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结怨(夜卿皇VS雎星野)
61 结怨 “我为何不能?”雎星野觉得可笑至极,“你是什么普度众生的菩萨?京城里买卖打杀奴隶的多了去了,你怎么不去救救他们?打着‘假慈悲’的名号,在衍哥面前博贤良的名声,我看你就是针对我而已!” 他的狂妄自大如同一把带着火焰的剑。 夜卿皇眸色暗了暗,平静吩咐:“把外面的人请进来。” 雎星野骤然想起廊下粗布麻衣的贱民,那些人用阴暗恶毒的眼神盯着自己,想来就是信笺上死者的爹娘兄弟。 他从未处在被人质疑与仇恨的境地,从小到大所有人对他宠爱有加,爹爹让他自由自在的活着。如今不过是失手处死了几个奴才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 如此一想,一股委屈与愤怒自心底升起,他生出逃避之感,夜卿皇怎么敢做这种事! 雎星野冷着脸起身想要离开。 “站住。”背后是夜卿皇平静而强势的声音,“我允许你走了吗?” 雎星野怔了一下,轻蔑眼神扫过端坐的正君,头也不回抬靴走向门口。 门口被侍卫挡住,林穹垂首不语,没有半分让开的意思。 雎星野哪里受过如此刁难,怒喊:“兰亭!” 兰亭听到少爷的声音忙奔过来,林穹寸步不让,他进退两难,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 “君辱臣死,平日里养你是做什么的!”雎星野骂道。 兰亭为难又哀求的望着自家少爷,这里是定王府后院,他怎么敢和正君的人动手。 “退下。”夜卿皇目光冷峻望向他,“你家少爷不懂规矩,你也不懂?” 兰亭的心砰砰直跳,垂下头小声应了一句“是”,退回原处。 雎星野胸中怒火中烧,转身恶狠狠瞪着夜卿皇:“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夜卿皇伸手展开信笺,上头烙印着六七个血淋淋的名字,他冷冷与雎星野对视,语气沉重:“是你不知道。”目光忽掠向身后,吩咐,“请进。” 十来个粗布麻衣之人走了进来,他们衣衫陈旧整洁,头脸是认真收拾过的,可粗糙的皮肤与浑浊的眼神难掩生的磨难,几个老妪眼里噙着泪,众人一起跪下请安。 他们好似没看到雎星野一般。 雎星野孤零零立在那里,面上火辣辣的,不知是愤怒还是羞辱所致。 夜卿皇温声宽慰众人几句,耐心听他们哭着悼念儿子兄弟,最后命人送上厚厚的丧礼。 众人大抵不知道雎星野就是害死自己亲人的罪魁祸首,临走时还一一向雎星野鞠躬道谢。雎星野这时才察觉,方才在廊下察觉这些人目光狠毒憎恨,可能只是他心中偏见形成的幻象。 雎星野怔怔看着这些贫苦的人,看着他们痛苦的脸与嘶哑的嗓音,他与这些人无法产生任何共鸣,他就像悬浮半空的游魂,冷静的俯视他们的悲欢,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或许错了,可思绪转瞬即逝,刹那如流星。 等到众人领了丧仪谢了恩出去,望山海阁里又只剩下夜卿皇与雎星野。 空气很安静,二人一坐一立,缄口不言。 最后,雎星野仰头望向夜卿皇,玉雪玲珑的小脸上满是破罐破摔的挑衅:“戏唱完了?你到底要怎样?” “按照府归,后院不得无故虐死仆婢,违者杖二十。你‘无故’处死了多少人?”夜卿皇与他截然相反,理智且强势。 雎星野不敢相信的瞪圆漂亮的狐狸眼:“你敢打我?” “为何不敢?”夜卿皇缓慢而坚定的反问,“论身份,我是王府正君,你只是妾室;论尊卑,我是侯爵暨正三品太常寺卿,你是庶民,你我之间,何须用‘敢’字?” 雎星野被噎住,嘴唇气得发抖,眼眶都红了。 “府规是小王爷同意的,也是你当初画过押的。”夜卿皇沉声训斥,“你真当王府是你雎家的天下,可以目无王法,草菅人命,肆意妄为!” 雎星野彻底被激怒,狠狠咬紧牙,心脏砰砰砰的跳,血液沸腾冲上脑子。 他想夺门而出,不要在此受辱! 不过是几条贱命而已! 很快,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近来夜卿皇颇得衍哥宠爱,竹海的医馆为王府赢得不少美誉,梁璞又在军营里连连攀升,这位云城来的正君已不复当日落魄。 更何况,在此事上衍哥未必会为他说话。 他曾因此癖好被衍哥打过一次,而最近频频“失手”造成的人命官司,比当初还多。 若是被衍哥知道,又要白惹他生气。 雎星野内心思绪轮转一番,再无咄咄逼人之态,小脸紧绷着咽不下这口气:“正君要如何处置我?” 他平素飞扬跋扈惯了,这一问倒显得委屈巴巴,是服软的态度。 夜卿皇本意只是敲打,并不会真的罚他,见状也不再逼迫,直抒胸臆:“我希望这种事不要再发生。” 雎星野咬牙切齿,袖中拳头死死捏紧,赌气一阵,终于合手躬身行礼:“是。” “雎二公子要记住府规,如若再犯,绝不轻饶。”夜卿皇别有深意的警告一句。 雎星野深深吸了口气,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是。请问我可以退下了吗?” “自然。”夜卿皇恢复平素的温润情态,“请。” 门口的侍卫林穹侧身让开生门。 假惺惺。 雎星野在心底骂了一句,转身大步离开。刚出了屋子,气不过,抬脚踹翻墙角的一盆绿菊。 夜卿皇听到屋外花盆破碎的声音,无奈摇摇头,雎星野真是小孩脾气。 “大公子。”林穹忍笑道,“属下从未见过雎少爷这样生气,真是风水轮流转。” “雎老爷对幼子也太过放纵。”夜卿皇长叹一口气。 “雎少爷想必不会善罢甘休,您还请当心。”林穹忧上心头,“这梁子可是结下了。” “旁的便算了。”夜卿皇望着雎星野远去的背景,正色道,“草菅人命,如何容他?” 他想起雎星野质问他,南明京城打杀奴隶的多了去了,他怎么不去救不去管?他何曾不想?南明皇朝政治漆黑,许多法令不合时宜,民怨载道,他最初拒绝入朝为官便是不愿与皇朝同流合污,是萧衍鼓舞他试一试去改变,力有逮处,怎能坐视? 想到曾经所作的,夜卿皇的眼神愈发坚毅。 雎星野出了望山海阁,回想方才的处境,气得咬牙,抬手狠狠扇在兰亭脸上,斥骂:“废物!” 兰亭忙跪地请罪,内心十分委屈,面上半点不敢表露:“主子息怒,是奴才没用……” “掌嘴。”雎星野气恼命令。 “是。”兰亭跪直身子,抬手左右开弓用力抽在自己脸上,噼噼啪啪,没几下就抽得两颊通红。 雎星野发泄后冷静下来,漂亮的狐狸眼转了转,踩着脚凳上了软轿,慵懒的靠在软枕上随口吩咐:“去南苑。” 下人应是,马车动了起来。 白皙的手指撩开车帘,雎星野睨了跪地还在掌嘴的兰亭:“滚回雕花楼,今晚在院子里跪一夜。” “是。”兰亭捂着脸叩首谢恩。 雎星野来到南苑,门口守卫见状破例为他让路,侍从殷勤将他引到侧屋喝茶,再去主院回禀。 不一会侍从回来,说小王爷一早出去,还未回府。 雎星野靠在门口,望着龙柏树下挺拔俊朗的少年,叫一声:“伏少爷。” 伏辰正吩咐人备马外出,闻声侧目,薄唇勾起明艳笑容,大步走向雎星野,躬身行礼:“雎少爷日安,您唤仆名字就好,仆担不起您这样称呼。” 雎星野笑道:“你是天印军的少统帅,未来的大将军,有什么担不起的。” 伏辰与雎星野也算少年相识,交情虽不深,但此刻他心如明镜,雎少爷要打坏主意。 “不知你肯不肯赏脸,去听雪楼坐一坐?”雎星野眨巴着水润的大眼睛,红润小嘴一撇,“我今日受了好大的委屈,想找人倾诉一番。” “这就奇了,谁敢给您委屈受?”伏辰心道,若是主子爷干的,我也没法子。 “正君啊。”雎星野嘴角笑容逐渐变冷变深,“要不要听?” 原来是夜卿皇呀。伏辰笑得一派和气:“仆乐意效劳。” 听雪阁秋意盎然,淙淙溪水环绕着大片暗红的墨菊,橘色金色的落叶铺满鹅卵石小道。 屋檐之下,圆桌中摆着香炉烹茶,热气缭绕。 雎星野简单叙述方才遭遇,单手撑着下颌歪歪脑袋:“你替我出出气,价钱随意开。” 论搅动风云的本事,南苑当属伏辰第一。 伏辰一身鸦青色的华贵长袍,把玩手中青玉的扳指,思忖片刻,唇边浮起浅笑:“正君自认身份高贵而贬低您,不若挫挫他锐气,仆有办法令明侯获罪。” 云城城主明侯,是夜卿皇的爹。 伏辰并不认为夜卿皇是骄矜跋扈之人,也不完全相信雎少爷所言,可正君为区区几条贱命得罪雎少爷,实在不是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