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保险柜

    钟昱靠在飘窗上，极力往目光所及最远的地方看过去。这是一处绿化格外好的别墅群，足够幽闭足够雅致，别墅群之外是宽广的马路，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人。

    如果是夜里，这里应该很漂亮。钟昱的记忆陷入空白，仿佛刚才短暂出现的画面也悄然离去。

    阳光落在身上暖意融融，钟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自己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梦，也没有即将清醒的预兆。

    午饭过后，金屿安因为有应酬不得不出门，他问钟昱要不要一起出门逛逛，钟昱拒绝了。

    金屿安临出门时说：“那你好好休息，书房里的书都可以随便看。晚上我会让人给你送饭，不必等我。”

    别墅里的每一个房间都为钟昱开放，他却小心翼翼地只来了书房。书房的装修很低调，但每一样家具和装饰品都能看出主人的格调。墙边一溜比人高许多的书柜摆得整整齐齐，玻璃擦得一尘不染，露出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书籍。

    从管理类书籍到一些闲书，再到一些专业书籍，最边上的柜子里甚至摆着一些前沿科技的科普书籍。钟昱记不得他大学学的是什么，但是这些书看起来不像是教材。

    他随意抽出一本，书页松散，像是翻阅了很多遍。其中有一章讲智脑的，空白处都填充了密密麻麻的笔记。钟昱仔细把这一柜子的书名都过了一遍，发现跟脑有关系的书籍确实有很多，而且大多是详述而非科普。翻了几本，发现这些全都被查阅过不止一次，笔记也都很详实，侧面书页甚至有些泛黑。

    所以，金屿安看这些书籍做什么？或许他家里的产业除了私人动物园，还有一些科技公司吧，钟昱这么想着。

    书柜几乎全是落地玻璃，除了墙根那一架的下半部分是个实木的柜门。没有锁，拉开之后是个保险箱，深灰色的硬钢材质，正面有一个电子触屏。许是感应到有人，电子屏忽然亮起，蓝色格纹上，一道蓝白色亮光上下扫描。

    大约十秒钟后，保险箱发出电子警告声：“虹膜扫描失败，您还有两次机会，失败后将进入自锁状态。”

    钟昱连忙把柜门关上，紧张地快速眨了眨双眼。

    无意间发现了金屿安的保险柜，钟昱觉得无比冒犯。他决心离开书房，免得看见更多隐私。他把拿出来的几本书全部放回去，只是书柜有些太拥挤了，这边放好了另一边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最后放回去两本书，掉出来四五本。

    书页摊开在地面上，钟昱蹲下来一本本捡回去，却无意间看见有一本书里夹着书签。说是书签，其实是一张名片。

    朴素的名片上写着——“睿脑科技研发中心　总经理　张成天”，下面是他的联系方式。

    钟昱想了想，记忆中从未出现过这个人的名字，便把名片夹回书里，一股脑塞回书柜。

    闲来无事，钟昱上网搜了一些他曾经就职的动物园的讯息，也看了一些最近的时事新闻。坐累了，他就换个姿势，目光又瞥到书柜。

    搜索栏里输入睿脑科技研发中心，立马跳出一个朴素的网页。网页设计同公司名字毫不搭边，没有给人任何设计感，就好像是随便做个网页敷衍一下。

    公司自身的网页给出的信息很少，钟昱继续往下划，看见一个叫企查查的名字。这是一个第三方网站，点进去能看到睿脑科技的详细信息，包括企业法人、注册资本、股东和一些关联企业。

    公司成立已经有十年，股东组成很简单，钟昱挨个点进股东的关联企业，却在一个名叫康茜的人的关联企业中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熟悉是因为今天钟昱刚见过这个名字。金屿安上午在看以前的合同复印件，最后落款的地方有公司印章，正好也叫金英创投。

    从这个网页搜索金英创投，股东一栏中金屿安的名字赫然在册。这家风投公司涉猎广泛，应该是金家最大的一份产业，科技、传媒、医疗和工业方面都有投资。近五年，金英创投更偏好于投资一些新兴科技公司。

    钟昱点点头，如今科技发展迅猛，做科技投资也是无可厚非。

    门铃声突兀响起，在这栋空旷的别墅中回响。钟昱看了眼时间，猜想或许是金屿安派人来送饭。

    只是没想到，派来的是厨师。两名厨师手上各拎着一个黑色保温箱，跟钟昱确认过订单就一头扎进厨房。

    主厨一直在餐厅没出来，助手则忙碌着打下手和送菜。从前菜，红酒，再到主菜都毕恭毕敬地给钟昱介绍。钟昱对于吃饭的喜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又或许是他忘了。

    厨师：“钟先生，这是今天的主菜，澳洲安格斯肉眼排配奶油土豆泥，也是金先生特意嘱咐的一道菜。”

    钟昱被这种吃饭的排场搞懵了，金屿安未免有些仪式感太重。他不喜欢被人盯着吃东西，于是问道：“后面还有菜品吗？”

    “最后还有一道甜品。”

    钟昱尴尬地说：“直接上来吧，我不太习惯这种吃饭方式。”

    厨师了然：“明白的，账单已经由金先生付过，祝您用餐愉快。”

    最后一道甜品上完，两位厨师又带着保温箱离开。钟昱紧悬的心落下来，他还是不太适应跟其他人接触。

    当晚金屿安回来得有些晚，出门时身上喷的香水已经被酒气完全覆盖，甚至走路都有些打摆。助理把人扶进屋，见到客厅沙发上坐着的钟昱，毫不意外地说：“钟先生，今天应酬的时候金总喝了酒，可能得麻烦您今夜分神照顾。”

    钟昱局促地看着助理，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走上前去搭了把手，将金屿安一同扶上楼。

    金屿安躺上床之后，动也不动。钟昱只好自己送助理下楼，站在门口的时候，他鼓起勇气开口：“那个，请问我跟金屿安之间是什么关系？”

    助理站在昏暗的院子里，看不太清脸上的表情，“钟先生怎么这么问？”

    “我的身体出了些问题，经常会忘记事情。”

    助理回答：“或许您是金总的伴侣。”

    “或许？”

    “是的，我跟着金总才两年的时间，所以有些事情我不太能确定。金总应酬喝了酒，一般都是我送他回来，有时候别墅里没有人，有人的话就是钟先生您在。”

    钟昱心想，自己果真是忘了太多的事情，他对这个助理毫无印象。提及助理，他突然模模糊糊地想起一个人，那个人身量很高，永远穿一身黑色的西装，连领带都打得一丝不苟。他总是站在金屿安身边，像一个影子，拎着一个公文包。

    只是，并不像眼前的这个人。

    院子里的人见钟昱有些走神，说道：“钟先生可以直接去问金总，他心里还是很在意您的。”

    在意到连办公桌上都是钟昱的照片。助理点头示意，随后转身离开。

    联系到他今天回忆起来的事情，钟昱可以确定他和金屿安之间要么是情侣要么是情人，总归确实有过一段亲密关系。但是金屿安并未提过，这说明他们现在的关系有些尴尬。

    可能是分开了，但又因为之前有过关系，或者是因为钟昱是个孤儿，所以金屿安仍然愿意在他出事的时候照顾他。钟昱今天接收的信息有些多，这让他感到头疼。

    明天等到金屿安酒醒，他也应该离开这里，重新工作养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