倒是不必执着于此。” 摇了摇头,驱散杂念,季秋一笑,不由站起身子。 他看着眼前的张子厚,躬身一拜: “不管如何,还是多谢先生见教了。” “另外,当年入燕都,若是没先生随行,我父王恐性命堪忧。” “因此,受学生一拜。” 说罢,便坦然起身,告别离去。 丝毫未曾拖泥带水。 张子厚看着这年轻人听闻如五雷轰顶般的消息,仍是面不改色,没有任何失态,依旧礼数周全的告辞,一时间心下不由更加可惜: “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 “此子有大造化啊!” “只可惜,想要创出媲美四书五经的正统之道,在百花齐放时至如今,对于一文心之士而言,岂有可能乎?” 想到这里,张子厚忍不住拨动琴弦,手落弦动。 一曲琴音,从中弹奏而出,飘过了这翠竹所搭的内堂,飘过了门槛,传入了那已背身而去的青年耳畔。 其中虚实之音相间,犹如云雾缭绕的高山,难以窥得其中真颜,飘忽不定,时隐时现。 “小世子,你虽文道局限于此,但我观你炼气之术,武道修持,亦是万里挑一的俊才。” “如今南燕动乱,徽太子的嫡女还未出世,鄂王心系正统,老夫当在寿终之前,为这人道疆土,尽最后一分心力。” “此言告知与你,以及你那位父王。” “若日后北元南侵,亦或者南燕欲袭杀那位秉承皇命的赵家天女,老夫,定会出手...” “护汝等周全!” 清澈的泛音,带着苍老却又饱含坚定的话语。 落入季秋耳中,叫得他身躯微顿。 随后,季秋站在那山庄数丈高,记载了君子劝诫之言的石碑前,回身望向了那翠竹搭建的内堂。 又是一礼,道: “张公,高义。” (ps:二合一章,5K5。)卢锅巴的轮回模拟:我能逆天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