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慧笔学 - 耽美小说 - 大哥快穿并养成在线阅读 - 66 寻师誓言

66 寻师誓言

    上回说到,那醉了酒的单哉同慕思柳胡闹一夜,被老天罚了一宿噩梦后突然开窍,终于是肯放那雏鹰展翅青天。而此同时的另一边,另一位长辈也有要事同晚辈商量。

    时间往回拨个半天,流民村内,夜深时,宴会的篝火将熄不熄,长孙大夫不胜酒力,逃也似的找地睡去了,年轻的孙大夫也喝了不少,却足够克制,能够面不改色,正襟危坐在篝火边上,清冷的面孔不悲不喜,熟悉他的也知道这是沉默的推拒,便不再挨上来打扰,别处热闹。

    除了祝雪麟。

    祝雪麟虽不是宴会主角,却也顺势喝了不少。他打小就跟着酒鬼师傅,又是北方出生,看似薄皮,却能连着喝倒七八个大汉,在酒量上些许已经能达到江湖第二——第一是他师傅岳逍遥,那厮是千杯不醉,他比不得。

    当然,他从不轻易喝酒,喝酒伤身,这是孙大夫亲口叮嘱,他从不叛逆。

    “孙大夫,不早了,去休息吧。”祝雪麟打着哈欠而来忙碌一天,晚上又是尽兴,累得抬不起眼皮,“病人那边我会去看,您好好休息便是……”

    “麟儿,坐。”

    孙大夫声凉色冽,闻者皆能醒个三分,祝雪麟自是听话坐下,好奇道:

    “孙大夫何事?”

    “你师父的下落有了。”

    “……”

    祝雪麟笑容一顿,待他反应过来孙大夫说了什么,身体已经先一步凑了过去,失态道:

    “师傅他——”

    “自然是活着。”

    “果然!”祝雪麟喜极,却并未失态,胡乱抹了把脸,深吸了口气来理清思绪。

    孙大夫也不急,篝火噼啪作响,昏黄的柔光打在他俊毅的脸上,凸显出他眼角的皱纹,告知来者,铁人如他亦有疲惫之时。

    安静如沉沉之雾,弥漫在二者之间,祝雪麟掩面半晌,终于是理好了思绪,克制道:

    “孙大夫,您是师傅的至交,我信师傅,自然也信您。但事到如今,有些事还是该开诚公布的好……”

    孙大夫瞥了眼青年,发现这孩子是跪坐,手掌死攥着衣摆,脸上有汗,牙咬薄唇,目光无处安放,显然是鼓了勇气才说出这话来。

    光从外表上看,祝雪麟和他师傅是没有一分相似。一个生的精致乖巧,一个则是高大威猛,英雄气概。但只要和二人相处过,一定会发觉,这对师徒的眼睛颇为相似。

    眼是人心之窗,透过这窗,一个人是怎样、该如何,都能清楚明辨。祝雪麟和岳逍遥的眼睛就是一样的,明而亮,锐而利,区别在于,岳逍遥的阅历深,留着往事沧桑,而祝雪麟是初生牛犊,藏了灵动美好。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们师徒的眼光如剖刀,能一眼洞穿他人本质。这是他们的本事,却也是令人畏惧之处,毕竟人总是想藏着掖着些什么,无故被人看了去,总归是不舒服。

    扯了那么多,孙大夫其实只是想点醒自己,祝雪麟早已不是孩子,他自是懂事,不说罢了。

    孙大夫垂眸沉吟片刻,终是给出了自己的交代:

    “我确实名彦,不过‘孙’姓前头得加个‘长’,长孙彦,字卿言,你可以当我是药谷的现任谷主,亦或是,区区一介与天抢人的赤脚大夫罢了。”

    “所以,孙老大夫,确实是那位长孙普世?”

    “他是我爹。”

    “哦……那您跟师傅——”

    “他我孙子。”

    “……”好重的怨气。

    祝雪麟悻悻然地低下头,对于长孙彦的坦诚又是忐忑又是开心。他本以为这层身份被捅破,他们就不能如往日那般亲近。结果,“孙大夫”果然是那个“孙大夫”,直来直去的脾气全然不被那世俗身份所动摇……

    “行了,说回你那混账师傅。”

    长孙彦扯回话题,“我从唐母那得了消息,说是三年前,他们初来乍到,曾受过贵人暗中相助才得以在鱼龙混杂陵城定居。那贵人未曾露面,唐母为表诚意,将记录‘行者’来由的感谢书寄了过去。那之后,他们遇了陶万海,其自称是那‘贵人’,想要交换他们手头的。陶商有书信为证,唐母自然是信了,这才有了合作。后来合作破裂,她暗省不对,夜中静思,才意识到那贵人应当另有其人。”

    “三年前……”祝雪麟心头一跳,“是师傅?”

    长孙彦冷哼,语气里已经有了愠怒:“除了那个爱管闲事的还能是谁?”

    “哈哈。”祝雪麟觉得脸热,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马尾,赶紧继续道,“所以,师傅他……?”

    长孙怨气:“唐母对这‘丐帮帮主’是没啥印象,但我能不了解那家伙?我问唐母书信是何内容,竟是从她自己的出生写到行者困难,其中自然囊括了太祖那个老不死的事。一封信,人事人命人情全在了!遑论太祖对那傻子有知遇之恩,知道那老不死的尚有愿望未能实现,岳逍遥能不动身吗?那个尽给人添麻烦的混账东西!”

    “哎……”祝雪麟愈发抬不起头了,“师傅他、他也是为了救人……”

    “他救人能把你给抛下了?!”长孙彦彻底炸毛了,这清冷君子再不压抑自己的怒气,指着南边的月亮,破口大骂,

    “只身犯险,却连封信都不带给我!那混账还把我当兄弟吗?!要是这期间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要剁了他!再陪他自刎!”

    祝雪麟也是头一次看到长孙彦发那么大脾气,如鹌鹑般缩着脑袋。但他也总算意识到,长孙彦压根就是醉了,只是轻易看不出。

    “孙……大夫。”祝雪麟终究没能改过口,“那个,有关师傅的下落……”

    “许是在桂省桂府某处。”长孙彦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痛骂了岳逍遥一顿,便立刻收敛了情绪,道,

    “唐母曾在信里提到,她师傅是蟠山野寨的巫祭。那混帐东西若是去查和华天太祖,定会前往那一处打探。”

    “再有,唐母的信既然能为陶万海所用,些许当初同那混账有过交集,或许能知道些什么。”

    长孙彦现在是一口一个“混账”,字字咬牙,像是恨不得把那人咬碎一般,叫祝雪麟暗暗心惊,心想以后若是孙大夫要报复师傅,自己万不可阻挠,不然指不定在哪顿饭后就要上吐下泻了。

    “嗯……还有一问,大夫您怎么敢确认……”确认师傅没死呢?

    这般不吉利的话,祝雪麟是不敢问出口的,但长孙彦心里有数,直接替祝雪麟解答了疑惑:

    “我说他没事,他就是没死,死了也得给我活着!”

    “哦……”原来是醉后的气话。

    长孙彦发过火,气血上涌,两颊染了绯红。但他的眼眸却是清醒,或者说,他压根没醉,只是想借着耍酒疯的由头,把那些憋在心里的话通通骂出来罢了。

    篝火依旧,它的光亮、它的热度,似乎永无尽头,但他们知道,那些不断爆开飞升的星火,是它不断消逝的证明。他们能载歌载舞地赞美火焰,他们相信光明永存,是因为朝阳必将升起。但篝火还是要灭的,总有人要为他的消逝而伤心。

    “麟儿……”

    “大夫放心,我会去找师傅。”祝雪麟沉声,尚显稚嫩的五官已经盖不住他的决心,

    “师傅离开前曾与我说,万万不能离开陵城。彼时我不明白其中缘由,现在想来,一是要把我保护在丐帮的势力里,二来,师傅是自信能够早日回来的。但如今已有三年,他还未归,定是碰到了意料之外的麻烦。”

    “师傅走得太久,丐帮肢解,不复以往。如此情况下,若真的有人要害我,那陵城早就不是安全之地。而且……有单大哥在,丐帮已无需我去操劳。我已经没有再留在陵城的理由,而师傅有危险,我必须得去。”

    长孙彦沉默地听着,待人落了话语,缓语道:

    “既然你已有了决意,我便不多嘴。”

    “大夫……”祝雪麟得了认可,眼中光亮悦动,喜悦地看向长孙彦,却发现其人依旧愁眉不展,“大夫还有什么心事?”

    “……麟儿,此行,我不能与你同行。”

    祝雪麟闻之,颇为不解:“但是您不是——?”

    “我是想去找他,比谁都想。”

    长孙彦气短,眉头紧蹙,挣扎不已,

    “但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情。你可能有所耳闻,中原以北有一伙‘异月教’,其教众多诡谲,多修行,所过之处,邪魔倾巢,民不聊生。家父找我,除开替人看病,也带来了一个消息——百事通传信,家父的师妹曾出现于异月教据点,疑似教众护法,主谋了数起谋杀凶案。诸多正道因此怀疑药谷,必须回去有人主事调查,若真有此事,还得亲手肃清谷内邪道……”

    “啊?!”祝雪麟震惊,“这……”

    “这是师门不幸,你插不上手的。”长孙彦吐出一口浊气,苦恼地抵住太阳穴,

    “我本是打算,让家父随着行者北上处理,而我尽快南下去帮那倒霉玩意。但家父此行有重任在身,不是无法走开,只怕万一中的万一。”

    “你既已决心寻师,我就必须北上。一来是回药谷主事,二来也是替行者带路,寻那寒毒方子。”

    前言已述,寒毒是治疗走火入魔的上方。原理未知,但那些异变的行者也确实从中受益,那些狂暴的内力已被祝雪麟的寒毒压制,神智也在逐渐恢复。可悲的是,他们畸变的形体已再也变不回来,如此怪物怕是再也无法见人,只得在郊野阴沟度日。

    如此倾诉了烦心事,孙大夫的眉宇总算舒展了些,祝雪麟也是乖巧地听着,不敢多言。

    “麟儿,还有一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大夫您说。”

    “你必须改修,将寒毒根除。”

    “?!”祝雪麟没想到长孙彦会提出这个要求,神色复杂,“孙大夫,这、恕我不能答应……”

    “麟儿,我知道你顾及什么。”长孙彦不满,“你原先不修,是怕出事,如今已经确认就是治那寒毒的法子,却又想着用寒毒救人。但你只身一个,又哪里救得了天下如此之多的邪魔?”

    祝雪麟被长孙彦一语戳穿,很是为难:“但,如今我已可以轻松压制寒毒,运功救人的方法我也会了……我、我只是怕万一,万一以后遇上了需要帮助之人,却因寒毒已解而手足无措——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祝雪麟所言只是万一之中的万一,堪称杞人忧天,但这孩子就是连这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放不下。

    “那可是一条人命,我、我不能放着不管……”

    真是跟他那倒霉师傅一模一样。

    长孙彦闭上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沉声吩咐:

    “麟儿,你想保护他人,这我明白,但你要知道,我们也是想保护你的。”

    “……孙大夫,还有师傅的心意,麟儿自然是明白的。”

    “就当是我自私了。我已经失去了太多,不想再见你有任何风险。”

    长孙彦长叹一声,忧虑地拿起酒坛,仰起头,粗俗地灌了一口,让那热辣的酒液淋入一身,好让自己能够在醉梦中清醒。

    想当初,他在边关从军之时,也是如此,闲暇之余独个饮酒,祭奠沙场亡魂,直到那傻子横空出世,陪他度过了最难熬的悲月,又在万劫不复之境地创造奇迹,领着那不过千人的戍军,死战到天明。

    他们曾志向,救尽天下苍生,但这人世间哪里经得住考验?不过一道虚无缥缈的成神之路,便牵引了上千上万的人投身炼狱,江湖纷乱,还不知有多少冤魂要死于其中。

    如此一比,当初豪言壮语,在现实摧残下,不过是纸糊的心防。

    若是你在这就好了,但凡你对我说一句“但行好事”,我也绝不会有任何私心。

    “麟儿。”

    “我在。”

    “答应我,你一定要找到他……”长孙彦低着头,嗓音兀的颤抖起来,隐忍着,不让那沉寂多年的情绪失控涌出,

    “他一定不会死的,所以……”

    “我会的!”祝雪麟上前,紧紧地握住长孙彦的手,“我一定会把师傅好好带回来!”

    “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