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哥哥

    闻峻高中的时候就搬出来自己住了，那会上大学的段星宇一有空就来看他，偶尔也会住两天，直到出道成为明星，才渐渐来得少了。

    这次段星宇要到西北那边拍戏，归期不定，临行前照例来看看闻峻。

    打开门，先见到的却是一张有些眼熟的脸，他摘下墨镜，盯着对方看了许久，在口罩遮挡下的表情渐渐凝固，许久，才不确定地开口：“林遥？”

    能在闻峻家进出自如的，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林遥点点头，有些无措地看了眼闻峻的房间，“我......我帮你叫他。”

    “你怎么在这？”段星宇取下口罩，嘴角带笑，仿佛看见多年未见的老友，只是眼神还和当年一模一样。

    那个时候林遥打听了很久，才问到去阿峻家的路。到达目的地时，被保安带着见到的只有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眉眼与阿峻有五分相似。

    得知他的身份，少年目光警惕，紧张地挡在他身前：“阿峻不记得你了，你别再来找他。”

    “为什么？”面对大得不像话的宅子和穿着考究的段星宇，林遥捏着自己洗到发白的衣摆，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会不记得我？”

    “他的脑袋受伤了，一想到以前的事就会头痛，你要是不想害他，就别再来找他。”少年语气严厉，还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林遥恳求对方让自己见阿峻一面，换来的只有冷漠到极致的眼神。

    之后，阿峻身边总有人跟着，林遥再也没机会接近，只能躲在各种他有可能经过的地方，远远地看上一眼，看他和段星宇日渐亲密。

    似乎和林遥一样想起往事，段星宇面上的笑意淡了些，直接越过他走向闻峻的卧室，在林遥看不见的地方，拽着口罩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

    刚回闻家那会，他跟闻峻的关系是很差的。

    十岁的孩子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在这个家中有多尴尬，他是私生子，因为他和妈妈的存在害得闻峻失去母亲，心中的愧疚和对完整家庭的向往，让他不自觉想要亲近讨好比自己小三岁的弟弟，可他的亲弟弟却只愿意叫别人哥哥。

    兄弟俩的关系真正发生改变是在闻峻八岁那年。

    闻峻被从绑匪手中救下的时候浑身是血，昏迷了整整两天。他的头部遭受重创，醒来后记忆出现混乱，根本不记得自己发生了什么，可第一句话就是要他父亲去救林遥哥哥。

    大人们问他林遥是谁，他又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一想就头疼。

    闻康成派人回那个仓库找过，没有找到林遥，只打听到有个孩子被绑匪残害致死，便误以为死的就是闻峻要找的那个林遥。

    所有人都怕病房里的闻峻再次受到刺激，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段星宇就在此时站出来，轻声朝闻峻说：“阿峻，你是不是记错了？你根本没有叫林遥的哥哥呀。”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有没有？”

    “因为我才是你哥哥。”他鼓足勇气说出心中所想，“你只有我一个哥哥。”

    他的话给闻峻的记忆造成更大的混乱，闻康成见状，干脆将错就错，在让闻峻接受催眠治疗的同时，把段星宇放到了他人生中极其重要的位置上。

    从此，闻峻记忆里最喜欢的哥哥从林遥变成段星宇。

    他把来找闻峻的林遥赶走了，然后一直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这样一个角色，演到最后，自己都要当真了。可现实在十年后给了他狠狠一耳光——林遥还在，并且真切地存在于闻峻的生活里。

    “哥，你怎么了？”感受到段星宇的反常，闻峻皱眉问了一句。

    “嗯，没事。”段星宇从回忆中惊醒，笑得勉强，“怎么突然让别人住到你这来？”

    “只是暂时借住一段时间。”说到林遥，闻峻的表情又恢复到淡漠，刚刚谭谦还给他打电话说最近都约不到他，这一切自然全部归咎于林遥，他不过是想盯着那个人，看他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住多久啊？”

    “到暑假吧。”闻峻看向虚掩着的卧室门，忽然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林遥此刻在做什么。

    “不是你男朋友吗？”段星宇开玩笑似的问道。

    “怎么可能？”闻峻想都没想地否认了，见段星宇仍带着揶揄的笑容，又解释了句：“就是一个学长，他实习的地方在这附近，所以借住在我这，你别误会。”

    “我看他脾气挺好的，你这多个人有个照应我也放心，不介意给我一个他的联系方式吧？”

    闻峻无奈掏出手机，把林遥的电话号码发送给他。

    看着弟弟越发俊朗的眉眼，段星宇心中没由来地升起一阵恐慌。他抬手抱住早就比自己高的闻峻，近乎依恋地在他颈窝蹭了蹭。

    他们之间已经很少会有这种亲昵的举动，闻峻愣了会，安抚地在他后背轻拍两下。

    “阿峻，你会等我回来吗？”

    “说什么傻话？我不在这还能去哪？”做不成恋人，他们依旧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弟，闻峻从未想过要因此疏远他，除了那个醉酒后的吻，也再无任何逾越的行为。

    段星宇放开手，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有些怅然若失。

    送走段星宇，闻峻抬脚准备往家走，以往这个时候，他多半在跟施纵他们鬼混。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放在林遥身上的关注有点多了。烦躁地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头，闻峻转身换了个方向。

    林遥在他们走后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小时候的他在段星宇面前就抬不起头，现在依旧如此。他低头审视自己，哪怕闻峻没有忘记他，又凭什么要喜欢他这样的人？他在这种自我厌弃的情绪里沉浸许久，连闻峻回来了都没发现。

    他今晚喝得不多，打开灯就看见林遥像尊雕像一样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直到他走近才受惊一般抬起头，茫然地看向他。

    闻到酒味，林遥起身要走，被闻峻一把拉住：“你去哪？”

    “给你煮醒酒汤。”林遥不敢看他，语气里却多了几分隐秘的欣喜，“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身体里的酒精像是被蒸发到脑袋里，燃起一团火，烧得他头昏脑涨，明明喝得不多。

    他拽紧林遥试图挣脱的手臂，径直走向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