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穿越种族的情感
血红的太阳从岛的边缘升起来,在甲板上留下橘色的暖光,桅杆与大帆的阴影显得船只更加厚重坚硬,她会带着我们重新回到文明社会,即使没有多少人对此感到期待。 我看着船后螺旋桨奔涌的痕迹,那巨大而急速的桨叶碾碎浪花与泡沫的尸体,不断发出恼人的嘶鸣与尖叫。情绪起伏着,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这些痕迹在海面上不会停留太久,但在我的心中会。 看着越来越远的人鱼岛,空寂而神秘,深蓝色的海面闪着波光,我盯着浪花之上的每一个光点,生怕错过哪一枚鳞片,似乎既期待着什么,又担心着什么。 我的周围不会缺少同伴,在这美丽的小岛上,我的人鱼他又有谁来陪伴?这里终将会只剩他一条人鱼,他的咔哒声不会有人回应。那些孤寂又无奈的声音,注定会被海水给淹没,只能在他的心中留下忧伤郁闷的回忆。 人鱼将他所有的一切都交到了我手上,让我能完全掌握他、支配他,这让我对这份爱情从未感到一丝一毫的怀疑或彷徨。他总是在保护我,呵护我,以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 但是我,该死的我,总是在一遍又一遍地伤害他! 我在担忧害怕什么? 难道,文明社会里还有我留恋的东西? 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他还重要的吗? 忽然,我悲愤的心情已然愈演愈烈,等我回过神来时,我的身体已经先于我的意识,让我无声地翻过栏杆,跨坐在其上。 海风吹动了我的衣袍与头发,但我的灵魂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一个细微而令人沉醉的声音在我耳边呼唤着。 回去吧,莫尔。 去岛上找你的人鱼吧。 我站了起来。 正当我要往下跳的时候,突然,我身后传来一记猛烈的声响。我回头一看,铁门已被一脚踢开,一群人鱼贯而出,把满身鲜血的人砸在了地上。 那人脸上的血液流得到处都是,已经看不出面目。他咳出了一口血,红色的口水划过嘴角黏在在木制甲板表面,断裂的牙齿落在了地上,显得分外凄惨。 水手们看了一眼行踪诡异的我,并没有说什么(估计也没那个心情),朝着那个可怜人的胸口踹了一脚。那人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着,缩成了一团,估计肋骨已经断裂了。 克比顿一把捏住了他的脖子,把人提起来:“你竟然敢背叛我。” 那血人睁开眼睛,我这才认出他那双熟悉而冷淡的眼睛,我从栏杆上跳下来,一把抓住克比顿的手臂:“克比顿,你在做什么?” 克比顿如狼王般嗜血的眼睛瞅了我一眼,想把我推到一旁,但我的手跟铁烙一样粘在他身上,让他一时间没有成功。 “你是他的室友,你也有嫌疑,还想为他辩护吗?”冷笑了一声,克比顿又是一脚踹向了托马斯的胸口,让托马斯又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你干了什么!”我将克比顿推到了人群中,生气地大叫,“托马斯快死了。” “他就是该死。”克比顿狠狠地说,他被人从地上扶起来,每一根胡子都染上了阴冷的色彩,“他昨晚放走了人鱼!” 人群中有人站出来:“没错,我昨晚起夜看到他鬼鬼祟祟地在储物室里,今天早上人鱼已经不见了。” “你们冷静点。”我皱着眉,“这样做对他没有好处,你也晚上在甲板上,为什么不可能是你呢?” 这时,一只手拽住了我的裤脚,托马斯爬了过来,他的嘴苍白得像个尸体,整个身体充满着死亡的味道。 “莫尔,别说了。”他说,“是我,我干的。” 我不可置信地蹲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睛,问:“为什么?” 托马斯充满痛苦的眼睛暗淡了,他呻吟了一声却是没有回答。我知道他没有做,因为没有任何放掉人鱼的理由,但是他还是认了罪。这群畜生不会放过他的,托马斯难道不知道自己会被他们弄死吗? “好了,现在真相大白了,莫尔侦探,现在我得按照海盗的规矩办事了。”克比顿高声道,“把他捆起来,放血,引鲨!” 水手们麻木着脸,七手八脚地把托马斯捆了起来,他伤得太厉害了,血液都已经汩汩往下流,渗入了甲板的缝隙中,都不需要引鲨,把他放在原地不一会儿就得死了。 我阻挠着海盗们的动作,把托马斯护在怀里,但拳头与肩膀隔开了我们,把那奄奄一息的人从我眼前拖走。 如果罪恶是疾病,这船上的人每一个都病得不轻。 刚上这艘贼船时,托马斯曾经无数次告诫过我不要越过克比顿的底线,可现在他自食了恶果。 看到托马斯即将被推出去时,我已是神情巨震。忽然,萨米从人群中钻出来,跑到托马斯身边。 他仰着头盯着那个正在施暴的人,说:“是我干的,克比顿。 “我天天跟人鱼在一起,有充足的时间和理由。” “而托马斯,是我找的替罪羊,我给下了致幻剂。”他低下头,快速地看了对方一眼,嘲道,“现在我后悔了。” 克比顿让水手们放开了陷入绝望中的托马斯,将他松了绑丢在地上,毕竟船上不能没有船医,但萨米无足轻重。 我突然发现,克比顿丝毫没有惊讶的神色,他只是寻了个理由发作托马斯而已,没有萨米的嫌疑的情况下,他不想让他显得武断而鲁莽。 “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克比顿走到萨米身边,手里转着一把匕首,玩味地看着那个正散发着可笑正义感的男孩,“既然你跟人鱼这么熟,他一定能认出你吧。” 说着,他便突然把刀插进了萨米的肩膀,在托马斯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中,把男孩用绳子吊在了船尾。 海水瞬间被男孩的血液染成了红色,在惊涛骇浪之中连绵出一条夸张的血线。萨米的伤不会致死,也不会让他淹死,只有鲨鱼或人鱼能给他带来解脱。 托马斯悲痛欲绝地扑到绳子上,想把处于水牢中的萨米拉上来,被克比顿一巴掌掀翻到地上。他对着托马斯憔悴的脸上啐了一口唾液,叫人把对方关在地下室,高声说:“来几个兄弟,在这放鱼网,准备抓人鱼!” 水手们把鱼网放了下去,白色绳结交错着,无声无息地被海水给吞没。 吩咐完这一切之后,克比顿警告地看了我一眼,似乎一旦我有所不对劲,我就是下一个被丢进海里的人。 经这一耽误,人鱼岛已经消失在了我眼前,明显不是人力可能到达的距离了。在我的心灵深处有一个无人触及的海域,在那里,一个凶猛又柔和的动物正殷切呼唤着我,但只能我看着守在甲板边缘的水手们,既伤心又无力。 这时,一滴雨水悄然滴在了我的鼻尖,我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乌云已在我们头顶迅速集结着。刚开始还是细丝风片,随着我的视线上移,雨水突然滂沱起来,将我完全淋湿。我一下子被这汹涌澎湃的气势给慑住了。 怎么回事?明明刚才还是晴空万里无云。 正在我疑惑之时,忽然,我的周围变得一片寂静,接着一阵阵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钻进了我的耳朵。其实这声音从刚才就有,但是我一直以为是幻觉,现在等到海上突变异象,我已是被这歌声迷得晕头转向。 毕竟,这奇异的天籁似嗓音,似低吟,似一种特别的乐器,她时而如风、时而如雨,时而如飞鸟振臂,时而如游鱼潜渊,就是这不正常的自然之声,骤然在海面之上诡异地汇聚着,让每个听到的人都脚底发软,眼神迷离起来。 我的视线随着甲板的晃动开始旋转偏移,回去已经完全来不及,只能抓紧栏杆,抵抗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快到船舱里去,该死,谁把门锁了。” “Mayday!快呼叫救援!” “救命……” “海妖来了!” 水手们被迷得心潮澎湃地甲板上奔跑,却被雨水滑倒。有的从栏杆上脱手滑走被海浪吞噬了,有的躲在船内被撞得不醒人事,有的像我一样,挂在栏杆上成为随浪摇曳的旗帜。 突然,船的动静大了起来。我惊讶地向外看,发现船头已被海浪打得高高翘起,又在下一个浪头重重落下。我们的船底像盘踞着一个狂野的巨兽,将要把我们给掀翻一样。 我不知道船员们哪一个做法彻底激怒了这群雌人鱼,才引来了这场杀生之祸。是岛上的残虐?是诱捕的人鱼?还是船后的男孩? 霎那间,我的眼前一片光亮,巨大的雷声从我头顶响起,那里陈旧的吱哑声不断,简直比海啸的声音更加巨大。这时,急速的破空之声传来,在我身后激起一阵狂躁的冷风,我定睛一看,是被雷击中的桅杆,它断裂了! 我猛地从拦杆上脱手,躲过了那向我砸来的桅杆,但我也从沿着甲板滑下来,被碍事的数根支撑柱撞得生疼,像是五脏六腑都被挪了位,像要死了。 不,我不能死。 我挣扎地从几乎平行的门上爬起来,双脚蹬踏准备把门打开,但不知是谁已把门闩上,我开始怒骂。船身忽然一个颠簸,将我掀翻到空中。我从船尾滑到了船的中部,在濒临昏厥前终于勾住了一道铁门把手,让我喘了一口气。 巨浪劈头盖脸地打在了我的身上,仿佛我是船上一块讨厌的藤壶,亟待清洗。我随着船身在浪头里摆动,两条双臂酸痛不已,但我不能放手,用力敲击着侧门,求人帮我打开。 但我的声音完全被海潮给掩盖,无人回应,船舱内一点动静都没有,也许他们也被这突变的天气给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