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回家

    “你的易感期综合征已经发展到第二级，这些副作用太严重了，不能再拖了。”顾襄筠阖上小儿子的体检报告，“今天凌晨，晏翾派出的第一批医疗团队和设备已经抵达首府中央区航空港。”

    顾襄筠放下钢笔：“你们的订婚仪式就安排在下周末吧。”

    办公桌前，顾问野跪在一滩碎瓷片上——他父亲珍爱的两只乳青釉花瓶，摔的响声挺脆。

    顾襄筠提起晏翾：“两个月前，晏翾支持的候选人赢得了联邦的党内选举。他癖好特殊，一时心血来潮，选择你作为联姻对象，无非是想锦上添花令新独立州和顾家蒙羞。”

    “锦上添花？”顾问野面无表情，“‘群鸦’小队在爆炸案中全军覆没，十三条人命，连一毫骨灰都没剩下。晏翾还嫌不够？”

    “狡兔死，走狗烹。今天是肝胆相照的伙伴，明日就是同室操戈的仇敌，只有共同的利益永远不变。孟朗他们是保家卫民的军人，是背负秘密的工具，更是血债累累的暴徒。爆炸案发生前后，至少有三拨势力想要‘群鸦’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顾襄筠意有所指地警告他，“问野，就此打住。不要和你哥一起继续追查当年的事，也别再去‘无法地带’那种地方。”

    顾襄筠端起不慎磕出裂纹的茶盏，抿了一口，“好了，不说了。你出去吧。下楼同晏翾打个招呼。未来一年，你们婚姻关系存续期间，还是要好好相处的。”

    “不，我要回去了，年糕还在等我给它煮鸡胸肉。”顾问野手撑着地。一粒瓷碴扎进掌心。双膝血迹斑斑，可顾问野仿佛失去痛觉，“爸，我只认孟朗。他是我唯一的爱人。我不会再和任何人交换戒指。”

    “再？”顾襄筠拉抽屉，找到放在子弹夹下面的理气舒心丸，“问野，你忘了，你们结婚时你没有给小朗买戒指。而且据我所知，你婚后…恕爸爸眼拙，我没看出来你有多么爱他。”

    ——孟朗，别装哑巴。说！你为什么非要在夜店里和江麓他们动手？他们现在还没脱离危险！

    ——好，你可真行，关了你三天禁闭，你也不说是吧。

    ——你看看报纸看看新闻，看看发生了什么！别再那么目光短浅，逞一时之快！你知道吗？“群鸦”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和中央军部失去了联系。

    ——如果你真的那么厉害，就去救人啊，去救那些比你这个天天待在家里的小废物强一千倍一万倍的人啊！

    “虽然最近两年你进步很大，但顾晏联姻这件事涉及甚广，由不得你任性。更何况你和小朗也算是包办婚姻，说不准你这次能爱上晏翾呢。你好像比较喜欢强势的人。”顾襄筠看着小儿子，心中叹息。他决定将这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推向那个注定的选择，“问野，燃料基地发生爆炸前，小朗就已经不在了。”

    顾问野抖了一下，连带着膝盖的细小伤口都在不怀好意地微笑。

    “但他的尸体，完整的，还在。可是那位前任军政大臣派去的雇佣兵，取走了小朗的腺体、眼睛和生殖腔。”顾襄筠面有不忍。他又从底层抽屉中取出一件密封袋。里面装了五份刑讯记录，“作为战利品，作为他们成功猎杀新独立州特战部队狙击之王…‘慕野’的证明。”

    获知孟朗死讯，后知后觉许多事的顾问野几度崩溃，挨近绝路。

    他的大哥顾寻壑竭尽所能地开解他：“你振作一点，小朗不会怪你的。你看他给自己取的代号。慕野，是你的名字，是你。”

    “他喜欢你。他那么喜欢你。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顾问野慢慢抬头，仿佛一具缺乏机油滋养，严重锈蚀的机器人，关节牙槽吱嘎作响。

    顾襄筠轻声说：“小朗去世后的第五个月，他的器官上过一次地下拍卖会。现在，它们都在晏翾手里。”

    日光渗漏书房落地窗，今天是个适合走动的好天气。

    “去吧，去和晏翾见个面，争取早点带小朗回家。”

    晏翾解开黄金锁链，他盯着辜三川黑润的瞳仁，释放令辜三川后背发凉的温柔眼神：“小狼，去吧，别让我等得太辛苦。”

    神情复杂的管家摁响呼唤铃，叫来一个Beta小保姆给装作不认路的辜三川引路：“请这位先生去三楼的客用alpha盥洗室。”

    小保姆生得清秀可爱，梳花苞头，刘海别了一枚草莓发卡。

    她壮着胆子打量身边的面具男人。

    大狗。

    高挑，神秘，诡异…而且衬衫前胸的纽扣是不是绷得有点紧。

    她这样想着，却不知道男人也在认真观察她。

    辜三川想说话，想问问她这头发是怎么绑的，夹子在哪买的，怪好看。

    可是不行。

    辜三川只能默默和肚子里的崽对话，问她喜不喜欢，夸她肯定和这个姐姐一样漂亮。

    ……不，不好意思。

    在我眼里，我女儿肯定最漂亮。

    因为崽总是特别安静，所以辜三川相信他肯定会生一个小姑娘。

    辜三川不知道自己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把领带勾出来，并且清理好后穴含着的精液。

    所以盥洗室外，他给小保姆鞠了一躬，摆摆手，摇摇头，指了指走廊，示意她不用等候，先去忙。

    标志“正在使用”的提示灯没亮。

    送走小保姆的辜三川推门进入盥洗室。

    他叹了口气，先解开皮带扣。

    事后，辜三川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先摘掉面具洗脸。

    “狗东西，邮轮一别，真是好久不见啊。”

    孟朗和辜三川的警惕性极高。

    可是无论生前死后，他们永远不会提防戒备的对象只有顾问野。

    辜三川提着裤腰，猛地闪身，避开脑后袭来的一记重拳。

    野哥，好久不见。

    但能不能稍等我一下，我感觉后面的精液快要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