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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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那条蠢龙！” 神官近乎是咬牙切齿了，尽管面上仍是不可捉摸的平静。 —————— 莫伦代尔神圣帝国的边境线/北极海/龙岛附近 “准备出海。” 神官的话令在场所有忙碌着重新搭建营地和设备的人都愣在了原地，炼金术士有些难以找到自己的声音，他小心翼翼地确认着：“但是神官大人，我们还没有龙岛的确切定位，也不知道横渡北极海的方法……” （北极海是人类的说法，【无尽之海】是龙语） “毋需烦恼。”神官眺望着海的彼岸，那里是连绵的阴云与散不去的迷雾，即使是旭日东升的方向，却透不出一丝光亮来。 “那条【纯黑的巨龙】会自己找上门来。”神官的声音里无不充满着笃定。 皇家亲卫队特别成立的搜查小队队长杰尔面色沉重，但依然坚定地吩咐手下这个看似是在“送死”的命令。——他也没理由拒绝，在巨龙降临的时候，他们的临阵脱逃行为，已经是神官当场处决他们的理由了，现在还能够呼吸就已经是休伯特神官的悲悯。 北极海的海岸线上龙族搜查队大张旗鼓的造起了船，炼金术士从空间魔法袋中掏出了航船所需的魔法动力骨骼，搜查队砍伐着岸边的树木，用武技砍成了造船所需的形状——这周围没有船只，没有船会在【无尽之海】停泊，即使是皇室的安排，也征用不来，只好现场制造。 整个动工现场都安静的可怕，没有人敢打破这死一样的寂静，因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在为自己进行安详的“送葬仪式”。 深夜降临的时候，没有足够备用帐篷的士兵们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睡在露天的沙滩上，望着阴云消散的天空上皎洁的明月，由衷的感谢月女神洒下这静谧的光辉，对他们的自杀仪式进行最后的告慰。 “哗！”杰尔听到了拳头砸在沙地上的声音，他转头看去，是刚刚入伍的士兵在挥舞着拳头泄愤。 “队长，这是为什么啊……”很显然，新兵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为什么我们要为了这么愚蠢的命令去死，那位神官到底在想什么，我们很显然什么都没有准备好……” “而且那条巨龙，那条巨龙！很显然它的一个鼻息就能将我们所有人烧死在海上！就像白天的那个人一样，神官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烧死，什么都做不了！……多么荒唐的死法，被烧死在海上，哈……” 队长拔出了他的剑，抵在新兵的脖子上，这位皇室亲卫队的前队长面色冷峻，声音中没有透出一丝怜悯，“你最好不要再说下去了，士兵。你这样说下去，我会以为你是想违抗神官大人的命令。” “……可是，队长！”“够了，不要再说了，不然我不得不代替帝国处决你了，士兵！” 小贵族出身的士兵看着队长的铁面，带着心中对无能的神官和皇室走狗队长的忿恨，不情不愿的谢了罪。 “CHUA！” 队长将手中的剑收回了剑鞘。 休伯特看着帐篷外的士兵对着自己人刀剑相向的样子，烛火在眼底忽明忽灭。 —————— 莫伦代尔神圣帝国国境内/艾德利曼与阿兰德交汇处/莫伦代尔勇士学院教职工宿舍 清晨，勇者推开自己的房门，门口蹲着一只小猫——啊不，是在勇者看来像小猫一样瘦弱的死灵法师。 死灵法师看到勇者出来后立刻从地上窜了起来，热情洋溢的挥着手，“勇者大人，早上上好呀！”因为过于激动还差点咬到了舌头。 比起小猫，当事人活泼热情的性格更像是小黑狗。 “你有什么事吗？” “我就是想，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和您一起共进早餐？而且如果需要的话，我来学院也比勇者大人早了一些，有需要熟悉的地方可以帮勇者大人带路……啊当然是如果您不嫌弃我麻烦的话！”黑色卷发有点过长挡住了视线的青年羞涩的摸了摸脖子。 因为【意识放出】的技能效果，勇者基本已经洞悉了规模堪比王城的学院建筑地形，再加上【永生不死】不需要进食的特性，勇者也早在开门见到死灵法师之前拒绝了学院的早餐服务，综上所述，勇者在死灵法师的邀约之后说了不，接着就踏步前往剑术训练场了。 ——原本勇者是这样计划的，直接甩开死灵法师，去剑术训练场稍微热一下身，检查一下新生要使用的武器，就准备开始上课。 但是死灵法师却并没有被他的冷淡打击到，仍然亦步亦趋的跟在勇者的屁股后面——这次虽然有些磕绊，但好得死灵法师已经找到了学院雇佣的炼金术士修好了眼镜，没有再像上次那样丢大人。 “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勇者问了个愚蠢的问题，这样的狂热者，他并不是没有遇见过，但以前都是被勇者的同伴们悄悄解决的，勇者还是第一次这样直观的面对自己的崇拜者，老实说有点手足无措。 忽然停下来的勇者，让莽撞的黑发法师二度撞上了其铁壁一样的后背，勇者回头，叹了口气，再次弯下腰帮青年扶正了眼镜。 还是好小啊……好瘦小。 即使是在和平年代还是会有吃不饱饭的现象发生，勇者是心知肚明的，但近距离的看到青年衣领中露出的锁骨，以及普通人尺寸却在死灵法师身上格外宽大的法袍，仍旧忍不住升起了一丝担忧之情。 “啊，感谢您……”帮我整理眼镜。 对人有时候会做出出乎意料亲密举动的勇者总是会让有些大大咧咧的年轻人受宠若惊，因为羞涩，声音也就逐渐减弱了几分。 “走吧。一起去吃饭吧。” “您不是决定不吃饭了吗？” “你还是要吃的。”勇者的脸上透露出了疲惫的神色，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感情。 勇者的眉毛很粗，眉眼间距也窄，眉毛就显得有些压眼睛，所以眼皮自然下垂的时候看上去总是有些疲惫，加上鬓边的白发，看上去颇有英雄迟暮的颓败感。 “……您是为了我才去吃饭的吗？”死灵法师问了句自作多情的话，说完就把脸撇到了一边，不敢听勇者回答他发蠢的问题。 但勇者什么都没说，只是脚步特意的慢了下来。 真是不善言辞的温柔勇者啊……死灵法师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压抑着内心涌现的想法。 “勇者大人！今天的早餐可是不会让您失望的哦！——你看，这是莫伦代尔勇者学院的早餐菜单，有羊奶布丁、焦糖焗蛋布蕾、苹果派和……” 食堂里，教师餐区里的黑色卷发法师兴致勃勃的给黑着脸勇者介绍着菜单，但几乎跳过了所有营养均衡的主食，专挑甜品念。 ……昨天没出息的样子被看到了啊。 幸好勇者脸皮厚，一点都看不出来在窘迫。 勇者大人前勇者大人后的死灵法师把完全不擅长处理这种热情过剩粉丝的勇者搞的一时语塞，随便点了几道常见的餐点，企图挽回自己嗜甜形象。交代完侍者菜单的勇者回头，就看到死灵法师双手捧着脸，望着他一脸的幸福与憧憬。 “……说起来，还真是感谢您我才能享用到这么丰富的早餐呢。” “嗯？怎么说？”勇者完全不晓得自己做了哪档子事值得被感谢。 “你看到那边的学生用餐区了吗？” 勇者目光扫过，都是一些穿着各异且朴素的学生。是平民啊。 “食堂这种东西，是贵族不可能来的地方。宴会才是他们齐聚狂欢的享乐之所，像这样要纡尊降贵的与他人，尤其是平民同食，简直是无稽之谈——所以在您来之前，哪怕是作为老师的我，一个月也要交上大笔的伙食费和雇佣教师专用仆役才能在学院里正常的享用三餐。可能在您看来那点小钱没什么，但对于我这样的流民，确实有点吃紧啊……“死灵法师说着说着，忽然感觉自己的理由可能在勇者看来有些小气了，声音也就减弱，最后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的确，如果不是勇者为了刁难请他出山的使者，以培养战力为理由，强硬的要求王室将军费拨款改为教育经费，恐怕这个处处以贵族的财力为衡量标准的学校，是没有连一粒金沙都掏不出的平民学生的生存空间。 幸好啊，那个时候他这样任性了一把，少见的，不靠杀生就做了点好事。知道这点让勇者难得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嗯……“ 勇者回应自己了吗？他似乎发出了很微弱的应答，与平时洪亮的声音截然相反，让死灵法师误以为刚刚的轻声是自己的错觉。他越发的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在打扰了，只好将自己埋在了侍者送上来的食物里，默默的咀嚼着忽然有些乏味的早餐。 然后就看到一只大手把一块蒜香黄油面包送进了自己的盘子里，再然后是叉来了一根香喷喷的烤肠，还有炸鱼块…… “啊啊，勇者大人，餐盘，餐盘装不下，香肠要掉在桌面上了！”黑发戴眼镜的年轻人红着脸紧张地喊道，下一秒就就着勇者手里伸过来的叉子，直接用自己的嘴抢救没有位置可以降落的烤肠，”唔……烫！“该名青年忘了自己是个猫舌头，被烫到后嘴里的香肠立刻掉了出去，最后还是弄得满桌子都是，甚至还把酱料沾染到了法袍上，过了好一阵才清理干净。 ……看得连勇者都觉得有点好笑了。 死灵法师在勇者心里印象彻底变成了可怜的小笨蛋。 将勇者投喂的早餐满满当当的塞进胃里后，死灵法师小小的打了个饱嗝，然后才反应过来是当着勇者的面发出了不礼貌的声音，立刻捂上了嘴。 “呜呜呜呜呜呜呜……” “好好说话。” “勇者大人，我今天上午没课，我可以去看您教导的剑术课吗？我会安静的坐在一旁不添乱的！”死灵法师放下手。 “不可以。”勇者斩钉截铁的说。 “诶，怎么会这样……？”黑发青年深深的失望了。 “就算我这么说了，你还是会去看的吧。” “啊哈哈，不愧是勇者大人，果然料事如神呢……”死灵法师又红着脸抓了把他的卷毛。 勇者和死灵法师依旧是一前一后地走着，但这次黑发的青年恍惚中，稍稍加快了一点点脚步，就仿佛差一步之遥，就要和高大的、孤独的勇者并肩而行了…… 只差一步…… “早上好啊，莱特。”从拐角跃进两人视线的，明艳得几乎要灼伤路边的花朵的红发漂亮男孩笑着跟勇者打了声招呼。 啧，真碍眼啊。 死灵法师笑容不改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