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八章 大秦的礼乐!
秦落衡老实的站在一旁,并不言语,也没有做任何辩驳,就这么安静的站着,顺耳恭听着秦长吏的说教。 望着秦落衡这幅神色,嬴政冷哼道:“这段时间你就在家里好好待着,博士学宫不要去了,御史府那边的书,也不要再去借了,看了这么多书,没有半点效果,不如不看。” 闻言。 秦落衡张了张嘴,还是把到嘴的话收了回去。 就在这时。 嬴阴嫚端着两碗热汤笑着走了进来。 她恭敬的把热汤端到嬴政面前,恭声道:“阿翁喝热汤,这可是我亲自烧的。”神色还有些得意,还带着几分期待,说完,把另一碗递给了秦落衡,细声道:“秦博士喝热汤。” 嬴政眉头一皱。 不悦道: “我前面怎么说的?” “叫他兄长!” 嬴阴嫚吐了吐小舌头,双眼滴熘熘一转,连忙更正道:“兄长,喝汤。” 秦落衡连忙把热汤接过,顺口说了声:“多谢。” 嬴政再次冷哼道: “谢什么谢?” “兄妹间,何来谢字?” “她既叫了你兄长,自然就是你妹妹,何来那么生分?” 秦落衡挠挠头,并没有反驳,也实在反驳不了,任谁突然多一个妹妹,都会有些恍神,而且他跟嬴阴嫚是第一次见面,这个兄妹,都算是半强制认的,这他那里敢随意认啊。 万一秦长吏只是客套一句。 他这认了。 岂非是在自作多情? 嬴政显然也察觉到了这点,看着近乎同样低头姿态的兄妹两,只是冷冷哼了一声,但也没有再言。 嬴政喝了口热汤,随即眉头一皱。 这热汤口味不对。 见状。 秦落衡也尝了一口,当即明白了缘由,连忙解释道:“这汤是姜汤,预防伤风的,对身体有一定裨益,前段时间我见天气太过酷热,便将姜汤熬制之法告知了妻,近段时间家中都是熬的姜汤,长吏以往并未喝过姜汤,所以多少会对姜汤的口味有些不适。” “小子一时忘了。” “我这就让她们去重新烧汤。” 嬴政拂手道:“不用了,姜汤就姜汤吧,若是真能预防伤风,喝了也就喝了,你虽然学问不精,但在医道方面,的确有不少研究,夏无且等太医以往没少夸你。” 秦落衡道: “这属实是谬赞了。” “我这点医术,纯是半罐水,听着响亮,实则中听不中用。” 经过这一小插曲,场中气氛舒缓不少。 等两人把碗中姜汤喝完,嬴阴嫚积极的把碗接过,久在樊笼里,突然能自如活动,她还是很喜欢体验这种感受。 望着嬴阴嫚在这跑前跑后,嬴政脸上也露出一抹笑,但一看到秦落衡,脸色就瞬间冰冷起来。 嬴政道: “近几日,不少朝臣对你颇有微词,甚至不乏有朝臣进谏,要将你这‘乱化之民’流放边疆,你现在知道所为的恶劣了吧?” “我若知晓你会这么做,我当时定不会举荐你。” “你这功名来的太早,易轻狂,也易目中无人,你是不是认为你比其他朝臣厉害?所以一有自己的想法,便开始肆意的胡作非为?但朝堂上的朝臣哪一个没经过苦?没经过数十年历练?” “你这点能耐,在朝中算得了什么?” 秦落衡道: “小子从没这个想法。” “也绝不敢生出这个念头。” “长吏说的话,我都一一记在心上,不敢有半点忘却,更不敢生出任何骄横放肆之心。” 闻言。 嬴政怒道: “记住有什么用?” “我是来听你说知错的?” “知错?你那回不是这样说的,那回不是说听进去了,但你那次是真的改了?”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哪次改了?” “真当我不明白你心中所想?” “你根本就不服气。” “你也从不认为自己错了。” “只不过我身份地位比你高,所以你不敢辩驳,真当我什么都看不出来?你这点心思,跟那些朝臣的心思差远了,你这几个月看了那么多法家经书,但你对大秦体制有过了解吗?” “没有!” “你根本不知大秦现在面临的处境。” “你在这边谋划着天下大治,但你真的以为天下很安宁吗?最近南疆百越时常扰边,仅仅一月内,就已经袭杀了数百秦人,楚地这一月内,已有数百名刑徒逃亡,还有北伐匈奴,你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吗?” “天下从来就没有太平过!” “大秦的天下,并不是平白得来的,而是在无尽的尸骸上建立起来的,你的想法太过天真,太过妇人之仁,这种想法,最终只会害了你自己。” “你可以心存善念。” “但有时也必须要学会心狠!” “你既看了那么多法家书籍,那我便来考考你。” “秦法究竟代表着什么?” 秦落衡漠然。 良久。 他才抬起头,眼中一片澄澈。 他道:“法......是维护统治者利益的工具!” “从来都是。” 闻言。 嬴政眼中露出一抹异色。 他却是没想到,秦落衡竟真能答上来,他本以为秦落衡会跟扶苏一样,说秦法是维护天下公平公正的东西,但这其实都是表象,法维护的从来都是皇权和皇权附庸者的利益。 嬴政额首道: “你说的丝毫没错。” “秦法一直都是皇权和体制的工具。” “是驭下之术的具象!” “但正因为此,皇权容不得任何人侵犯,也绝不容许有人侵犯,甚至不容许生出侵犯的念头,一旦有人生出不敬不畏不尊之心,原本高高在上的皇权将会褪去光芒。” “而这必将引起一场灾难。” “你知道吗?” 秦落衡瓮声道:“我知道。” 嬴政冷哼道:“你根本就不知道,你甚至都意识不到,也不知道这对大秦意味着什么。” “你阅历太少。” “对礼乐崩坏了解的并不多。” “你在士人盛会上,把始皇的大兴宫殿、收纳六国宫女之事,说成了随意的放纵消遣,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皇权是高高在上的,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这容不得半点污玷华!” “天下民众之所以敬畏。” “便是因为皇权有着种种特权,有着种种他们想不到,甚至是想不出的特权,唯有如此,才能让人从内心感到畏惧,感到敬畏,若是有朝一日,皇权不再高高在上,也不再受世人敬畏,那所有的情况都将改变。” “亦如周朝!” “周的命运你看到了?” “当年周立国时,八方来朝,被尊称为天下之主,一声号令,天下诸侯莫敢不服,那时是何等的风光?” “但随着犬戎之祸,将周的不堪揭露,周的权威便开始受到了质疑,因而各地诸侯渐渐开始不把周天下放在眼里,到了后期,周天子甚至直接被群雄戏耍,辱骂,但却敢怒不敢言。” “何以?” “就是天子失了威信。” “礼乐崩坏?崩坏的是敬畏。” “当朝廷震慑不住地方,便会有地方开始称雄,而若皇权失势,天下就会大乱,礼乐是依附朝廷体制的,当整个体制受到了质疑,礼乐自然就会被人弃之如履。” “所以天下就会出现一个情况。” “人人都在喊礼乐崩坏,但人人都在无视礼乐。” “当年七国纷争,每一家都说着天下礼乐崩坏,想要重塑天下礼乐,但重塑的是什么?是儒家说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礼数?” “非也!” “重塑的是让万民重回制度之下的限制。” “这才是真正的‘礼乐’!” “你们这次盛会议了很多事情,也提出了很多观点,但落到朝臣眼中,全都是些无稽之谈,大秦为何立国以来,一直在革新天下,革新的是什么?革新的便是‘礼乐’!” “大秦要重建一种‘礼乐’。” “一种让万民相信且愿意信任的体制,难道就因滥用民力,便不顾军国大事?便不去推广新‘礼乐’?安民之心的确值得称道,但跟江山社稷比起来,军国大事显然更为重要。” “你看似在畅述己见,实则是在哗众取宠,而且是在践踏大秦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体系,现在只是你一人在质疑,但等到其他人听到你的所说所见,他们会如何想?会不会也生出质疑?” “若是天下越来越多人质疑,只怕大秦距礼乐崩坏就不久了,距周后期的战乱也不远了。” “有些事,可以想。” “但不能说。” “更不能当着天下的面说。” “大秦自有法度。” “岂能容世人随意践踏?” “这段时间在家中好好反省反省吧。” “若是还执迷不悟,你这博士之职就到头了,我姑且能容你一次两次,但我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践踏一次法,我包庇你一次,来回便是凌了两次法。” “这如何能行?” “若是让天下人得知,岂不认为法是一书空文。” “那大秦还有威严可言?” 嬴政目光平静,以从来没有过的耐心,平静缓慢的跟秦落衡讲解着这些,秦落衡也耐心的躬身听着。 一说一听。 已是过了一刻钟。冥狄z的修道十年,出门已是到了强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