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末世之异变
冬日的鹤城街头行人匆匆。 江野戴着耳机靠在站牌旁边等公交车,他漫不经心地往回看了一眼。 这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人跟了自己一路了。 公车停了下来,江野几个大跨步上了车。 晚班公车也没有几个人,江野坐在靠窗的位置,等车发动了才靠到车窗,往后看了几眼。 那个人还在原地。 也许是自己多想了,江野用食指揉揉太阳穴。 最近健身房的事太多了,看来是因为没有好好休息,自己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半闭着眼睛开始打瞌睡。 最后一站才是他住的双鹤小区,等他下车的时候,公车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江野搬到这里不过半个多月,却已经和门口的保安混得很熟了,他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递给夜班保安王强。 王强接过烟,卡在耳朵背后,对江野悄声道;“物业的人今天下午临时开了会,上面传达命令,周六也就是后天封闭演习。” “又演习?”江野心里一个咯噔。 上次封闭演习,整整封了一周。 “这次好像不太一样,就怕是和南边那几个城市一样,一封就是好几个月了。”王强自己推测道,“谁知道鹤城有没有异变者。” 最近几年,全球各地都出现了零星的奇怪的病例,全都出现在葬礼上或者太平间里,死去的人会突然复活,并且身体会不断地异变。 好在这些零星的案例都是在可控制范围内,但是随着近段时间这种死而复生的案例越来越多,很多事情超出了控制。 譬如说南方的港城,全国对外交流最发达的区域,出现了变异的活人。 这是第一次在活人身上发现异变。 那个人还是自己觉得不对劲,自己主动去医院检查出来的,他整排的牙齿脱落掉后长出了一排排的鲨鱼齿状的尖牙。 而通过脑部CT扫描后,他的左小脑也发生了异变。这件事十分轰动,是年初各种新闻报道的头条。 后来全球发生异变的活人也越来越多,大家也慢慢习惯了这些报道。 直到最近一个月。 “港城可是现在还在封锁当中。”江野心有戚戚然,道,“异变者是越来越多了。” 王强也跟着点点头,道:“我准备明天就收拾东西辞职回老家,谁知道鹤城封锁后要封锁多久,要是像港城那样,我们就死定了。” 想到在网络上看到的小视频,江野也不由得打个寒颤,有些形体都异变成无法称之为人模样的异变者,张着血盆大口吞噬人血肉组织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噩梦连连。 “对了,今天有个人过来问你住在几楼。”王强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你放心,我没说。” 江野下意识想到那个跟了自己一路的黑色连帽衫,吞吞口水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那黑色连帽衫正阴魂不散地站在离他不远处。 江野被吓了一跳,直接喊了出来:“是他吗?” 王强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个黑色连帽衫站在原地,也不避开两人的视线。 “好像是。”天太黑,王强看不清脸,有些不太确定道。 江野深呼吸一口气,喊道:“喂!” 黑色连帽衫动了。 王强赶忙躲回保安室,江野却没动,站在原地继续喊道:“我认识你吗?” 黑色连帽衫越走越近。 王强从保安室里掏出两根电棍,塞给江野一根。 两人拿着电棍,胆子似乎也大了起来,死死地盯着黑色连帽衫。 那人站到两人面前,把帽子扯了下来,乱糟糟的头发像是无数根小天线到处乱立着,脏兮兮的脸上是黑眼圈和干裂的唇,一双眼睛却是乌黑发亮,光泽润得不正常。 “你,你认识吗?”王强小声道。 江野紧紧捏着电棍,心想这人看着有点眼熟。 “不知道。”江野小声回答道。 “那就是不认识了。”王强小声道,“他眼睛怎么这么亮,会不会是异变者?” 因为在鹤城还没有出现真正意义上的活人变异,所以大家对这些异变者的了解仅仅来源于电视新闻媒体报道,还有些私底下论坛小视频的传播。 有些异变者的眼睛可以目视千里,甚至可以发射激光。 要是异变者还有人的意识,那就还好,要是遇到连脑组织都异变的异变者,那真的就是灾难现场了。 据说港城开始封城就是因为第一个鲨鱼齿变异者,突然有一天开始疯狂地屠杀人类,并且因为吞噬了新鲜血肉后,DNA又再次发生了异变,到最后整个港城彻底被封闭起来。 两个人想想看到的小视频,均都紧张得手心出汗。 然而那个疑似异变者却看着江野,用干哑的嗓子喊了一声:“哥。” 王强本来都准备握着电棍冲上去了,听到了这声哥,才吐口气道:“江野你自己弟弟你都不认识了?” 江野有个弟弟,这是在入住的时候,个人申请表上家庭那一栏就有的信息。 双鹤小区是市政府与房产公司合资的,有一部分就做成了廉租房。江野小姨住院了以后,家里房子也都卖掉了。他只能申请廉租房,排了好久的队,才排到离城区十分遥远的双鹤小区,还是个顶楼。 江野自己安慰自己,顶楼多好,视野开阔,还不会有人在自己头上踩来踩去,声音吵闹得睡不着。 事实却是在冬天供暖到顶楼并不理想,才搬进来半个月而已,一向身体倍棒的江野都已经感冒了好几次。 江野把门打开,先把电棍放到一边的鞋架上,然后道:“进去左手拐弯是洗手间,你先好好洗个澡。” 他申请的是单人间,整个房子一览无余,干净整齐,窗边甚至还挂着一串用贝壳做的风铃,有些贝壳还有裂痕。 陆归舟认识这串贝壳风铃,那是初中春游的时候,他在海边默默捡起来的。其中有几个在别人打他的时候,碎掉了。 后来江野看到了帮他打了回去,还帮他把贝壳串成了风铃。 陆归舟走过去伸手碰了碰风铃。 叮铃铛,仿佛耳边吹起了那夏夜海边的热。 “喂!去洗澡啊!”江野有些心累,看着陆归舟脏兮兮的手,忍不住上前拍开。 陆归舟回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乖乖地去了洗手间。 再出来的时候,江野正窝在沙发上打游戏,游戏界面一红一蓝的光闪烁着在他的脸上。 也倒映在陆归舟的瞳孔里。 江野抬头看了一眼陆归舟,这小子倒是越长越好看了。 他眼白泛着血丝,桃红色眼尾高高挑起,看向人的时候又是轻佻又是骄傲。 “过来。”江野拍拍沙发,陆归舟顺从地走过去坐下。 游戏界面暂停在刚刚被砍掉的怪兽上,血肉横飞,江野一手揽过陆归舟。 就像是小时候做过几万次的动作又重复了一样,陆归舟被揽到熟悉的怀抱里,猛烈的青草气息袭来。 江野另一只手去摁他的头,在那半干的头发上揉了半晌,直到陆归舟怒气值升满,就要回手揍他的时候。江野立刻识时务地放开他。 兄弟二人一直是这样吵吵闹闹的模式,与对方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可是江野还是觉得眼前这个人有哪里不对劲。 他问道:“喂,刺猬头,你找我干什么?” 陆归舟眨巴着眼睛,一字一句道:“找到你,和你待在一起。” 江野才不信,明明是高考前夕突然任性离家出走的人,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连行李都没有收拾,直接人间蒸发了。 江野也找了他很久,到后面都接受他也许可能死在外面了,但是还是没有注销掉陆归舟的户籍。 只要户籍还在,陆归舟在法律意义上就是活着。 只要有一天没见到陆归舟的尸首,那他一定就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