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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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夸得顾妙儿也不好意思。 她是个面薄的,当下便红了脸儿,“表姐这般说,到羞死我了。”说罢,便装模作样地作个羞怯的模样来,待进了国公府,她就回了兰花院,没见着桃红,她才后知后觉地念起还在苏府的桃红,想着桃红会随着二太太回府来,也是稍稍放了心。 李嬷嬷见她一人回来,十分惊讶。 未等她问出口,顾妙儿便神情蔫蔫道,“表姐小日子来了,我只得陪着表姐回府了。” 李嬷嬷不太待见曾元娘,自认她是三姑太太身边的得意人,就曾元娘的母亲哪里敌得过她家姑娘,待曾元娘也就是存了几分不屑之意,“表姑娘也真的,连小日子来也不曾注意,这要是叫别人知道了,还不得给人说嘴?” 顾妙儿轻喝道,“嬷嬷!” 李嬷嬷晓得自己失言,再不瞧起人,那也是国公爷的亲外甥女,同她伺候的这个可不一样,她伺候的这个虽也是外甥女,那是没血缘关系,只占了个名分。“是老奴失言,姑娘请责罚。” 顾妙儿摆摆手,觉得心累得很,人便往院外走,见李嬷嬷跟上来,她便道,“嬷嬷且歇着吧,我去园子走走。” 李嬷嬷到想跟着,听她这么吩咐,也只得作罢,“姑娘且去吧,老奴煎了药来,姑娘回来刚要喝上一帖,也叫姑娘再补补。” 顾妙儿就应了声,人就往园子里去了。 相比于苏府的低调,国公府占地极大,几乎占了整条街,苏府也只占了半条街,到底是勋贵之家,苏府端的是清贵,自是不能相提并论。 经了那么一场惊吓,她心里面不安极了,头一个想到的便是表哥,可表哥在书院里,她如何能去寻了表哥?只得在园子走走,这会儿到是觉得手心疼了,摊开来一看,手心里破了皮,轻轻吹上一口,疼得她眉头皱起。 见个婆子过来,她连忙上前问道,“可见过引章先生,引章先生还在府上吗?” 那婆子一脸惊愕,手便朝外指了指。 顾妙儿这中间缘故,心底到是猜测是不是这婆子也知晓引章先生同大舅舅秦致的事,以至于这般表情——她心下这么一想,就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你且放心,我不会与人说是你说的。” 那婆子赶紧退了下去,叫顾妙儿不由失笑,她定是怕了大舅舅秦致,就顺着那婆子指的方向去了二门上,见二门上并未守着人,她便悄悄地推门出去。二门出去便是外院了,同内院不一样,书房都在外院,内院是女眷居所,一道二门就将内院与外院隔了开来,女眷不轻易出二门。 她这边惦念着引章先生,无非是觉着除了表哥之外,在这京中也是就引章先生最为相熟了,自是去寻了引章先生。外院同内院不一样,她出来时走得糊里糊涂,一时都不知去哪里寻了那引章先生,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寻人,只敢悄悄地寻了僻静处寻人。 “引章先生?” 功夫不负有心人,真的叫她寻到了引章先生,瞧着像是个演武场,不见旁人,就见他一人在那处手上拿着长枪舞得虎虎生威,叫她看得不由心生向往。 且引章先生今儿同平时不大一样,今儿穿了身劲装,比先前那般着青色直裰可不一样,竟显得他一股迫人的气势,便是长枪在他手上,就好似长在他手上一样,枪头泛着寒光,便如他的人一样蓄着力,一出手便能置人于死地—— 一记引章先生,叫他随手将枪一抛,泛着冷光的枪便飞向了兵器架,好端端地落回架子里立着,他回转了身看向她,眼神冷厉,好似那枪一样—— 莫名地叫人觉得浑身起了寒意,瞧着这人竟有些陌生。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又莫名觉得有些委屈,“引章先生。” 这会儿,竟是带了点哭腔的。 秦引章眉头轻蹙,“好端端的,怎的就回来了?” 她一听这声儿,就觉着熟悉得很,那股子陌生感也消失了,上前就去扯他的袖子,只袖子贴着手臂太紧,她一时抓不住,顿时觉得丢了面子,面上烫得很,且手心碰着他硬梆梆的料子,觉得一疼,就将手给缩回了身后,“表姐身子不适,我便陪她先回来了。” 她的小动作逃不过他的眼睛,冲她摊开手,“手给我看看?” 她脸蛋儿更红了,不肯将手摊给他看,“就是摔了一下,不疼的。” 说不疼,小脸蛋的表情可不一样。 他难得起了无奈之感,“哪里有摔了不疼的?可是破皮了?” 她这才羞羞答答地伸出手来,摊开在他面前。 嫩白的手心,两手心都破了点皮,伤口晓得很,如这般样儿的伤口到了战场上都不算什么,恐怕连伤都算不上,便是断胳膊缺腿儿也得庆幸自己还有命在——在战场上养得硬梆梆的心,这会儿到是软了,软得一塌糊涂,一个拍手。 顾妙儿听了个声响,就见着有人出来,送上一个小瓶来,人又迅速地消失,便瞪大了眼睛。 秦引章见她好奇,“是暗卫。” “哦。”她得了答案就脆生生地应了,两手摊在他面前,看着他给自己上药,到是替他可惜了起来,“引章先生同我舅舅认识多久了?” “你舅舅?”秦引章玩味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嘴角带着一丝兴味的笑意,“出生时便相识了。” “真是好——哎,疼——”她还没羡慕完呢,手心里就一记刺疼,让她呼疼出声,“好疼,轻些,轻些……” 秦引章拉着她的手到薄唇边,轻轻地吹着气,“还疼吗?” 但见她眼儿汪汪,跟蓄着春水一样,还有些委屈,“还疼呢。” 就晓得撒娇,同秦引章撒娇,好似同秦引章没了边界了一样,他抬起了头,不再给她吹气,面上儿正经得很,“明儿再上回药就好了。” 她想缩回手,到被他握着,纤白的手儿破了皮,破皮还被他上了药,亮晶晶的,“引章先生,报仇要怎么样才好,叫人死了,还是身败名裂最好?” 小姑娘家家的,叫口口声声说报仇了,叫他眼神幽深了些,“找谁报仇呢?” 她四下里看了看,又将声音给压低了,“母亲说她有两个半仇人,我寻思着得给母亲报仇,我不给报的话,母亲受的委屈可不能白受,我被母亲照顾大,总要全了母亲的执念。” “仇人?”秦引章放开她的手,“甚么样的仇人?” 她靠近他,仰着脸蛋儿,脸颊红扑扑,跟宫里头刚送过来的樱果儿一样娇艳,“都是大官儿,我瞧着我人微力小,可报不了仇。” “那就不报吧,”秦引章站在她跟前,对上她红扑扑的脸蛋,摩挲了一下指尖,好似在摩挲着她的脸颊,“报不了,便不报吧?” 她蓦地一松,当下就笑开了脸,将手一个对拍,又是疼得紧了秀眉,赶紧地将手给分开,巴巴儿地道,“再没有像引章先生这般说话的,极合我意呢。” 秦引章失笑,伸手就要摸她的脑袋。 她由着他摸,也不退开,到依旧仰着脸儿,眼睛儿亮亮的,水汪汪的,就这么瞧着秦引章,“引章先生,能叫我同大舅舅见上一面吗?” 秦引章手间一滞,下一瞬还是若无其事地从她发间收回手,“怎的要见他?”声音沉稳,没有丁点的心虚。 顾妙儿可不知,“我就想问问母亲当年的事,问开了也就是了,要是误会就更好了。” 秦引章瞧她这般儿模样,人像得很,这心性儿到不是一样,便是她亲自调教出来,这骨子里的到是改不了,还保留着她的性情,还真没叫人移了性情,“也成。” 她一双妙目更亮了,“那几时能见着大舅舅?” 秦引章心表情很好,“我自来寻你。” 她露出为难之色,“不能叫李嬷嬷晓得,李嬷嬷见天儿地催我报仇。”到也不是往嘴上提,就人在她跟前一个眼神她就晓得了,人家是催着她报仇呢。 “成,”他觉着她乖巧,“乖呀,别想太多。” 这算是安慰了,她一副儿天真乖巧样,“嗯。” 脆生生的,应得极为干脆,还跟捡了便宜一样。 她这边得了首肯,就喜滋滋地回了内院,一路回去就同过来一样悄无声息,这仅仅是她的想法,确实后头有人护着,叫她悄无声息地回内院。她不知这些,还有些小得意,回了兰花院,就见着李嬷嬷着急地迎上来,“姑娘,您往园子里哪边走了,二太太使人过来让你过去,老奴这边儿寻了会都未见着你的人?” “就在园子走走,”顾妙儿可不说自己去了哪里,“二舅母回来了?那我赶紧儿去。” 只她这般在内外院来回,腿儿累得慌,还得撑着得往二房走,就见着几个婆子丫鬟站在外边儿跟鹌鹑似的,也叫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朝着个面善的婆子轻声问道,“嬷嬷可替我通报一声?” 她也不是傻的,用袖子遮住自己的手,上前轻握了一下那婆子,早就备好的银锞子就进了那婆子的手。 “表姑娘稍待会,老奴去通禀。”那婆子便往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