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望着她的背影，守护着她的背影，目送她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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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长短，很难衡量。 不舍时间流逝的时候，它常常如此顽皮，急切地溜走，不回头。 第二天，一切都安排妥当。 千里外的城市，风景静好，无人打扰。搬家的费用，稳定的工作，宽敞的居室…… 还有业内最好的医生，等着她去接受治疗。 ——她没告诉任何人，除了为她安排的人之外，没有人知道。 等她疲惫地回到家，就看到女孩在准备去乐园的服装，笑着问她好不好看。 她说，好看，小岚穿什么都好看。 十九岁的年纪，花一样的少女，在她的面前绽放着。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夺目的朝气。 “姐，你气色好差，今天还能玩吗？” 第三天。出发前，郁岚担忧地看着她。 “当然可以，就是工作累的，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好吧……那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她看了她一会，道：“好。” …… 工作日的时间，乐园的人还是不少。 音乐，花车，旋转着的木马，过山车上尖叫的人。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被四处洋溢的欢乐触动。 突然想到小时候，家乡还没有这样的去处，等到她长大到了大城市，却对这种场合失去了兴趣。 有人说，孩子会为你打开另一个世界。 郁岚对她来说，就是这样吧，她想。 “给。” 眼前，出现了一大朵粉色棉花糖。 她拿过，看向女孩，对方露出她没见过的笑容。 或者说，是许久未见的…… 孩子的笑容。 “好吃吗？我这是柠檬味的，姐你尝尝？” 她点头，刚要凑过去，柠檬味的棉花糖被淘气地抽走，脸上落下了一个啄吻。 “……你！” 扭头慌张看周围，还好人们都沉浸在快乐里，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恶作剧。 感觉到脸颊的发烫，听着女孩得意的哈哈笑声，不自觉地，也勾起唇角。 “你看你的脸，都瘦成这样了，是真的没好好吃饭吧……”郁岚抚着她的脸颊，皱着眉，“我要好好研究食谱，以后就我来做饭吧，你别忙活了。” “好啊，我就坐在一边看你折腾。”她笑道。 趁着精神还不错，两个人一起玩了很多的项目。 因为体力和病痛，在路上走着的时候，经常会觉得力不从心。 但都撑下来了。 看着女孩的笑，怎么都能撑下来。 吃完午饭，她们休息了一会，郁岚说要不还是回去，她摇头。 “别急，难得来一次，还有很多没玩呢。” 说完就想要站起来，却被握住了手。 扭头，对方疑惑地看着她。 “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想多了。”指尖在光洁的额头弹了弹。 郁岚有点急了。 “我不是说了，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吗？为什么你总是不信任我？” 抿了抿唇，站起。 居高临下，她注视这双深沉的，恳切的眼。 九年前，那个满身泥泞狼狈的小孩，好像回到了她的眼前。 那只手，抓紧了她的脚踝，像是抓着生存的唯一希望。 唯一的…… “小岚。” “嗯？” “我们走吧。” “……你是说，回家？”郁岚眨眨眼，“那，我现在就陪你去医院看看吧，我们别拖了。” 徐温戎依旧注视着妹妹。 “嗯，我们回……” 叮—— 手机响了。 瞥见电话号码，手僵了僵。微侧过身，接起。 “徐小姐，我已经在约定的地点了，您在哪？” “……” “徐小姐？” “我在，”避开身边的人，压低声音，“还是老地方，会准时。” “好的，不见不散。” 话音刚落，略颤抖的指按掉了电话。 “姐，是谁？你今天还有约？” 她看向微皱着眉的人，吞咽了一下：“晚些有个约，不急。我们……” 郁岚等着她说下去。 互相对视着，直到她眼露笑意，牵起妹妹垂在身旁的手。 “不是还没坐摩天轮吗？大老远过来，差点忘记了。” “也可以不用……” 明明是着急的，心疼的，总觉得女人浑身充满就要倒下的虚弱，但还是被那样的执着打动着。 她的姐姐，一定要带她去完成小时候未能达成的“梦想”。 曾经幼稚的，长大后几乎遗忘的，“梦想”。 这座闻名四方的摩天轮，有着无与伦比的梦幻外观，一度让它成为这座城市的地标。 静静地，抬头望着。 在它面前，人们显得如此渺小，但同时也向往着借助它的力量，去到更高的地方，俯瞰这个世界。 “……真的好高。” 徐温戎扭过头，望着妹妹的侧脸，一时失神。 她微笑，道：“很快就能上去了。” 队伍有条不紊地移动着，快轮到她们了。 这时，手机再次响起。 是常君。是她的第十个电话了。 将它摁断了，继续等待。 ……摩天轮的转动被精准地控制着，但无人察觉到速度的细微变化。 在前面一对情侣跨进车厢后，属于她们的车厢微微摇晃着降落。 慢慢地，越来越近。 屏住呼吸。车厢门被打开。 “两位请进。”工作人员朝她们微微鞠躬。 “走吧。” 像以往的无数次，她站在妹妹身后，轻扶她的肩。望着她的背影，守护着她的背影，目送她向前走去。 而此刻，郁岚正站在车厢口回头望向她，眼中怔然，不解。 她向她伸出手。 “姐，上来啊！……姐？” 由沉重的机器带着，她缓缓上升，在她的伴侣进来之前，门就被工作人员利落地合上。 砰。 世界的声音，被剥夺，削弱。 ……恐慌，席卷全身。 她惊慌四望，才发现光影的角落里，坐着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 男人这时抬起头，与她对望，眼中的情绪她看不懂。 “小岚。”他喊她。 这个人……是谁？ 她根本无暇顾及，狠狠拍着车厢门，无序地，拼尽全力地。 ——不管窗外的人是否能够听见，她一定要她听见！ “姐！姐！你到底干什么？！你别走！……” 天，逐渐暗了下来，乌云层层叠起，不留一丝缝隙。 空气，变得压抑。 压得人透不过气。 女孩在玻璃门内的表情，那样惊恐的，不解的眼神，像是一刀刀凌迟在心上。 ……徐温戎，你，满意了吗？ 里面的那个人，会如你所想的，给女孩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未来。 没错，他，才是那个最合适的人。 绝对，不可以有错…… “……保重，小岚。” 视野，是模糊的，已看不清身旁经过的人。 带着女孩的车厢，在她缓缓后退的同时，离她越来越远。 转身，快步走着，快到浑身都在发抖。 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像是才赶到，风尘仆仆。 女人紧皱着眉，喘着气。 为什么她要用这种眼神看她？ 她最好的朋友不该用这种责怪愤怒的眼神看她！ 对方几步靠近她，沉默站定。 “常君，告诉我，我是对的……好吗？” 下一秒，好友就把她拥住。 而泪水，也在这一刻决堤。 “你这个傻子……我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人……” 紧抱着瘦削的病态身体，常君低语着，许久没哭过的她，也忍不住酸楚。 “没事的，没事的，”她抬头望向耀眼的摩天轮，“你放心，她会懂的，你放心……” 一定，会懂的。 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