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花前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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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冲伏诛,这桩兵变的来龙去脉也浮出水面,远称不上复杂。起因是陈允言想要夺权夺利,与杜冲等手下人谋划。先是以金银厚利贿赂了郫江水闸的守闸兵士,由杜冲留下策划兵变,陈允言带着一个和自己相貌相仿的手下出城叛降。 届时,吐蕃军与城内的杜冲里应外合,打开城门,就可以重演当日维州的胜利。而作为吐蕃“功臣”的杜冲等众,自然能拿到他们想要的报酬。 只是中途出现了小小的意外——被热心群众郑二娘发现了。 但是当时负责捉拿的突将不认识陈允言,交给谢安,谢安对陈允言也印象模糊,只记得一个大概的外貌。 一连串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必然的事件下来,就成了现在的局面。 那被谢安捉住的“陈允言”,其实是陈都虞候手下的一人,此刻在沈郎面前破口大骂,说他是“水鬼”、“妖孽”之类,沈青折听得津津有味。倒是谢安,阴沉着脸,一刀把他捅了个对穿。 沈青折:“!” 谢安抽回,也没擦上面的血。他跪到了沈青折面前,双手捧着这把沾了血的环首刀,雨水还在不断地落下来,冲开血迹: “某办事不力,请沈郎责罚。” 这个“责罚”……还要用刀? 沈青折看着他,沉默了一小会儿:“你在要挟我吗?” 谢安一怔,猛然抬头,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说。 “我要是当真砍了你呢?” 谢安毫不犹豫:“某死不足惜!” “嗯……”沈青折觉得跟唐朝人无论如何都说不通了,径直把他拉起来,对旁边张承照说,“把他给我关到柴房里。” 张承照:“啊?” “关禁闭,关三天,”沈青折说,“写一千字检讨,出来之后当众念。” 张承照忍着自己咬指头的冲动,连续问:“什么是禁闭?什么是检讨?当哪些众?每天给他饭吃吗?” 沈青折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给。” 于是百思不得其解的张承照拖着茫然无措的谢安,冒着雨,下了城墙。 时旭东在旁边打着伞:“他们是还不知道关禁闭的恐怖。” “时处长听着似乎很有经验,”沈青折说着,看几个宅内突将来处理尸体,忍不住又对他们多嘱咐几句,“埋到远离水源的地方。” 现在已经有民夫在军营将士护卫下,去城外清理战场了,不只是为了防止尸体堆积,也为了更好地统计伤亡、计算损失。 不只是尸首,还有很多武器,特别是箭矢,能捡回来的就捡回来,或者只捡箭簇也行,毕竟是金属制的。 现在,时旭东的箭囊里就装着各种各样的箭矢。 和现代的标准化兵器不同,古代的箭长度重量都不一,箭簇的规制也不一。 临阵的时候,只能拿到什么用什么,只要箭杆没有明显断裂都能用,毕竟竹纤维的容错率还是很高的。 城上城下,有些将士来不及回营休整,就靠着城墙歇息,或是就地和衣而卧,丝毫不顾地上的潮湿泥泞,雨水就顺着甲胄边缘不断落下。沈青折一路看着,愈发沉默,到了城楼下的时候,看见了匆匆赶来的崔宁:“不是要换防吗?” 他们之前已经说好了,城防是全天候的,但是人是必须要轮班。 崔宁一边下马,一边苦笑道:“沈郎,劝不动的,就叫他们这么歇着吧。” 沈青折愣了下,随即,叹了一声:“这样熬是要出问题的。” 他随即问:“西面……” “确认吐蕃退了,某方才过来。” 沈青折点头,思索了片刻:“就地搭雨棚可以吗,或者是吐蕃的那种帐子。” “在外行军的军帐?”崔宁思索了一下,“有倒是有,只怕是数量不够。” “能有多少就拉来多少,估计别的几面城墙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沈青折想了想,“帮忙知会一下北面黎都头那里,熬些暖身子的姜汤之类。” 崔宁行动很快,执行力也就稍逊于张承照——后者在关完谢安之后,折返过来,立刻接手了东侧换防的组织。 还顺手塞给了沈青折一个手炉。 “谢子安说是要给沈郎的。”张承照说。 他还说,沈郎的手似乎总是那么冰。 但是谢安这句轻得像是叹息的话,被张承照咽了回去。 他看着在沈青折背后撑着伞,像是影子一样的时旭东,莫名觉得不该说出来。 沈青折等了很久,确认各营都放足了饭,饭里给足油水。中途又拿到了今日的损失数据,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但是人命……不仅仅是数字。 随着夜幕四合,雨水渐弱,一顶顶粗布军帐支了起来,鼾声四起。 沈青折看着逐渐散开的云层,轻声说:“走吧。” 他们一起并肩走在摩诃池边上,雨已经停了,月光透过薄雾,撒在岸边的石砖上。时旭东手上拎着的灯笼煌煌亮着,照着旁侧开得正好的木芙蓉。 两个人都沐浴过了,换了身衣服。花前月下,沈青折抱着手炉说: “养猪的话……我记得猪油是可以做肥皂?” 他每次用皂荚的时候就会想起这个问题。 时旭东:“……” 时旭东:“造价有点贵。” 草木灰,猪油,盐,水,酒,其中猪油不说,如果能够大规模专业养殖,还是能供应的,问题就是盐。 在唐肃宗,也就是现今皇帝的祖父在任的时候,第五琦的榷盐法出台,盐收归官营。唐朝的盐价自此升至一百一十文一斗。 “盐,”沈青折也想到了这一点,“晒盐法在成都这里行不太通,晴天太少了。你在大非川试过吗?” “旁边有咸水湖。” “要是货运能拉来就好了,两地互贸……”沈青折叹气,“其实自贡也产盐,但是现在估计在吐蕃或者南诏掌控下……时处长,你的烟在身上吗?给我一根?” 老婆难得有个请求,时旭东从自己袖兜里掏出来那盒软中华,整个塞进他手里。 沈青折笑了下:“一根就好。谢谢。” 这盒软中华已经开了封,时旭东抽了两根出来,散了沈青折一支。 抽一根少一根了。 就这样一根看似普通的烟,里面的烟丝工艺也称得上复杂。 烤制还好,发酵和制丝却是格外难,然后是切片,加湿还有加各种香料,香精、蜂蜜还有酒,以及添加剂,一台卷烟机大概是一千多万。 另外,卷烟用纸都是专用纸,一般是以麻为主料制造,吸水性好,韧性大,过火性好。唐朝的造纸术技能点也还没点到那种程度。 ——当然,非要手工搓制、当做奢侈品来做,不是不可以。 这就又回到那个问题——有所为和有所不为。沈青折想。 他们俩停了脚步,往旁边的低矮的灌木丛站了站,在唐朝的湖边偷偷抽烟。 没有打火机,沈青折打开手炉的镂空雕花盖子,借着里面的碳火点燃了烟。 沈青折把烟凑到鼻子边嗅了嗅:“梅子香。” “我记得你喜欢抽白沙,现在就用软中华凑合吧。” “怎么算是凑合,软中华七十,”沈青折说,“白沙一包才五块。某些纪委真是作风奢侈。” 说着,吸了一口手里的烟,垂着眼,显得有些恹恹的。 那些从他嘴里吐出的烟雾,像是天上的缕缕流云一般,把他半张侧脸拢着,如隔云端。 “抽习惯了。”时旭东失神片刻,找回思绪,“以前上学的时候,偷我爹的烟抽,第一次抽的就是软中华,之后就再没试过别的,不对……我尝过一口白沙。” 也只尝过那一次,捡老婆的烟头抽的。 沈青折听到这话,于是笑着抬眼看他:“时处长觉得口味怎么样?” 入口的烟气很柔软,烟草本香和甜香糅合得很好,柔和醇甜,也没有香精味…… 只是青折这幅提起自己喜欢的东西的神态,叫时旭东心痒痒的。 “好像偏甜。软中华对你来说有些苦了吗?” 他也看向自己手里的烟:“还好,就是劲没有白沙大。” 很醇厚,烟味淡而中正。就像是时旭东本人一样——或者说像是他外表一贯展现出来的那样。 他正因这个比喻略略出神,时旭东却叼着烟凑过来,烟头挨着他引燃的烟头,借了个火。 时旭东也吸了一口,味道还是好的,只是略略有些受潮。不像干燥的戈壁荒漠,成都的雨水总是这样丰沛。 他忽然想起来:“成都本地烟好像是娇子。怎么抽起了白沙?” “……之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从吴骏那里拿了一支,感觉还不错,之后就都换成白沙了。” 上一世,就是吴骏在他停职之后任的代理市长,沈青折感觉他看问题有一些非常独特的纬度,有的时候叫人欣赏,有的时候则不敢苟同。 时旭东:“你和吴骏关系很好?” 沈青折一愣:“嗯?” “经常看到你们两个午休的时候,一起在天台抽烟……”时旭东不是很自然地说着,垂着眼,看着夹在手里的软中华边缘燃烧卷曲,一点点燃烧上来,“他后来和郑远帆的女儿郑瑜结婚了,升任副省长。” 沈青折敏锐道:“这两者之间有逻辑关系吗?” 以及,“某个纪委怎么看到的?” 某个纪委被他戳破,觉得老婆真是太聪明了,一眼看透他就是想把潜在情敌赶出竞争圈。 ——尽管现在已经隔了一千年的时间。 时旭东笑了笑,回答他第二个问题:“市政大楼旁边是政法楼,楼层更高一点……偶尔去开会的时候会观察一下。” “偶尔”和“一下”当然是强加的修饰词。 沈青折看着他,隔着烟雾,有些看不分明。 抽完珍贵的卷烟,沈青折那些隐隐约约的负面情绪,似乎都随着烟雾消散了。 他看着时旭东那副依旧正经的模样,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时旭东,你没试过在户外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