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轮回车站】结束章：灵魂归处
沈经年看后面那节车厢，她就打算去检查前面，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可当路过两节车厢中间，设有卫生间的地方时，她却低头看到了散落在里面的粉色小书包。李爱萌捂住了自己的嘴，颤抖着往里看去，只见那肮脏的水池和马桶上都沾满了陈旧的血迹。沈经年立刻转身过来检查，垂眸扫视过整个卫生间—— 书包是散落的。 课本，画笔，甚至还有一个燕妮扎头发的红色发圈。 “你说，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她是不是在这里出事了？”李爱萌捂着嘴哭，急得直跺脚，“其他位置上都空的也没事，怎么就妮妮的东西留在这儿了……” 沈经年垂眸，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张刑事案件现场勘查笔录单—— “死者女，9岁，新阳光小学三年一班学生 第一现场：K1385列车第二车厢和第三车厢卫生间 挣扎痕迹明显，水池、马桶均有抓挠印及血迹，角落多处拾死者头发，书包、笔、发圈分别位于水池、地面和卷纸置物架处 尸体仰面朝上，腿骨折，颈部五指深掐痕……内裤散落在脚踝处，腿根有带血精斑……” 他放下了笔录单。 沈经年想到了最开始和燕妮拉扯的那个邋遢男人。 情况其实已经逐渐明了。 他拉着李爱萌出去，外面还有玩家在一起往里面爬，进来之后就询问到底发现了什么。李爱萌哭得说不出话，沈经年也不愿和这群不熟悉的人多谈。天色已经昏暗，借着月光踩着草丛回到车站，他带着李爱萌去大厅又拿了两张车票。 “想不想救燕妮？” “呜……想，可是，可是你不是说，那个废弃的火车才是真的吗？”李爱萌哭得打嗝，“我们上的那辆车都是假的，我救不了燕妮了，我自己，也，也要死在这里了……” “吃点东西，冷静，你不会死的。”沈经年拿了水和食物出来，放在了彼此的面前，“我们好好的等下一班车。” 李爱萌揉搓眼睛，已经哭得像个大熊猫。她第一回跟着沈经年，就算被安慰了也没真的当真，就在那边像是吃最后一顿饭一样大口咬饼干。她想着就算死了也要做个饱死鬼，而且要干干净净的，别像是之前那些被榔头砸了的人一样，脑袋都烂了—— “我，我爸爸是老师，我妈妈是公务员。我家在山西，要是我死了你还活着，能不能帮忙给我爸妈留个信，说李爱萌出去赚大钱了……” 沈经年抿唇：“你为什么不自己出去说呢？” “呜……呜……因为你们说这个世界走不出去了！来了这里就回不去了……” “嗯，现在是这样的，但以后不一定啊。”他轻叹了一声，拍了拍李爱萌的手，“好啦，不要哭了，我们先去把燕妮救出来，好不好？” 外面下起了雨，坐在车站大厅，雨声格外清晰。 沈经年转过头，对上了检票员的目光。 他微笑了一下。 检票员也扬起唇角，无声道：“流出来了？” 虽然只是口型，但沈经年还是读懂了。 然后，耳根通红，抿着唇别开头。 那个家伙…… 身体里的东西，早在他之间爬车检查的时候流淌了出来。 整个腿间都黏腻湿滑。 李爱萌吃饱了，哭累了，还趴在桌上睡了一会儿，直到下一班列车快来时才醒。其他玩家也已经再次使用食物交换的车票，也跟着等待出去的机会，相比最开始，此时已经少了一半的玩家，还有几个是消失在那辆脱轨列车里的。他们想要进去检查到底什么情况，有没有什么可以捡回来使用的道具，结果就跟着列车一起消失在了站台，再无踪迹。 “是你们杀了李文彬？” 沈经年抬眸，对上了一个光头男人。 “你觉得我有那个本事吗？枪在他手里。” “不用紧张，我只是随口问一句。”男人笑笑，主动自我介绍，“我叫王大勇，不是他们龙虎帮的，我就自己一个人单干。你们怎么搞到票的？这里的票都要用全部的水和食物才能换到一张……” 沈经年没有回答。 王大勇也不生气，还笑呵呵的，继续说道：“每个人都有保命的秘诀，我知道。哎妹子，你是这批新来的吧？可真不容易，你已经是新来的里面唯一还在的了。” 李爱萌揉揉眼睛，也不理他。 她现在觉得这里所有人都不可信任，除了沈经年。 一个人全部的食物去换一张车票，也就意味着现在只有最开始四分之一的人还能获得上车的资格。列车即将入站，沈经年抬头看向外面的大雨，又瞥了一眼在这里躲雨的所有人—— “想离开车站吗？” 其他人目光锐利：“什么意思？” “你们的带队人已经死了，接下来上车之后听我安排。” “听你的就可以完成这次副本？”王大勇高声说道，“行啊，我头一个答应。” 前一批被选上车的都是龙虎帮里身强力壮的玩家，如今全部阵亡，剩下来的里面唯独王大勇最身强体健。他抢先答应，其他人也就难以再出声反对，尤其那些根本没有资格上车的。雨点打在轨道上，绿皮火车吱嘎吱嘎停在了车站。沈经年看了一眼时钟，正好指向晚上十点二十。 “走吧。” 王大勇扔了一把伞给他，他没有拒绝，撑开将李爱萌一起纳入。 列车检票员已经在入口处等待。 “我的阿年，真聪明。”他按下打孔器，哑声赞美。 火车内部有灯，所以进入后并不昏暗，除了每个人的脚上都带了潮湿的印子，其他几乎与之前一丝不差。李爱萌看见燕妮，赶紧过去笑眯眯的做自我介绍，想了想还刚好把背包里的那个玩偶拿了出来。燕妮看见玩偶，果然特别惊喜，抱在怀里摸糖给面前的姐姐吃。 沈经年没有入座，而是站在两节车厢中央，等着那个男人进卫生间。 邋遢的男人头发都是油腻的，面孔上也沾满了胡渣。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沈经年，露出了一点有些恶心的笑，然后才走进卫生间准备关门。可就在此时，白皙纤细的手按住了扇门，死死的，不让它关上—— “全部过来。” 以王大勇为首的玩家先后起身。 “解决掉他。”沈经年让了一步。 列车中央传来拳头的闷声和男人的痛呼，所有乘客都往这边看了一眼，但在沈经年扫视一圈，平淡着嗓音说了一句“不要多管闲事”后都安静了下去。燕妮被安排坐在最角落，矮矮的小姑娘看不见那边什么情况。她抱着玩偶，眨巴眼睛瞅这个坐下来的漂亮大哥哥，沈经年也冲她微笑，然后擦干净手，从背包里又拿了一条巧克力出来。 “尝尝吗？” “巧克力！”小姑娘惊喜极了，吃得腮帮子鼓鼓。 她在上学路上遇到了特别好的一个哥哥和姐姐，吃了好多糖，还拿到了一个可爱的小兔子娃娃。最让她高兴的是哥哥姐姐告诉她学校因为下雨不用去了，今天可以直接回家。粉色的小书包在她怀里晃，脑袋上的蝴蝶结也因为聊天时的开心而起起伏伏。她献宝似的把自己书包里的画笔都拿出来了，还给沈经年画她一直舍不得画的那页公主涂色。 “我爸爸妈妈在大城市里努力工作，没有空带妮妮，所以妮妮就在乡下和爷爷奶奶一起住……” “不过也快啦，爸爸妈妈说就快要攒够买房子的钱了，到时候就一起搬去大城市，在那边上学。” 沈经年摸摸她的头，同时牵起了小姑娘的手：“嗯，真乖，那我们一起走吧。” 列车抵达。 所有上车的玩家都毫发无损的走了下来，只是这一回还多了个蹦蹦跳跳的小女孩。 其他被留在站台的玩家已经困到打瞌睡，但现在也顿时惊醒，立刻收拾好几乎空掉的背包跟了上去。沈经年牵着燕妮走在最前面，将已经打孔过的车票递给对方。检票员看了看，没有让他再去买票，而是打开了出口的闸门。后面的人看到这一幕，激动得差点眼泪都掉了下来—— 他们又活过了一个剧情副本！ 李爱萌也狂松一口气，因为几乎是在她把票给出去的瞬间，她就听到了一声“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啊啊啊她没有死！ 燕妮背着书包抱着玩偶，忽然哒哒哒跑了起来，特别开心的扑到了出站口一个拄着拐杖的老爷爷的怀里：“爷爷！今天不用上学！所以妮妮就回来了！” “哎，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老爷爷弯腰抱住自己的孙女，感谢的看向沈经年和李爱萌，他的身后也同时走出了一对年轻的夫妻，激动的弯腰抱住自己的女儿。 “爸爸妈妈在大城市买房子了，妮妮，我们以后再也不用一个人坐列车了……” “哇，真的吗？”小姑娘充满惊喜，“太好了呀！妮妮不用一个人坐车了！” 一家人终于团聚，小姑娘被父亲抱进了怀里，然后身影逐渐消失在雨中。李爱萌又没出息的抹了把眼泪，这下也彻底明白这个剧情了。要离开车站的不是他们玩家，是燕妮小朋友啊…… 那么乖，那么独立的小朋友，在一个人上学的路上被心怀恶意的男人拉扯到卫生间那种肮脏的地方杀害，而其他乘客却全都选择默不作声。她都不敢去想燕妮到底经历了什么！小姑娘的灵魂徘徊在车站无处可归，还在一班又一班的火车上等待着抵达学校的那一刻…… 呜呜呜！ 但剧情结束并不意味着所有玩家都获得了离开的机会。 “什么？我的车票不行？这也是车票啊！你看啊！”一个被驳回要求的玩家不可置信的大吼着，“凭什么他们的都可以就我的不行？” “这是下午两点的车票，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已经超过车票出站时间。”检票员很不耐烦的让下一个人过来。 所有被留在站台的人都明白了。 没有晚上十点那一班火车车票的他们，根本无法获得离开这里的机会！ 还没来得及检票出站的玩家被死死扒住，一场生与死的争夺再次展开。而提前跟着检票出来的则是长吁一口气，感慨自己速度够快。沈经年转过头，看了一眼那群为了车票已经互相殴打争夺到不分你我的人，有一个玩家趴在地上，死死护着怀里那一张票，背上被不断扎入小刀也不愿意放弃—— 只要回到了X空间，只要回到了X空间…… 他的这些伤，都会好的！ 手艰难抬起，他趴在地上把票递给检票员。 检票员却没有去接。 “太脏了，作废。”眼眸深邃，他轻声判定了一个玩家的死亡。 因为这个人，在列车上居然说想要玩一玩他的阿年。 沈经年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