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八章 人人都是恶龙
在战争和动荡之中，南洋大地也迎来了承顺十五年的终结。 随着春节的到来，南洋各地也是获得了难得的平静。 亚齐王国和大楚帝国的战争已经结束，葡萄牙人也和大楚帝国达成了停战协议，甚至大楚帝国的商船都已经开始帮葡萄牙人运输那一千多战俘以及大批物资前往锡兰岛了。 就连原本提心吊胆，最近大半年都没过上一天安稳日子的荷兰人，如今也总算是送来一口气，然后筹备着明年的香料贸易以及对楚贸易了。 不是他们视大楚帝国的威胁而不见，而是日子总是要过的，生意也是要做的。 战争和生意，这并不冲突。 对了，还有一个柔佛王国……不好意思，柔佛王国已经不复存在了。 承顺十六年的南洋，没柔佛王国这个词汇了。 承顺十六年春，狮城。 随着经过几个月的持续施工，大楚帝国在狮城上建立起来了一系列的建筑，主要是港口码头、军营以及众多军政机构的办公建筑。 其中南洋巡抚衙门也是经过数个月的紧急施工后，部分主要建筑已经宣告完工，虽然还有不少建筑还没有完成，但是已经具备了让大批行政人员办公的基础。 因此，南洋巡抚衙门也正是在承顺十六年三月份前往狮城。 这几个月里，和南洋巡抚衙门一起搬入狮城的还有其他一系列行政机构，南洋督察院、南洋审判院、南洋税务厅，东甲府知府衙门。 还有一系列的军方机构，如陆军南洋守备司令部、陆军第二十二军司令部、陆军第五师司令部、海军第一舰队司令部。 去年春天马来战役正式发动之前，大楚帝国陆海军高层，对南洋地区的军事指挥机构进行了一定的调整，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以第五师、第十四师为基础设立陆军第二十二军，而该军将会长期负责南洋地区的战事。 不过这个军所辖的部队并不是固定编制，而是上头轮换派遣部队，因为这种海外部署的部队，不太适合长期部署固定的部队，需要采取一定的轮换，这就注定了第二十二军不可能拥有固定编制。 第二十二军，其实可以看成是南洋派遣军的总司令部。 至于另外一个挂着南洋守备司令部的机构，这个机构就和国内各省守备司令部一样，只负责内部弹压、防御作战，只配属部分战斗力不怎么样的乙等部队。 严格上来说，在必要的战争时期里，南洋地区的地面战争，是要以第二十二军司令部为主，南洋守备司令部是配合的角色。 这从双方司令的军衔以及头衔就能够看的出来，第二十二军军长，乃是陆军里久负盛名的资深中将黄金奎，也是陆军里最资深的渡海登陆作战专家之一。 而南洋守备司令，只是一个普通的陆军少将而已，此外黄金奎还拥有另外一个头衔。 … 而且还是高于第二十二军军长的头衔，那就是‘奉旨总督南洋各地陆军军务’。 说白了，他就是陆军在南洋地区里的老大，陆军在南洋地区的所有兵力都归他管，不仅仅第二十二军，也包括南洋守备司令部里的那些乙等师。 而黄金奎能够担任这种职务，自然也不是普通人，此人早期在第十师里任职，后来第十师的部分部队被改编为第十五混成旅，执行渡海登陆训练并作战，黄金奎就在这一批的改编当中，当时还是尉官的他随军参军了一系列的渡海登陆作战，积功晋升为少校。 而后持续升迁，并在第十五混成旅扩编为第二十三步兵师的时候，先后晋升为上校团长，最后晋升为准将副师长。 等到楚军派遣第二十三师渡海登陆辽东的时候，他以准将副师长的身份率军登陆作战，多次亲自率队和东掳作战，立功颇丰。 仅仅是大半年后，黄金奎就积功晋升为陆军少将，担任了第二十三师师长一职，并率军继续在东北战场上和东掳人作战，一直到东掳灭亡为止。 东掳战争后，此君被调回陆军参谋部任职，开始负责陆军两栖作战部队的建设事宜。 第五师、第十三师、第十四师这三支部队的换装改编事宜，他就深入参与其中，并顺理成章的晋升为陆军中将，担任陆军两栖作战副总监。 可以说，他就是大楚帝国陆军里少数几个精通，并长期在两栖作战领域里打滚莫怕的高级将领，而且资历和威望都极高，乃是陆军里下一批有望晋升上将的候选人之一。 而考虑到南洋地区的部队，尤其是那几支野战部队大概率是要负责对外攻击的，而这种攻击作战过程里依旧是属于两栖作战的领域。 再加上如今部署在南洋的主力部队第五师乃是一等战备部队，又取得了马来半岛的大胜，从师长再到团长一个个都心高气傲，陆军需要一个资历深厚，威望过人，并在在两栖作战领域里经验突出的高级将领来担任总司令，以镇住这些骄兵悍将。 此外黄金奎本人也需要担任军长的任职履历，为后续晋升上将扫平障碍。 也不是说楚国的陆军将领要晋升上将，就非要担任过军长，楚军内部并没有这种规矩，很多上将也没有担任过军长，比如陆军里大名鼎鼎的大老，前参务大臣，参谋部部长，如今已经退居二线，只挂着‘御前军事顾问’头衔的徐志贤陆军上将，公爵。 他就没有担任过军长一职，甚至连师长都没有当过，他在野战部队里当过最大的职务就是营长了，但是并不影响他在过去长达十年的时间里都是陆军最顶级的大老。 现在虽然为了避嫌，也是为了自保而退役让位了，但是其威望以及影响力依旧十足！ 还有不少上将也没有担任过军长的职务，甚至有些连一线指挥职务都没有担任过，但是不影响他们成为大楚帝国陆军的上将之一。 … 一直庞大的军队里，不可能只有一线部队的指挥官的，还有其他诸多领域也需要各种高级人才，后勤，军政，军械等等领域都需要。 而术有专攻，不同领域的军官们也有着自身的晋升通道。 但是，黄金奎作为一个典型的指挥系将领，带兵打仗就是他的本质工作，也是他最擅长的。 他想要越过一大票的竞争对手，成为大楚帝国陆军下一批上将之一，那么就需要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做出成绩，要能够压过其他人。 所以，来南洋任职，也是黄金奎的个人意愿。 而陆军的高层也支持，有黄金奎这么一个老资格，并且是上将候选人的资深中将在南洋，也不至于在陆海军冲突里让陆军受气。 要知道海军在南洋地区的负责人，乃是‘总督南洋各地海军军务’、第一舰队司令王奎恩海军上将。 虽然这个王奎恩晋升上将也不过大半年，嗯，这人实际上是在担任第一舰队司令的时候，才顺势晋升为海军上将，但这好歹也是上将啊，而且在海军里也是属于第一等的实权派上将了。 陆军方面派过去的人如果威望资历不够，恐怕要落下风。 如果不是因为陆军在南洋的兵力不多，并且陆军也没有让上将担任区区军长，指挥几万人的传统，不然的话，陆军方面都要直接派个上将过去总督南洋陆军军务了。 嗯，陆军方面其实提过的，但是被罗志学给否决了。 开什么玩笑，南洋地区的主力部队不过两个师而已；乙等师也不过两个，加起来才万把人，这么点兵力派遣一个中将过去就很充分了，还上将……这才扯澹了。 要知道，大楚帝国在西域和准格尔人作战，统筹西域、陕甘等地全部陆军事务的第一集团军司令，那也只是个上将而已。 上将在大楚帝国陆军里，只有集团军司令、各部部长、副部长才有配属的军衔。 军衔和职务这种东西，是不能乱搞的，否则的话很容易出现指挥几千人的指挥官就是个元帅……这就很荒唐了。 所以罗志学对军衔和职务的控制是比较严格的，绝大部分情况下职务和军衔都是匹配的，比如军长是中将，副军长以及军参谋长是少将。 师长就是少将，副师长以及师参谋长是准将，团长是上校，副团长就是中校，营长是少校。 偶尔会出现一些军衔和职务不匹配的情况，比如出现中校担任团长，上校担任副师长等情况，还有出现中将师长，准将团长这种情况，但往往都是临时性的情况。 比如提拔一个中校担任团长的时候，因为时间积累还不够，所以让该员先以中校的军衔担任团长职务，而且一般都是以署理的方式，过几个月转正后就会顺势晋升为上校。 而出现高军衔担任低职务的情况，往往是前线军官立功后晋升，但是一时半会的因为各种原因而无法调任新职务，比如战斗任务比较紧张无法调离，又比如没有适合的职务等。 … 如此也就拖上一段时间另行安排。 但是原则上，大楚帝国军方的军衔以及职务都是标配。 这不仅仅是为了控制高级军衔，更是为了整个指挥体系的健全，因为在大楚帝国陆军里，指挥权的交替是严格按照军衔来传递的。 当少将师长出现意外无法指挥军队的时候，那么就是准将副师长接替指挥权，然后是准将参谋长。 上述三个将军都无法指挥部队了，那么就由军衔最高的校官担任，如果军衔一致，那么就由所属部队番号靠前的指挥官接管指挥权，第一团、第二团、第三团、骑兵团、炮兵团这样顺延。 因为军衔直接关系到了指挥权的问题，这也是大楚帝国军方在军衔以及职务上进行了严格控制第一大原因。 黄金奎陆军中将，就是在这么一个背景下，正式出任陆军第二十二军军长，并奉旨总督陆军南洋各地军务。 而黄金奎走马上任后，指挥所属部队干脆利索的攻占了马来半岛，攻克马六甲城，并且自身损失极为有限，如此也算是给金陵方面交出了一份高分的答卷。 如今他率领司令部的诸多人员前往狮城，后续将会以狮城为中心，指挥并辐射整个南洋地区的陆军部队。 只不过搬迁的时候，却是显得诸事不顺……这刚到地头呢，黄金奎就发现被海军给摆了一道…… 他们乘坐的是海军运输舰，结果船只靠岸的时候，海军方面竟然借口临时码头不够用为由，把运输陆军一票军官的运输船排挤到了边上，然后用小船再接驳上岸。m. 虽然这只是小事，但是却是让黄金奎中将很不爽，也是更让他坚定了一定要让陆军拥有自己的运输舰甚至是战舰。 以前在国内的时候，陆军没有各种船只影响也不大，但是深入南洋作战后才发现，不管是兵力调动还是补给运输，都离不开船只。 而这种运输，虽然有一个陆军和海军联合统筹的‘陆海军联合运输舰队’负责，但实际上负责的还是海军方面。 如此也就搞的陆军方面很被动，想要坐船干点什么都得看海军的脸色。 所以，黑着脸乘坐小船上岸的黄金奎，这脚刚踏上码头的土地，就已经琢磨着该怎么写一份措辞强烈的报告书，向上头的大老们强烈建议要建立陆军自己的舰队了。 连名字他都想好了“陆军海战师” 他们海军能够搞一个海军陆战队，没道理我们陆军就不能搞一个陆军海战师啊！ 黄金奎黑着脸走了，而港口的另外一边，几个海军将领则是一边拿着望远镜看着黄金奎等一票陆军军官们狼狈登陆，一边端着酒杯高声笑谈！ 第一舰队下属第十一分舰队的参谋长林修杰少将，放下望远镜后就是意味深长的道：“这一次应该能够让他们长些记性了，得让他们知道在南洋这片地方，是我们海军的地盘，他们陆军过来混口饭吃可以，但是绝对不能喧宾夺主！” … “妈的，一想到他们把马六甲城里缴获都私吞了大半，我就气得不得了！” “葡萄牙人在马六甲城经营一百多年，当地还有不少土着商人，结果陆军只分给了我们价值区区一百万的战利品。” “还说什么一共才缴获两百多万，其他的都是军需物资直接用掉了，这是骗鬼呢，马六甲城这么有钱，随便刮一层油也不止百来万啊，更别说他们直接把马六甲城翻了个底朝天，连人家葡萄牙战俘的那些金牙都让他们给拔下来了，结果竟然说只有两百多万！” “马六甲里的缴获，至少也有五指之数，他们至少吞了两百万不止！” “下边是有人看到了，第五师的白振那个王八蛋，亲自把一整个仓库的香料都给封存，然后搬进了军营里头，说是什么调味品直接纳入军粮管理。” “那可是一整个仓库的香料啊，就被他们给直接生吞了，而这样的事发生了也不止一次！” 林修杰海军少将，是越说越气，而边上的几个海军将领也是一脸的阴沉和愤怒。 这一次在马来半岛战役里，陆军做的太过分了。 说好的战利品对半分，结果他们陆军仗着自己地面进攻，他们海军的人一时半会的无法及时抵达，结果就大批私吞战利品、。 这搞下来，别说对半分战利品了，海军拿的连三成都不知道有没有。 一开始海军那边还纳闷，怎么这一次战利品少了这么多，还不如直接打暹罗王国的时候，结果一打听，尤其是海军陆战队那边陆续报告上来的一些情况，让海军高层嗅到了不好的味道。 尼玛，战利品没少，而他们海军之所以拿少了，纯粹是因为陆军胃口太大，自己独吞了一大半。 他们尝试和陆军交涉，结果在北年的时候，人家陆军根本不给他们面子，说来说去就是这么多，你不信也没办法，说多了还直接赶人…… 这事绝对不能忍啊，海军这边的总督南洋海军军务的黄奎恩海军上将，这边写了报告送回了金陵方面。 这不是几千几万，而是涉及到几百万的战利品分配，已经足够让代表海军整体利益的参务大臣，海军军令部部长白阳荣海军上将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闹到御前去是大概率事。 国内方面先不管，但是在南洋这边，他们陆军既然都欺负到他们海军头上了，他们海军自然也不是软茬子。 正式作战事务这些不能搞小动作，但是其他事情上也别指望海军他们能够给陆军好脸色看了。 之前安排陆军一票将领和随行人员转移到狮城的时候，海军虽然安排了战舰进行护航，但是这些生活条件更加优越，乘坐性能也更高的战舰都不让陆军乘坐，而是另外安排了几艘普通运输船给陆军乘坐。 抵达狮城后，甚至连码头都不给安排。 … 如此才出现了之前黄金奎中将上岸的时候，全程黑脸的情况。 不过，海军的这一次报复性的举动，也是让陆军方面坚定了要组建陆军舰队的想法。 一句‘靠人不如靠己’，这句黄金奎中将在建议组建陆军海战师的话，迅速引起了陆军高层的注意。 御前军事顾问，已经从参务大臣，陆军参谋部部长位置上退，转为预备役的陆军大老徐志贤公爵，就对来拜访自己的几个陆军将领这么说：“靠山山倒，这别人是靠不住的，海上运输这种事还得自己来做！” 然后这些事不可避免的就传入到了罗志学耳边……罗志学听罢后哈哈一笑，但是也没有进行任何的干涉。 陆军和海军之间的矛盾，他不准备参与其中，也不准备进行调和，让他们折腾去吧！ 因为目前陆海军之间的矛盾重重，基本都是他一手纵容出来的，甚至不仅仅是陆海军之间有矛盾，陆海军和近卫军之间也相互看不顺眼。 陆军、海军、近卫军相互看不顺眼，彼此有矛盾，这样罗志学晚上睡觉才安稳啊。 要是三大军种一条心，罗志学都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英年早逝了！ 玩派系，搞平衡，这是罗志学这十几年来一直干的事，而且是越干越熟练，越干越有心得。 对于陆海军之间的新一轮矛盾和冲突，罗志学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罗志学不参与其中，陆军和海军方面自然就闹腾了起来，一会是海军指责陆军私吞战利品，一会是陆军指责海军故意怠慢作战，在南洋战事上不配合，以至于陆军遭受了许多不必要的损失。 一会海军方面又说陆军在南洋作战的几个将领搞以公谋私，大肆侵吞战利品。 一会陆军直接排出不少的文件，说海军在造舰过程里，一大批将领从中牟利，数额达到惊人的数十万楚元之巨。 总之就是你指责我，我指责你……你要说指责的这些事有多少真假，那就是仁见仁智的问题了。 真也是真的，假也是假的…… 尤其是贪腐上，在权力范围之内给自己弄点钱，这种事多了去，罗志学手头上有一大堆各种官员，包括那些将领们贪腐捞钱的绝密报告。 而且涉及范围很广……怎么说呢，如果严格按照法律标准，大楚帝国现任九个参务大臣，二十几个协办大臣，没一个冤枉的……全都是贪官！ 包括已经退居二线的徐志贤这个陆军大老。 甚至你都不用调查，直接去看人家徐志贤在金陵城郊外的奢华庄园就知道了。 光门口的那一对白玉狮子就价值连城！ 庄园里各种奢华珍玩更多了去，靠赏赐以及他本身的薪资，可建立不起来这么奢华的庄园。 罗志学知道这些吗？ 他肯定清楚啊，甚至连具体的证据都有一大堆，比如那一对白玉狮子怎么来的他都清楚，要不然你以为翰林院内务科是干嘛的！ … 天底下，任何一个高级官员，包括将领他们的身边都有翰林院内务科的秘密特工潜伏，以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些腐败证据只不过是他们顺手收集的而已。 但是罗志学会处理这些贪官吗？ 这个得看情况，有需要的时候就处理，比如说罗志学觉得某个官员捞的太过分，影响不好；又或者是他自己倒霉不小心爆出来，引起了他人的攻击；最重要的是罗志学觉得这人没利用价值了，那么就会顺其自然的进行处理。 时不时杀个大贪官，有益于民众们的身心健康，有助于帝国的长治久安。 如果没有爆出来，而且罗志学也觉得这人用着还顺手，那就当看不见！ 至于说看见个贪官就给处理了，那么罗志学也就找不到人办事了。 可别以为撤掉现在的官员，换上其他人就会变好，实际上不会。 因为人人都想屠龙，而人人也都想成为恶龙……人人都是恶龙！ 而罗志学不需要屠龙，也不需要成为恶龙。 他是骑龙手，只要恶龙乖乖听话，战斗力强悍就行了。 如果不听话了，或者战斗力不行了，那么就换一条恶龙继续骑着！ 这一次陆海军方面的矛盾，因为也不算太激烈，一切都在可控范围之内，所以罗志学根本就没打算插手，让他们自己折腾，自己就坐在龙椅上嗑瓜子看戏！ 吃了瓜后，罗志学还有心情评价一二：最近几年，陆军和海军相互攻歼的手段所有长进，但还是不如内阁那一票文臣们。 闹腾了大半个月，只是风声大雨点小，如果换成内阁那一票文官来，这种情况下最起码也得干下去一个协办大臣！ 老子就是要当皇帝雨天下雨的老子就是要当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