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慧笔学 - 耽美小说 - 背叛者,必须死在线阅读 - 08 不听话就把你锁起来

08 不听话就把你锁起来

    拆除炸弹的时候,如果太急躁,有很大概率会粉身碎骨。

    不能操之过急。谢灵乘明白这个道理。

    如果不想像梦里的自己一样被囚禁然后惨死,他必须得远离燕灼,然后徐徐图之。但这个过程不能一蹴而就,他现在掌握的信息太少了,很被动,如果太急切刻意,很可能适得其反。

    想好之后,谢灵乘放弃了直接辞职的想法。他喝完了杯中的水,看了一眼窗外将亮未亮的天色。

    *

    很快,天亮了。

    整个城市慢慢苏醒过来,街上的店铺也陆续开了门。

    谢灵乘出了门。他找了家距离最近的纹身店,说清楚自己的需求之后,就自顾自坐在了椅子上,偏过头,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给纹身师。

    纹身师还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客人。大清早的,一进来就二话不说调出串网址请他纹在耳后,不用构图,不打草稿,不弄花样,沟通完就冷淡地坐下开始摆弄手机,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简直不像是来纹身的,更像是赶时间在完成一项任务。

    看在他长得帅的份上,纹身师撇了撇嘴,任劳任怨地打开了机器开始调墨。

    谢灵乘一只手配合着纹身师撩开自己的头发,另一只手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动作。

    冰凉的纹身针戳在人体脂肪层最薄的耳后,带来一阵细细密密的疼痛。这种疼痛还在谢灵乘忍受范围内,他手指敲打着手机,斟酌了一下语气,给燕灼发了条消息——他要请请假一周。

    四十分钟后。

    从纹身店出来,谢灵乘摸了摸隐隐还有点发烫的耳廓处的皮肤,他对着反光的玻璃观察了一下,纹身此刻已经被柔顺浓密的发尾盖住了,不扒开的话看不出来。

    无数的忧虑像是暂时找到了一个锚点,他心里稍稍踏实了一点。

    谢灵乘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潮匆忙,车水马龙。他被刺眼的阳光照得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路过的人,他们神色各异,穿着不同,每个人都忙着在奔向各自的人生。

    他垂下头,盯着自己掌心杂乱的纹路。

    那么,他又该去哪里找回真正的自己呢?

    燕灼一直没有回复消息,等到谢灵乘走过了一条街时,才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

    “小乘,昨天的事,你还在生气吗?”燕灼似乎在一个封闭的地方,声音听上去有点空旷,他拖着长音,笑意里带着危险的意味,“这是你学到的新招数?挺好玩的。可是我最讨厌欲擒故纵的戏码了,你应该知道的。”

    谢灵乘走到马路边,站定,抬头看着红得刺目的指示灯:“没有,我只是又点太累了……想休息一下而已。”他反驳的话说得堪称艰难。

    无他,只是他一听到燕灼的声音,那炽热的爱意就条件反射地从内心深处喷涌而出,浓烈地快要淹没他仅存的少许理智。他用牙齿咬着舌尖,用疼痛对抗着对燕灼本能的臣服,一字一顿道:“我要请假,就是这样。”

    “你最近真的太没分寸了。”燕灼的声音冷了下来,谢灵乘听到他不耐烦扯动领带的细微声响,“谢助理,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绿灯亮了。谢灵乘攥着手机,艰难地迈开双腿,坚定地走了出去:“我没忘,我只是想请个假,燕总。”

    燕灼沉默了一秒,谢灵乘知道,他这是真的动气了。

    “谢灵乘,你以为我是因为什么能让你留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只不过是你比别人都听话而已,如果你还要耍脾气——”他惬意地笑了一声,“我也不是不能换只狗来养。”

    [道歉,说对不起。]

    [快点哭着祈求他的原谅,不然会被抛弃的哦。]

    [认错吧,乖乖地认错。]

    刚走了两步就天旋地转,脑袋像是“砰”地一下被炸开了,疼痛席卷起巨大的漩涡,侵袭着谢灵乘的理智,他膝盖一软,整个人像是被抽干所有力气一样,一下子跪倒马路中间。耳朵里阵阵嗡鸣,他手撑在地面上,用力得指尖都磨出了血痕,眉头皱得死紧,对抗着那股想要把他撕裂的力量。

    不。

    不要。

    不要!

    “我说了……”额头上渗出的冷汗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因为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谢灵乘的声音听起来有种粗砾的嘶哑,“我、要、请、假。”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就挂断了电话,脱力地倒在了地上,可还不等他缓过劲来,风声呼啸,余光里一辆疾驰的小轿车带着劲风,飞快地向他驶了过来。

    谢灵乘倦怠地一个指头都动不了了,无力地勾了勾苍白的嘴唇。

    要结束了吗?这样可笑的人生。

    电光火石间,一个身影飞扑过来,一个大力攥紧了他的手臂,用力把他箍进了怀里。

    谢灵乘感觉自己被包裹进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里,密不透风挡住了所有外界的危险和喧嚣。

    那人把他脑袋按进了自己胸口,带着他翻滚到了人行道上,动作间他们似乎撞到了电线杆,谢灵乘毫发无损,只是垫在他身后的人发出了一声低低的闷哼。

    从那有力的臂膀里抬起头,谢灵乘眨了眨模糊的双眼,看见了一双熟悉的湛蓝色眸子。往常那双眼看向他时,只有不屑和冷漠,此刻却像是烧着烈焰,淬出怒气,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幽深。

    是林睚。

    他得救了。

    蛊惑的声音散去,难忍的疼痛一点点消弭。

    他终于又回到现实了。

    谢灵乘呼出一口气,手指不由自主地勾住了林睚的衣角,眉头一松,昏了过去。

    *

    仿佛是被风轻轻托着,谢灵乘漫无目的地四处飘流。

    飘啊飘,他来到了一个墓园。

    墓园阴雨绵绵,似乎下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冲刷走了世间所有的色彩,只留下一排排孤寂的墓碑组成的灰白。

    在这个死者长眠之地,只有一个活人静静地立在雨中。

    林睚穿着一件黑色风衣,站在一座墓前。纷纷扬扬的雨滴从他伞上滑落,砸在地面上,溅起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腿。他看起来瘦了很多,雨幕后的下颚线苍白而锋利,眼底弥漫着浓重的死气,整个人透露出一种比墓地更寂静的破败。

    他默默地站了很久很久,像是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塑。终于,他伸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像是怕惊醒沉睡的人一样,轻柔又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墓碑的边缘,一遍又一遍,直到他掌心都被磨出了血。

    谢灵乘看不见墓碑上刻着的名字,但能感受到,林睚身上那遮天蔽日的哀戚。

    —

    醒来的时候,谢灵乘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林睚的脸。

    他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下巴,睡着了。

    暖黄色的落地灯亮着,温柔的光线笼罩着林睚的半边脸,从额头到下巴,轮廓像艺术品一样优美流畅。他睡得很踏实,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不设防的表情。

    跟梦中那绝望孤寂的青年完全不一样。

    谢灵乘心情复杂,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他转头打量四周,铺着茶色桌布的书桌、高大的浅色原木立柜、绣着小雏菊的白色窗帘……一切都跟他六年前离开时一模一样。这是他少年时住了四年的房间。

    百感交集地回过头,谢灵乘发现林睚已经睁开了眼睛,幽深的蓝眸正盯着他,里面像是簇了团火,跟狼一样。

    他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一下。

    “我是会吃人还是怎么?”林睚脸上挂着霜,伸手过来勾住谢灵乘的肩膀,把他按进柔软的床铺里,不让他乱动,凶巴巴道,“你他妈差点把爸吓死,你知道吗?”

    “你轻一点,我头很痛。”从小到大,谢灵乘最怕他发火,赶紧转移话题。

    “别给我装。医生来看过了,说你没事。”林睚这么说着,手上的力道却卸了,只虚虚地扣着谢灵乘的手腕,“你够有创意的啊,跑到马路中间去寻死。下次死远一点,别在我跟前,真她妈晦气。”

    “……谢谢。”

    “你别多想,”林睚不自在地移开眼,转头狠狠盯着窗帘上的一点,看也不看谢灵乘,冷冷道,“我只是路过。”

    他松开谢灵乘站了起来,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什么,停下了脚步,背对着谢灵乘宣布了他的命运,“这段时间,你就给我好好在家呆着,哪都不准去。”

    转过头,他翘起嘴角,轻描淡写地说,“跟爸告状也没用,不听话,就把你锁起来。”

    林睚是天生的独裁者,身体里流着上位者的血,自我、霸道、控制欲强,说话从来都只是通知而不是商量。

    以往谢灵乘罪讨厌林睚这个不把人当人的毛病,现在却松了一口气。

    在想到办法之前,他必须得留在林睚身边,这可能是唯一安全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