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贱狗日记
书迷正在阅读:[末世]如何饲养一条蛇、【寒江柏影】春天来了、艳妃子言、那个馋人的家伙、炉鼎修仙被日记(Np/双性)、顾里长安之忘情、魅魔也有不想吃的时候(甜文,微虐)、卑劣占有、Angel的秘密水晶小屋——短篇合集、弄哭漂亮玩物(吸血鬼X人类)
许怀众对于陆兆的心思毫无头绪,他忙着沉浸于同自己思想的搏斗中,精疲力尽,装着装着倒也真睡着了。陆兆轻轻合上门去寻季闻天。不,他不是去找他发泄的。正相反,许怀众的话点拨了他,让他周身的空气都轻盈起来。他明白季闻天是怎么一回事儿了。链子重新回到他的手里,笼罩在眼前的迷雾散开。 与狗通常装出来的那幅乖顺样子相反,陆兆认为他相当有主意,只是不轻易采取任何行动。这个狡诈的、装得可怜兮兮的贱婊子!他故意不经允许就放许怀众进来,就是要用许怀众来衬托他自己的悲惨,然后心安理得地陶醉其中。和那个女人一样! 陆兆的眼前浮现出母亲隐忍、愁苦的脸,由于常年的压抑,脸上的肌肉动的不多,连皱纹也没有多少,同一座沉静的雕像一样坐在花园的一角。他挥挥手抹掉这幅图象。现在狗在他面前又一览无余了。他要让狗自己承认这种瞒着主人偷偷自慰一样的行为。省得罚他一顿,他乖乖受了,又觉得自己是好狗,哪有狗要人天天追在后面跑的? 他在雨后的院子里转了一圈,鼻子里充斥泥土和青草的腥味儿,不见狗的影子。返回到屋里找也没有,他这才想起阁楼。刚爬上去,略微潮湿的空气就钻到皮肤底下,粘稠得甩不开。阁楼里没什么东西,就是一张床垫,贴着两侧的墙摆在角落,一侧的窗户望进院子里,另一侧是一道门,通向屋顶的花园。狗的行李箱还在,陆兆的心落回胸腔里,方才耳膜上逐渐沉重的擂鼓声渐渐远去了。 陆兆坐到床垫上,屋顶上的微暗的光带绕成一圈,将他包围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他干脆躺了下来,头枕在胳膊上。被子里泛着淡淡的狗的骚味儿,青草汁融进海水里冲淡了的感觉。他想象狗躺在这里,赤裸、鼓胀的身体,打红了之后像即将爆出汁来的石榴籽似的,心脏有种难以言喻的紧绷的感觉。 枕头下面有什么东西硌着胳膊,陆兆伸手去摸,掏出一个本子来。只消翻开一眼就能看出这是狗的日记,他优柔寡断的心绪潜藏在那副英俊但寡淡的面孔之下,那具表面刚健、实则肉欲、糜烂的身躯之中,只有写在纸上时才如此坦诚。仅看狗的外表,他其实是幸运的,这样天生叫人警惕不起来的面孔,能很好地掩藏住他曾经的野心。哪怕是把他的心思翻出来给人看了,也能伪装成天然正当的雄心壮志。不过他的天性就是和雄心不匹配的。这样一个人自然扒光了是最美的,尽力文明、高等的样子反叫人看不顺眼。 日记的内容没有什么特别的,有一些关于梦的记录,有一些不着边际的呓语。 陆兆惊奇于他处在这个与人隔绝的环境里却仍然不停想着种种关于人的事,像一个转世堕为草木的灵魂反刍上一世人间的日子。 “独居的动物对于世界的感知大概是与群居动物不同的。因为语言不仅是交流的载体,也是凝练感知的工具。由于这个载体如此有限,才不得不把丰富的体验折叠、缩减、只留下有工具属性的部分。比如说“饿了”这种感知,它本身的存在是朦胧的。毫无经验的生命由本能趋势着想办法对抗它,反映到初生的幼崽身上就是寻求身边唯一可靠温暖的存在,找到母亲的乳头,或是啼叫,用各种方法向外传达这种自己并不了解的体验。人类在这过程中学习、得到反馈,将其命名为 ‘饥饿’。正因此,语言也是向内探索的工具。” “独居的动物因为缺少传达的对象和交流的需要,对内的感知可能保持了初生时的朦胧。它不需要停下来将复杂的世界归纳成一点一线的模型,而是一股脑吞下所有的,在脑海里保持事物抽象的形态,再由自己没有命名过的能力驱使着利用它们。” “使用语言的过程就是对体验的削减和利用,我宁愿它们保持混沌的状态。” “人类在这条道路上并没有前进多少。由自然中蓬勃生机唤起的喜悦,分享体验的渴望,抚育的本能,都被笼统概括为 ‘爱’ 。一个符号承载的意义太多,以至于不能传递任何有效的信息。一个人说 ‘我爱你’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是更多的语言也没办法解释清的,必须用实在的体验填满。相对应的,什么样的体验能够被命名为 ‘爱’?人们认为应该取决于它的工具属性,为了追求 ‘快乐’、’幸福’、诸如此类的笼统概念,反而让模型变得更复杂了。” “听电视说股市又跌了,幸好我现在一无所有,不然又要上火。” “下雨了,精神不济,不写了。” “爸, 事业上遇到一些暂时的困难(此处困难被划掉了,改成挑战),需要避避风头。别太操劳,多上公园,少看新闻。” 不过越往后读下去陆兆越失望,这里面没有多少提到他的内容,甚至连许怀众也提到过几句,却不见他的影子。 “许老师的口味是典型南方人的那种清淡,虽然健康,但总觉得没意思。馋火锅了。或者涮羊肉。其实汤底不太重要,薄薄的肉片裹上一层麻酱,钝舌头吃起来没太大区别。 烟也很久没抽了。和小时候一样不拥有什么,甚至更好,也不欠什么。” “梦到粉色大海的波涛,像翻涌的电气石山脉。 我的船沉进海里,不知道沉了多久,通过粉色水面矿石的脉络,隐隐看见昏暗的天光。” “我在院子里走了很久,走到草丛变成树林,蟋蟀叠在一起交配,灰黄的翅膀油亮亮的。” “夏天的水库,太阳悬在头顶正上方,影子变成一团圆乎乎的黑暗。我在堤岸上行走,T恤卷成背心,鞋子拎在手里。水里有很多老家的朋友,玩得很热闹,在呼唤我。” 陆兆的烦躁慢慢被关于荒诞梦境的描述消解了,毕竟他也难以想象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角色出现在这些段落之间,直到他翻到最后一篇。 “一个新的家庭诞生了,我也应该尽早自寻出路。” 他就知道,狗又有主意了,不光不想着他,还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