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西川月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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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突承璀捧着浑圆的肚子,把躞蹀松了又松,跟着黎遇回到了那顶军帐里。 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上首跽坐着的是沈节度,他面前的案桌上摆满了各类文书,旁边仍是那个亲卫。 除此之外,还有个生面孔,穿着轻甲,大概是军中武将。 吐突承璀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在议事,沈青折安静听着那武将说话,间或问上几句,末了点点头。他们说的什么“热气球”之类的,吐突承璀也不大懂,只知道和战事有关。 但后面说到曲环还驻在德阳的部队,吐突承璀就有些警醒了。 这是说给自己听的。 明明是长安派来援助剑南西川的大军,却稳稳扎在了德阳,友军有难不动如山。 沈节度这是在传递某种政治信号,大约是要借着他,把态度传递给长安。 吐突承璀战战兢兢地坐着,面前摆上了一杯没加任何东西的清茶。 他刚端起杯子,沈青折便冲自己一笑,笑得吐突承璀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说:“正巧寺人来,我们说些轻松的。” 沈青折把手边的炭笔放下,坐姿放松了些许,语气依旧是温和的:“日前说的事,不知寺人考虑清楚没有。” 吐突承璀又战战兢兢把陶杯放下了。 他一边坐着那细眉长脸的陌生武将,一看就是能征善战的,另一边坐着的则是把他从成都绑来的黎遇。 还有沈青折旁边坐着的那个人,看着也不大好惹。 这架势,他不敢不清楚啊。 “是,是,”吐突承璀很识时务,“沈郎上次便说得很清楚了……” 名称是叫“西川月报”,顾名思义,每月出一次,册子里面的内容大致有前线战事、政令内容、奇闻异事,还要稍带上他的饮馔录,以及传奇。 至于刊印,沈郎当时说的是雕版,吐突承璀回去揣摩了一下,觉得他说的应该就是墨版,像是长安向各地印发历书一般,由成都向周围州府发行。 沈青折向其他人大概说了一番,张承照思索起来,黎遇仍然云里雾里。 “只是不知,为何要印那传奇,”吐突承璀问道,“还有便是,何为连载?” 莫非这沈郎也喜欢听市井吗? 沈青折回答他第二个问题:“连载么,便是每刊只印一小段,叫人抓耳挠腮,只想知道后面如何,下一刊便会接着买了。” 钱倒是其次,主要在于故事的教化功能和普及面是远胜于其他的体裁的,通过对道理的精妙包装,便可以最大限度地触及到最广泛人群。 谁不爱看故事呢,沈青折也爱看。 吐突承璀懂了,搜寻着自己的记忆:“若是要登传奇,不若登‘一枝花’,奴在坊间勾栏酒肆常听有人说。” “一枝花”,也就是,情节结构在唐传奇中堪称精巧完整。 沈青折点头:“可。” 不想黎遇却茫然开口:“一枝花是……?” 这里居然还有个没听过的乖孩子。 众人齐齐看他,黎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某从未听过说话。” 这时候是要人讲的,叫做“说话”,也叫“变文”。 黎遇从小到大都没听过,估计是黎逢春黎都头家教太严。 沈青折有些怜悯,又异常羡慕,咳嗽两声,给他讲了讲大概的故事梗概。 听到郑生迷恋上平康坊妓女李娃的时候,黎遇不由得皱起眉头,继而听到郑生被李娃抛弃,家财散尽,流落街头乞讨为生,黎遇轻轻“啊”了一声。 黎遇听得聚精会神,直到听到在一个下雪的晚上,两个人再次重逢,他的眉头才舒展些许。至于后面李娃帮助郑生科举夺魁,两人的恋情获得郑生父亲认可的结,则让他长长舒了口气。 “这个好!”黎遇意犹未尽,“沈郎,刊这个,某肯定会看的。” 吐突承璀却是茫然开口:“沈郎,这,这与奴听的一枝花有些不同。” 沈青折浑身一僵。 他好像说的是白行简整理后的版本。 白行简,白居易的弟弟,现在出生了吗?可能才几岁大? 他和时旭东对视一眼,文史知识匮乏的时旭东虽然不明白具体如何,但也看出了沈青折的尴尬。 时旭东勾着嘴角,笑了笑,在案桌下面握住他的手。 被他握着,沈青折心定些许,正想着要如何解释,一旁时旭东直接道:“寺人大约听的是另一版,与蜀地不同。” 这个人话很少,但是说出来却让人觉得无比笃定,很令人信服。吐突承璀点头,又问:“那便按着蜀地这一版来吧,听着更完整些。” 沈青折是没那么大脸去侵占别人的劳动成果的,摇头:“还是换一个,换一个……北朝像是有民歌,叫木兰辞?不过故事也短了些。” 替父从征、男扮女装的故事很快俘获了黎遇,他听得如痴如醉,身子都略向前探了一些。 “某,某想娶这般的小娘为妻……” 黎遇说着,居然还不好意思起来,耳朵都红透了。 沈青折突然想到什么:李眸儿或许……算了,不给他们拉郎了,自由恋爱,自由恋爱。 他只在内心默默地浅嗑一口。 沈青折说得口干舌燥,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再放下来,发现时旭东偏头看着自己。 笑什么。他用嘴型问。 不用时旭东回答,沈青折已经反应过来——他顺手拿了时旭东的杯子。 沈青折看了片刻,干脆重新拿起来,把杯子里的水喝干净了,也不看杯子的主人,只往袖子里揣。 收藏吗……? 时旭东看着他揣进袖子里了,心头微热,也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曲起手放在嘴边,轻咳两声。 他还真是,总会猝不及防被猫猫甜到一下。 在这厢冒着粉红泡泡,黎遇也陷入木兰辞引发的粉红泡泡里,张承照却像是想到了什么。 “某想起来,家中叔祖倒是有个故事。”张承照犹豫着开口。 黎遇支起耳朵,其余人也都看向他,张承照被看得紧张起来:“家中小辈都是知道的,某小时候还在床下藏了抄本,不知现在还在不在,大约是叫耶耶收走了……” 见他吞吞吐吐就是不肯说正题,沈青折估计是什么不太适宜的选题——大约是什么山野狐精魅惑书生的故事:“但说无妨。” 张承照犹豫再三:“……叫。” 游仙窟? 沈青折想起来了,就是那本着名的唐朝小黄书。后来失传,能看到的是在日本保留的抄本。 竟然还有机会听到原版吗? “叔祖便是张鷟么?” “是,”张承照道,“是叔祖年轻时所写……” 他说到这里,止住了,除了沈青折一脸期待,其余人都没什么表情。时旭东完全不知道谁是“张卓”,黎遇是没听过这本的赫赫威名,至于吐突承璀,他是知道张鷟的,甚至知道,据说每年日本来使都要求购此书。 但他一个没了根的宦官,看这也没用啊。 接受到沈青折期待目光的张承照只好硬着头皮讲了起来。 他年少慕艾的时候把那抄本翻来覆去地看,已经快要能背下来了。 一开始描述景色与宦游过程的文字还没引起黎遇警惕,但到了十娘出场后,气氛陡转,某种香艳的氛围扑面而来。 细细腰支,参差疑勒断…… 黎遇坐立难安,屁股底下跟一百根针扎着一样,听着这句,偷偷瞧了那边面色沉静的沈青折一眼。 怎么能让沈郎听这样的、这样的,放浪不堪的东西。 黎遇又是好奇,又是难堪,“拍搦奶房间,摩挲髀子上”,每个字都像是让温度升高了一点,他像是溺水,呼吸不畅,又像是浸泡在巨大的温池里,整个人都要浇透了,热炸了。 “不能放这个。”沈青折声音依旧冷静。 黎遇长长松了口气。 但沈青折下一句话就叫他心重新提了起来:“太短了,不带劲。要能连载的。” 黎遇:“……” 还要多带劲啊? 时旭东短促地笑了一声,摸了摸鼻子。 现代人被各种感官娱乐轰炸过后,面对这样半藏半露,用语含蓄的骈文艳情,确实会觉得不够带劲。 不过沈青折也没想到,张承照表面正经,背地里都能把记得这么清楚,表里不一的程度和某些纪委有的一拼。 来报信的牙将解救了一筹莫展的西川月报编辑团队:“热气球找到了!” 他们前日夜袭时,不慎倾覆,那失去控制的热气球便飘去了远方。 看着委顿于地的,烧了个大洞的热气球,沈青折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隐隐作痛,虚幻的痛苦在这一刻无比真实起来。 制作防火布花了不少功夫和钱财,做下面能燃火的煤炉也花了不少,还有载人的藤编筐…… 虽然说献祭了这么一个造价高昂的热气球,换来了敌军大将的阵亡。 但那全部归功于小黎同学的运气。 小黎同学运气之好,在麻将桌上就能看出来。昨天做好麻将牌之后第一次聚众赌博,沈青折还试图在新手局炸鱼。 但他精妙的记牌技术和算牌水平、对贝叶斯概率学派的深度理解、对微表情的解读等等,在绝对欧皇面前根本不够看。 惨输十个胡饼后,沈青折怒而退出麻将界,从此封心锁爱。 所以沈青折相信,哪怕把黎遇放到吐蕃大营门口,只给他一把刀,都能有人直接撞到他刀口上。 沈青折越想越是悲从中来,迁怒到了旁边的大唐空军身上:“养你们空军太费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