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
那天凌晨，莱昂纳尔刚刚结束晨练，他正在浴室冲洗黏腻的汗液，手腕上的终端急促的震了起来。 莱昂纳尔关掉喷头，甩了甩滴水的发梢，眯着眼睛按下终端上的接收键，一条被标记为“紧急”的消息弹到了眼前： “比尔基地发现少量虫族，种族不明，暂未发现攻击性，现已完成三级戒备——指挥官言雨。” 莱昂纳尔神色一滞，旋即阴沉了下来，迅速扯过一条毛巾擦干身体，抓起挂在一旁的作训服一言不发的出了门。 怪不得他如此紧张——帝国的都城米海尔两面环山、一面临海，比尔基地把守着与内陆接壤的平原，是拱卫都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监督虫族的卫星、太空基地、守卫地球的天穹、大气层中抓取虫族的机器人……防御的设备布置得如此严密，一定有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莱昂纳尔驾驶着机甲，给城市中所有驻地的指挥官发布消息要求戒严。 让他更加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一路上，他用AI设备仔细检查了各个部队的防卫，没有发现任何漏洞。 穿过层层哨岗来到基地门口时，指挥官言雨都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情况怎么样？”，把暴躁写在脸上的莱昂纳尔无视了言雨的敬礼，摘下操作手套丢给年轻的指挥官，径自向营中走去。 “是这样的”，言雨赶忙跟了上去，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汇报，“四点五十分，站岗的哨兵发现一个人形黑影，鸣枪警告后消失不见了，前去查看时没发现异常。十分钟后，营区内发现了第一只虫族，随即拉响了警报。” “抓到了么？” “抓到了，暂时没有发现攻击性，虫族专家说是没见过的新物种。” “带我去看看。” “是。” 在踏进基地实验室的一瞬，莱昂纳尔用自己极强的精神力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精神波动。 几乎是瞬间，莱昂纳尔面若寒冰，用冷得掉渣的声音命令道，“出去。” 言雨愣了一瞬，赶忙应是，毫不犹豫的转身走出了实验室的大门。 封闭的实验室空无一人，冷到发蓝的白光充斥着整个房间，一串大大小小的气泡从培养基底部向上浮去，在略显黏稠的液体中炸开。 顶天立地的培养基整齐的排列在房间中，大大小小不同种类的虫漂浮在其中。 “不请自来——你不打算解释一下？”莱昂纳尔绕到一只身披硬甲、通体漆黑的虫面前，盯着培养设备，语气中透露着危险。 没有应答，空无一人的实验室寂静无声。 嘀——嘀——，片刻之后，静音运转的仪器突然发出嗡鸣，营养液翻腾之下，喀嚓一声脆响，漂浮在其中的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敲碎了弧形的玻璃。 地球上最顶尖的实验室之一、凝聚了最尖端科技的防弹玻璃，竟抵不住这只虫的一下攻击。 黏稠的营养液包裹着尖锐的碎片从缝隙中倾泻而下，莱昂纳尔微微皱眉，向一旁让了半步躲开浅蓝色的液体。 随着液体滑落到地下的虫迅速变形：虫体膨胀变大，凸起的骨骼从内而外刺破坚硬的外壳，一根铰链似的尾巴在身后显现。 异形迅速移动到莱昂纳尔面前，尾巴尖端锋利的骨刺稳稳地停在了他的鼻子尖上。 莱昂纳尔微微皱眉，但丝毫不躲。 “你真无聊”，雷哲自讨没趣的收回了尾巴。 “杀了我你走不出去”，莱昂纳尔淡淡的看着他。 “你们小教皇好像受伤了”，雷哲甩了甩身上的营养液，说，“我没有恶意，就是想来和你说一声。” “什么？”莱昂纳尔瞳孔一缩。 “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保证你活着走不出地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莱昂纳尔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手难以克制的颤抖。 雷哲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威胁，警惕的向后退了半步。 “变成虫”，莱昂纳尔伸出手，“不然我就杀了你。” “你现在什么都没有”，雷哲有些匪夷所思，“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先出手杀了你。” “凭你不想死。” 莱昂纳尔说的没错，他确实不想死。 雷哲想了想，没有反驳，将身形缩小，稳稳地落在了莱昂纳尔的手心里。 莱昂纳尔将巴掌大的虫收进贴身的口袋，大踏步向外走去。 手掌贴到识别区，厚重的隔离门缓缓向两边滑去，言雨还在一旁等着莱昂纳尔出来。 “保持警戒，把里面收拾了，等待命令”，莱昂纳尔头也不回的吩咐言雨。 莱昂纳尔从营区开了一辆车离开——教堂的警戒设施是成体系的，会无差别地攻击接近的飞行器，就连莱昂纳尔也没有权限关闭。 油门轰鸣，莱昂纳尔径直赶往市中心的教堂。 “汽车跑的真快呀”，雷哲从口袋里探出两根触角，语气中有些好奇的感叹道，“你们人类真厉害啊——能送我一个吗？” 莱昂纳尔太阳穴突突地跳——他真的很烦和这种非人生物打交道，扎克利和纪伯伦两个兽人肌肉长进了脑子里、雷哲更是说不清是聪明还是蠢——总之都很难离交流。 偏偏这种蠢东西，危险系数还特别高。 莱昂纳尔长出一口气，憋屈的感觉愈发强烈——他当然想直接打烂虫星，可惜打不过；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可惜签了停战协议也动不得。 ——莱昂纳尔是真的没想到雷哲就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教堂。 共管品，他有些咬牙切齿。按理说这种条款拖着就是了，尤莱亚待在地球上防卫最严密的地方，他能保证这里不被任何势力攻破。 “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莱昂纳尔脱口问道。 “我吗？”雷哲摇了摇触角，理所当然地说，“变成人类的样子就进来了。” 妈的，莱昂纳尔忍不住在心底爆粗。 所有的虫都完全服从于雷哲，人类在虫族没有任何做情报工作的余地——打了这么多年仗，他从来都不知道雷哲能变成人形。 “你经常来地球么？”莱昂纳尔决定先从缺心眼状态下的雷哲嘴里套出点情报。 雷哲没有任何怀疑，回答得干净利落：“对，人类的食物很好吃。” “……”，莱昂纳尔一阵沉默。 很好，他简直想把星际边境检查站的人挨个枪毙。 深吸一口气，他问出了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说人类的语言？” “是带回虫星的人类教的”，雷哲回答。 莱昂纳尔瞳孔一缩，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们还活着？” “嗯……有一些死掉了”，雷哲想了想，“有一些人被埋起来了。” 一路上，莱昂纳尔问了很多，除去相关虫族的问题，雷哲都回答的很积极。 他在示好，莱昂纳尔笃定——或者说，他对于人类有一种莫名的亲近和善意。 除了超强的战斗和指挥能力，雷哲给他的感觉……就好像一个小孩——任性、没有善恶、没有道德、没有恐惧。 甚至，没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