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我想要正常地谈一次恋爱（剧情）

    小鹿57

    安瑟尔彻夜未眠，他反复地回想着这些年的生活，所有的得失都没有论断。

    他只是知道，自己被索取得分毫不剩，只留了一个看似光鲜的躯壳。

    莱茵打扮的很正式，他花了时间准备道谢的贵礼，也郑重地联系了皇后。

    他带着安瑟尔登门道谢，把两家人划分的干干净净。

    路易斯大清早就在期盼，他躺了一天治疗舱，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只是行动起来，还是有点疼的厉害。

    只是再疼，也没有日夜成瘾的想念让人难受。

    他从来都不是畏畏缩缩的人，要什么就去争，去抢，要放在眼皮底下，握在手心里才能满意，才会舒心。

    可是他却不敢去问安瑟尔的答案了。

    因为太在乎，反而承受不起被拒绝的滋味。

    他变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种人，畏首畏尾，患得患失，每时每刻都在期待和恐惧。

    安瑟尔是和莱茵一起出现的，管家早早在门口等候，十分热情地把他们带到了后花园。

    皇后刚刚忙完一场会议，正对着光脑处理事情，路易斯就坐在他的身边，神态慵懒，脸色仍有些憔悴，他懒洋洋地回答着什么，无所事事的眼神落在进来的客人身上，突然变得明亮透彻。

    路易斯站起来，迎过去，“安瑟尔，莱茵哥。”

    莱茵很客气地对他们行礼，路易斯挑了挑眉，就看见他们送进来的补品和礼物。

    “这是什么意思？”他皱眉道。

    皇后也跟着起身，温和地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早上好，莱茵，安瑟尔。”

    路易斯面色不悦，他显然已经猜到了莱茵的来意，皇后看了他一眼，轻声说:“我正好有事要和莱茵聊一聊，你和安瑟尔都需要静养，就在这儿休息一下吧。”

    他们给两人留了足够的时间。

    路易斯深吸一口气，问道:“安瑟尔，我们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你非要和我撇的这么干净？你是真的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清晨的阳光并不耀眼，兽人的睫毛仿佛染上了光晕，深邃的眼里悲怒交加，路易斯焦躁地走了两步，“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情，但我真的在改变，不是吗？我们甚至经历了生死，你就不能对我有一点心软吗？”

    安瑟尔轻声说:“路易斯，你也知道我很容易心软。”

    他拉过身边的藤椅坐下，仰起脸，用目光仔细描摹路易斯艳丽的眉眼，“你好像吃准了我的弱点，容易动摇，又容易心软，我也知道自己的缺点，所以我经常活的很累、很痛苦。”

    “安瑟尔，”路易斯缓缓走到他的面前，屈膝下顿，他的个子很高，就这样半蹲着，也几乎与安瑟尔平视，“我不是想要逼迫你，也不是拿这件事情来要挟你。”

    他的眼睛清透明亮，真挚与诚恳几乎要溢出来，“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我真的想要对你好一辈子，我可以为你改变，我也可以为你去死，你能感受到的，对不对？”

    “你别再这样了，路易斯……”

    “安瑟尔，”有力的大手握住他的手腕，强硬地将他的手心放在心口，路易斯根本不允许他逃避，“你试着感受一下好吗？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啊，你别这么抗拒我好吗？”

    “路易斯，放手……你放开我！”手心隔着单薄的衣服紧贴着路易斯炽热的胸膛，安瑟尔的手骨被握得发疼，他努力抽回手，想要和路易斯说明白，“我说过了，我们不合适，你需要的是那种聪明伶俐的亚兽，而我只是想要一段安安稳稳的婚姻。”

    他这样愚笨的人，注定驾驭不了精明得接近狡猾的路易斯。

    “不是的，安瑟尔，我知道你想要那样的生活，我们这两年，难道不是那样的生活吗？我以为你会安心的，可你什么都不说，你想要什么，你从来都不说，你不说我怎么会明白呢？你以后都告诉我好不好，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路易斯松开他的手腕，尝试着去抚摸他的鹿角。

    安瑟尔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他摇头说:“路易斯，我以为我这样讲，已经足够你明白了。”

    “你救了我，我其实无以为报，你如果要我再像以前那样报答你，我其实没有什么拒绝的资格，毕竟铠特的事因我而起，但是，如果你真的对我有一点点感情，路易斯……算我求求你，放过我吧。”他深深地看着路易斯，苦笑道，“你说我们这一场婚姻，到底留下了什么呢？”

    “我们结婚两年多了，我的喜好你们一无所知，你们的生活我都不过问，这样的婚姻正常吗？你和阿瑞斯说了同样的话，是我不肯交流，总是把你们排斥在外，可是，我的意见真的重要吗？你们真的在乎我的想法吗？”

    安瑟尔轻叹道:“难道你们忘了，我是被你们逼迫、威胁、强暴，才不敢反对这出婚事的吗？这些年，我过得不开心，不幸福，其实你也是知道的吧，但是你不在乎。”

    “我的感受总是排在你的感受之后，很多时候你明知道那些事情会让我难过，你还是会去做，因为在你心里，你的快乐比我的快乐重要，不是吗？你总是用我的委屈来成全你的需要……路易斯，你现在让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怎么说得出口呢？”

    安瑟尔生的很好，皮肉白皙，头发乌黑，五官精致却也不过分娇弱，早些年还没有完全长开，单看只觉得是令人惊艳的漂亮，这几年沉寂下来，反而多了几分旁人难及的雅致。

    历年的美人评选中，满屏莺莺燕燕争奇斗艳，独他雅如夏夜幽昙，偏偏一张脸足够英气漂亮，既不会寡淡如水，也不会美到让人不敢靠近。

    他依旧是路易斯记忆里的样子，安静，美好，除了那一天歇斯底里地宣泄，他一直都是这样乖巧而温柔。

    但安瑟尔此刻却用他最喜欢的语气，一字一句审判着他的罪行，他说:“路易斯，以前你总是喜欢喊我‘婊子’，你也真的把我变成了婊子。是你毁了我对爱情和婚姻的全部憧憬，是你让我知道我可以低贱到什么程度。”

    “我可以作为报答留在你身边，但是殿下，你要我心甘情愿、幸福喜乐，我做不到。”安瑟尔看着他湿润的眼眶，轻叹道，“我想要正常地谈一次恋爱，正常地去爱一个人，正常地结婚生子，而不是陷在这种畸形的关系里反反复复蹉跎我的人生，路易斯，如果你真的想要补偿我，就答应离婚吧。”

    “安瑟尔，我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我不是真的想觉得你是……”路易斯吃痛地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肋骨似乎又疼痛起来，疼的他几乎要哭出来，“我当时只是……”

    “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安瑟尔低头看他，“你的伤又疼了吗？我去帮你叫医生？”

    路易斯却只是固执地问他，“再接受我，就让你这么难过吗？”

    安瑟尔点头，“是的。”

    “我们离婚了，你会爱上别的人，你不会躲避他的亲吻，你会主动牵他的手，你不会因为他靠的太近而觉得难以忍受，对吗？”

    “对。”

    路易斯却还不死心，近乎自虐一般说道:“你的画里会有他，你会心甘情愿地给他生孩子，你会原谅他的每一点小过错……你想要的生活，换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做到，但你不稀罕我来做。”

    安瑟尔看了他许久，轻声说:“……路易斯，其实你说的这些，都是我给过你的。”

    疼痛带来的汗水黏住了脸侧的头发，路易斯低着头，声音嘶哑，“安瑟尔，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他突然站起来，用力地把安瑟尔拉进怀里，熟悉的气息让他更加疯狂，路易斯凶狠地咬住他的颈侧，像咬住了日夜思念的猎物，直到唇舌间沾上了血腥味，他才重重地吮吸一口，简直是想把安瑟尔生吞活剥。

    安瑟尔疼得直皱眉，路易斯很快松了口，又吻上了他的唇瓣。

    他的吻很轻，似怀念似不舍，与刚才癫狂的撕咬对比鲜明。

    “安瑟尔，我永远都不会祝福你和别人幸福，除非我死了。”

    “你不要以为我就是非你不可，这世上的亚兽多的是，我随便一伸手都能找到比你年轻漂亮知趣的，我也不会一辈子都记得你！”

    原来路易斯的眼泪，也和他的一样苦涩。

    安瑟尔是在长廊门口撞见的阿瑞斯，他显然是匆匆赶来，呼吸仍有些不稳。

    自从那天在医院分别，短短两天时间，阿瑞斯在公众面前露脸，交战地区低迷的气氛一扫而尽，以雷霆手段配合警方将国内趁机作乱的贵族势力被连根拔起，被抓捕的古老贵族接二连三，甚至牵涉到当年的虫族事件。

    包括安瑟尔的父亲是否真的参与私通虫族。

    只是帝国已经八十多年没有再加封过贵族，反而因为各种罪名从贵族手中收揽了许多权力，根据这几年的大动作，清理贵族是已经势在必行，就算他的父亲与这件事牵涉不深，甚至可能是被迫害，也不可能再恢复当初的荣誉。

    毕竟他的父亲的的确确是被一只具有高级智慧的虫族寄生了。

    阿瑞斯失联这件事，到底是意外，还是将计就计，他给自己所谓的“遗言”，是暗示，还是仅仅只是一个巧合，安瑟尔这几天也怀疑过，但现在已经不需要答案了。

    他离自由只剩这一步，路易斯已经同意离婚，阿瑞斯不会比他更难应付的。

    这两兄弟似乎在这段婚姻里达成了某种共识，将他的一切完全均分，现在就算安瑟尔不主动说明，按路易斯那样宁愿鱼死网破的性格，也不会允许阿瑞斯独占他的。

    何况，在安瑟尔的认识里，阿瑞斯……应该是或多或少地对他有一些愧疚的。

    否则也不必满星际搜罗那些贵重的礼物来讨好他。

    人有了亏欠，才会想要补偿。

    安瑟尔的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

    阿瑞斯一眼就看到了他脖子上的牙印和唇瓣上的血迹。

    路易斯下的是死口，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阿瑞斯掏出了手帕，但安瑟尔防备的样子让他无从下手。

    “路易斯已经答应和我离婚。”安瑟尔捂着脖子，往后退了一步，“我希望你也能早点配合。”

    阿瑞斯深深地看着他。

    安瑟尔毫不退却地与他对视，上帝似乎格外偏爱眼前的兽人，赋予他帝国最强大的基因，也给了他无可挑剔的好容貌。

    银发璀璨，目似星火，阿瑞斯曾经是他少年时的春心萌动，也是他在无望的时光里幻想过的英雄。

    安瑟尔曾经希望他能够在某一天牵起他的手，带他离开悲惨的囚笼，做他的救赎，做他的神明，做他暗淡无光的生活里的那一道触手可及的星光。

    哪怕只有一刻也好。

    可是什么都没有。

    阿瑞斯伸出了手，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他本就不平静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安瑟尔，我不想失去你。”阿瑞斯往前走了一步，他的目光算得上是哀求，“我一直都是——”

    “阿瑞斯，你当初既然决定舍弃我，现在也不必再来挽留了。”安瑟尔打断了他的话，疲惫地摇了摇头，“忏悔和诺言，我已经听过太多了，我们……好聚好散吧。”

    好聚好散？多轻松的一个词啊。

    阿瑞斯动了动唇，却发现说什么都是徒劳。

    他自认不是个有道德感的人，但他对安瑟尔充满了愧疚。

    而后一生唯一一次懦弱，将深爱的人推进了深渊，从此念念不忘是错，幡然醒悟是错，往后的每一次强求都是错。

    他怎么走都是死局，安瑟尔不会再原谅他。

    他静默了很久很久，才低声说:“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