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慧笔学 - 耽美小说 - 狂澜在线阅读 - 第十五章 离析(三)

第十五章 离析(三)

    石门后是一条长长的通道,石壁上长明灯的灯火已十分微弱,勉强可以看到石壁上雕刻着许多东巴文字。

    万悬找出剩下的解药涂在杨乘后背的伤口上,说道:“可能需要些时日,才能完全清除蛇毒。暂时不要动武,免得蛇毒攻心。”

    他走到一边把还在沉睡的希然重又抱回怀里,用手指轻轻梳理着他蓬乱的发丝。

    “你对他如此真心吗?”杨乘突然开口问道。

    万悬看着怀中的希然,说道:“师兄之前骂我‘色令智昏’,我没有反驳。但即便希然像老梅一样衰老不堪,我也不会舍他而去。”他瞧了杨乘一眼,又说道,“反倒是师兄,关于这次寻宝,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杨乘突然有些恼火,“你不也一样,你是如何得知石门开启的办法?“

    “师兄和谭教主早就知道,这龙山才是真正的目的地,却非要在我眼前演一出戏。”万悬冷冷道。

    “并不是为了在你面前演戏,我们只是想引出一直在跟踪我们的人。”

    万悬冷笑了一下,“你们是为了试探我,是不是朝廷的内奸吧?”

    这一次杨乘没有说话。

    “果然,师兄之前故意告诉我‘前朝传国玉玺在大理’,也是为了考验我,对吗?”

    “不是这样。传国玉玺的事,是师父和师叔他们想出来的,并不止告诉了你一个人,就是想看看谁会把这个‘秘密’传出去。”

    “那……结果如何?”

    杨乘摇了摇头,他看向万悬,沉声道:“不管你信不信,希然来大理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传国玉玺’。你应该去问问他,是谁传出了这个消息?”

    万悬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那你呢?你和谭以和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滇王之印’。”杨乘叹了一口气,”有了‘滇王之印’,就可以联合这里乃至黔西南的部族,共同抗击朝廷。“他勉力站了起来,指着石壁上的图案说道,”这些东巴文字,应该就是描绘滇王祭祀封禅的盛事,这‘滇王之印’就在这里。“

    万悬轻轻把希然放下,提着剑站了起来,“既是如此,我先去前面一探。”他把碧游递给了杨乘,“帮我好好照看希然。”

    杨乘明白他是想尽快了结眼前的事,重重地点了点头,接过了碧游。

    顺着通道小心前行的万悬,忽然停了下来,他回想着刚才杨乘的话,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比起自己被怀疑成内奸,他更在意的是希然来大理的真实目的。“如果他真的是为了‘传国玉玺’,他必然不敢跟我讲真话。”

    他靠着石壁静默地站了一会儿,强迫自己先关注眼前的事。

    越往前走,长明灯的火光便越微弱,血腥腐臭的气息便越浓重。地面渐渐出现了积水,没过了他的毡靴。万悬点起火折子,小心翼翼地涉水前行。穿过幽深的通道,他感觉前方是异常开阔的洞穴。

    窸窸窣窣、夹杂着水花激荡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万悬知道是蛊蛇来了。他熄灭了火折子,握紧了穹冥,闭上眼睛认真地分辨着声音的来源。身形猛然跃起,如同展翅的雄鹰,凌空扑杀而下,银白剑光在空中画出了干净利落的弧线。随着温热的液体喷射而出,蛊蛇发出了隆隆地腹鸣声,渐渐地没了声响。

    万悬再次点亮火折子,看到被斩杀的是两三条乌青色的蛊蛇,体型只比普通成蛇略大一些。他顺着蛊蛇刚才游走来的方向,继续前行,渐渐看到了光亮处。

    那光亮处是一个四围四方,头上却是圆顶的洞穴,洞穴正中有一个巨大的血池。万悬这才发现脚下的水,全是这血池里的血水。

    血池正中有一个高出水面的汉白玉石台,上面摆着一个浑厚庄重的青铜棺椁,为五脊殿房屋形状,周身雕刻着繁密华美的蟠虵纹。群蛇屈曲盘绕,体有鳞节,口露獠牙,竞相争斗,姿态万千。只是那汉白玉上尽是斑驳的血迹,青铜椁上也锈迹斑斑。

    万悬正犹豫是否该先回去,告知杨乘自己的所见,一条玄色蛊蛇从池中一跃而出,腾起巨浪,将他一下子卷入了血水中。

    一边屏住呼吸,一边调整身形,万悬紧握穹冥向蛊蛇刺去,可是翻涌的池水带来的阻力,让他无法瞄准,而蛊蛇已用强有力的身体死死地缠上了他,将他拖入了池底。

    不断收紧身体的蛊蛇,将万悬越勒越紧。手中的剑滑落了,全身的骨头如同要被碾碎般疼痛,所有的内脏好像都被挤压到了一处,万悬的脸色开始发紫,意识也开始陷入了模糊。蛊蛇却扭转着身体,张开巨口企图咬断他的颈脖。

    血红的池水让万悬看不见穹冥落在了何处,双手本能地在池底胡乱摸索着。腥臭的血水呛进了他的口鼻,撕裂感和灼烧感瞬间贯穿了他的身体。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就连求生的欲望也变得微弱了。万悬此时最遗憾的是,自己连瑾儿到底出生在哪一日都不知道。

    “彦殊……”呼唤的声音像是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入了万悬的耳中。胸口紧缚的感觉,稍稍减轻了些,他张口呼吸,嗓子里却满是血腥之气。他努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希然疏离而冷冽的目光。万悬的心一紧,想开口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他看见被斩落的蛇头还在地上蠕动,希然从蛇颈上扯下一个锦囊,系着锦囊的绳索,早已深深地嵌进了蛇颈,与皮肉连成一体。希然拿出里面的锦匣,与杨乘交换了什么东西。万悬摇晃着身体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希然走去。

    希然看向他,眼中蛰伏的陌生和冷漠,犹如碎裂的宝石,生生地扎进了他的瞳孔。莫名的寒意像一根又一根细丝,狠狠地勒向万悬的咽喉。

    “抱歉,我又对你下药了。”那是希然对他最后说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