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红
周末得了空，孟夏就带着阿兰去镇上。恰逢镇上一周一次的市集，很是热闹。她们与杂货店的老板约好在镇口的石碑处集合后，就自行活动。 “人太多了，你紧跟着我，别被人流挤没了。”孟夏交代道。 “嗯。”阿兰抿着唇，看起来有点紧张。 “那我们现在去给你买衣服。” 两个人挤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开始两个人还能紧挨着，孟夏的余光里还能看到阿兰。可没过一会，孟夏就感受不到她了，一转头，哪还有阿兰的影子。阿兰今天还是穿着一开始那身黑衣黑裤，并不显眼。孟夏心里一慌，心脏扑腾扑腾乱跳，逆着人流喊着阿兰的名字找回去，心里不住地懊恼怎么没给她穿件显眼的衣服。 孟夏在人群中的缝隙中穿来穿去，心里越发着急，人到底去哪儿了。这里并不只有好人，阿兰自己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孟夏不敢往下想。现在正是人多的时候，孟夏逆着人流走，难免有磕碰，她嘴里不停地道歉，肩膀胳膊被撞得隐隐作痛。 右手腕被一只发凉的手捉住，然后孟夏被拉入熟悉的怀里，心脏又突突地猛跳了几下，逐渐平静下来。 “我在这。”阿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孟夏松了口气，紧紧抓住阿兰的衣袖不撒手：“你……你吓死我了。这么多人，万一我找不到你，我……” “我没事。”阿兰搂住孟夏的胳膊收紧了一些。 孟夏靠着阿兰冷静了一下，然后从她怀里退出来，耳尖冒着红，往旁边一看，是个卖首饰的小地摊。她抬头看着阿兰问道：“你怎么不跟着我？是因为这个？” “嗯。”阿兰松开了停在孟夏腰上的手。 “那你怎么不叫住我？”孟夏忍不住嗔怪。 “你没听见。”阿兰把锅甩给了孟夏。 “……好吧，那怪我。”孟夏把锅接下，拉着阿兰走到那个小摊前面，“你想要这些？” “嗯。”阿兰蹲下身，拿起一串玻璃珠子看向孟夏，“这个。” 摊主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奶奶，和善地笑着：“这串子啊都是我自己串的，不贵，一个三元，五元两个。” 孟夏也蹲下身看着阿兰手里的玻璃串子，其实外表普通得很，只是阳光打在上面时，玻璃珠像是溢满了色彩，亮晶晶的煞是好看。 孟夏心念一动，买了两个，给自己和阿兰戴上，一个左手一个右手。然后叮嘱她：“这次跟紧我，别再丢了，再来一次就不找你了。” “嗯。”阿兰看着右手腕上的手串，放在阳光下看了两眼，很是满意。 孟夏再次转身走在前面时，阿兰跟了上来，拉住了孟夏的手，孟夏没说话，默不作声地回握，拉着她往前走。两个人白皙的手十指相扣，手腕上的玻璃手串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孟夏决定先去帮阿兰买内衣，自己那里原本那盒未拆封的内裤给了阿兰，所以只有内衣是必须买的。她心里清楚阿兰自己肯定是不挑的，于是自己做主挑了几件法式的，跟店主说了一个大概的尺码，便让阿兰拿去试。结果阿兰进更衣室时还是抓着她不放。 “怎么了？”孟夏问，心道难不成这也要自己帮她穿吗？ “嗯。”阿兰点点头。 “嗯？” “我没穿过，你帮我。”阿兰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孟夏的脸红了又红，这大小姐绝对绝对是老天降给她的惩罚。她一想，第一次见面时，她好像就没穿，上身赤裸……嗯，好像有哪里不对。孟夏眉头皱起，几乎要陷入自己的思维中。 “快点。”阿兰的催促打断了她的思考。孟夏只好拿着挑好的内衣跟她走进更衣室。 阿兰自己将衣服脱下，搭在旁边的椅子背上，然后站在原地张开胳膊，眼睛看着孟夏，等着她的动作。阿兰瘦而不柴，皮肤像牛奶里泡过的，白皙细腻，丰满的双乳挂在胸前，乌黑微卷的长发散着，唇红齿白，眼睛像夜晚的天幕撒着星光。孟夏做了个深呼吸，走上前去，拆了一件浅绿色的内衣先帮阿兰试穿。 “这次我帮你穿，你看好了，以后要自己穿。”孟夏眼神飘忽不定，将内衣从正面给阿兰穿上，又绕至背后帮她系内衣扣。她想了想，从后面拉过阿兰的手，让她的碰了碰内衣扣，轻声说：“不知道你以前都是穿什么样的。这是内衣扣，一共三排，每排两个搭扣，你穿的时候怎么舒服怎么调，松了就搭里面那排，紧了就搭外面的。” “嗯。”阿兰随意地应了一声。 “我先给你扣一下里面的，如果不舒服就告诉我。”孟夏搭好后，问她：“会觉得紧吗？” “有点。” 孟夏又帮她松了一格：“现在呢？” “可以。”阿兰有问有答，很是乖顺。 孟夏又帮她调整肩带，绕到前面帮她把被肩带压住的头发揪出来：“现在感觉怎么样？会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吗？” “没，但是为什么要穿这个，好奇怪。”阿兰低头看着她。 “你以前没穿过内衣吗？”孟夏心里觉得奇怪，阿兰明明跟她年纪差不多，难道以前穿的都是小背心？“其实不穿也可以，就是会被衣料磨得不舒服。而且穿这个也避免你跑步或者剧烈运动时坠得不舒服。一会儿买衣服的时候我帮你挑点软和的布料，这样就算不穿内衣，也不会磨得疼。” “哦。”阿兰不再说话。 “跟我一起在家的时候不想穿就不穿，但像今天这种人特别多的场合，还是要穿一下，以免有不怀好意的人。”孟夏不放心地叮嘱两句。 “知道了。” 孟夏又接着帮阿兰试穿了另外两件，都正合适。她顺手帮阿兰把衣服穿上，认真给她系扣子。 “你耳朵红了。”阿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孟夏手上一抖，被她突然的说话声吓了一跳，脸上跟火烧一样。 “没什么，这里面空气不流通，太闷了。”孟夏低着头，手上加快动作，然后拿起试穿的另外两件内衣掀开帘子走了出去，阿兰看着她的背影顿了顿，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孟夏帮阿兰买夏装的时候又挑了几件打折的长袖秋装，她不知道阿兰的朋友什么时候来找她，只是下意识觉得她应该一时半会走不了。阿兰就像芭比娃娃一样，任由孟夏拿着衣服给她换上换下，仿佛两人在玩什么换装小游戏。最后买了两条裤子两件上衣和一件牛仔外套，还有两双布鞋。阿兰穿她的鞋子是有些挤脚的，平时都只穿拖鞋。 买完衣服出来时，集市上的人已经没有那么多了。孟夏给她们各买了一杯冰西瓜汁，两个人一手拎着袋子一手喝着西瓜汁，慢慢地往约定的地点走去。中途路过一个甩卖棉服的摊位，40元一件，两件60。孟夏犹豫了一下，计算着自己的小金库，咬咬牙还是给阿兰买了两件棉袄。就算她以后走了，自己也还能穿，打骨折的机会千载难逢，这才是重点。 付完款后孟夏恶狠狠地对着阿兰说：“以后你朋友来接你，必须还我双倍的钱才行，不然我就把你绑起来不让他们带你走。” 阿兰含着吸管一愣，然后露出了她们认识以来第一个笑容：“好。” 阿兰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梨涡，显得她的笑容更加温柔，孟夏看着她愣神，恍惚觉得今天的阳光还不如阿兰的笑容耀眼。 “突然笑什么笑。”孟夏移开目光，拎着袋子去在前面。 “为什么不能笑？”阿兰跟在后面问。 “没有为什么。”孟夏顿了顿，觉得自己破有些不讲理，又道，“想笑就笑吧，没拦你。” “哦，我现在又不想了。” “……”孟夏加快了脚步，仿佛这样就能逃离现在令人窒息的气氛。 回到长宁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路过村口的柳树林时，她们遇到了正在树林里玩的几个学生。 “孟老师！”孩子们热情地簇拥上来围着孟夏二人。 “孟老师你是去镇上了吗？”何子宁抱着孟夏的胳膊问。 “对啊。”孟夏用空着的手捏了捏何子宁的脸蛋，“我还给你们买了糖，现在便宜你们几个提前吃到了。” “老师，那我们现在吃了，周一的时候还能吃吗？”赵航宇急急地问。 孟夏笑道：“我要是说不能吃了，那你怎么办呢？” “那……”赵航宇有些纠结，“那我现在不吃了，我要和大家一起吃。” “对啊对啊，大家一起吃。”孩子们齐齐说道。 孟夏扑哧一乐，从袋子里抓出糖果，在每人手里放了两块：“老师不逗你们了，现在吃了，周一也能吃。” “谢谢孟老师！”孩子们攥着糖，高声喊着。 孟夏又拿出两块糖，像刚才那样，放在阿兰手心里，笑着说：“这是你的。” 阿兰一愣，接过去后撇撇嘴，没说话。 “孟老师，这是新来的老师吗？好漂亮哦。”王舒敏看着阿兰，揪了揪孟夏的衣角问。阿兰很少去教室那边，孩子们大都没见过她。此刻经了王舒敏的提醒，都齐齐看过来，面上带着惊喜与期待。 “这是阿兰姐姐。”孟夏看着孩子们充满期待的表情，突然不忍心直接否定，于是她换了个说法，“她不教书，但是以后可以跟你们一起玩。” “阿兰姐姐！”孩子们又喊着阿兰的名字，拍着手笑。 “不好意思，我……”孟夏朝阿兰凑近些，“我没问过你的意愿就……” “可以。”没等她说完，阿兰就打断她，伸手举着那两块糖向她示意，“这是交换。” 孟夏这才松开眉头，笑了。阿兰看着她，没再说话。 “孟老师，阿兰姐姐。”何子宁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两个柳枝编的草帽，上面零零星星插着牵牛花。“这是我们刚刚编的帽子，可以给你们戴上吗？孟老师，你放心，没有虫子。” 连自己的学生都知道她怕虫，孟夏有些不好意思，耳尖又蹭了红，她笑着说：“我没什么问题，但是你们要问问阿兰姐姐，问问她可不可以。” 孩子们闻言便齐齐向阿兰看去，阿兰瞟了孟夏一眼，又点点头，答应了。 于是孩子们围成大半个圈，让她们站在中间，何子宁和王舒敏捧着草帽在她们面前站定。孟夏和阿兰一起弯下腰，接受孩子们用心编的草帽。 暖风静静地吹着，阳光透过树叶落下一片斑驳，草丛里传来虫鸣鸟叫，见证着此处这小小的仪式。 晚上孟夏备完课后，在床上躺下，跟阿兰紧紧挨着。阿兰闭着眼睛，胳膊又习惯性地横过来搂住她的腰。孟夏侧过身去，看着阿兰轻声道：“今天谢谢你。” “谢什么？”阿兰嘴唇微动，吐出几个字。 “在孩子们面前那么顺着我。你要是觉得勉强……” 阿兰闭着眼，眉却蹙起来：“不勉强，是交换。”说完这句话，阿兰突然睁开眼睛，与孟夏对视，“而且，这些幼崽还挺可爱的。” 幼崽？孩子们也不小了呀。孟夏觉得这个词怪怪的，但嘴上没说。她看着阿兰漂亮的眼睛移不开眼，两个人的气息交缠着，红晕慢慢爬上孟夏的耳朵，她移开视线，平躺下看着屋顶的一点：“那也要谢谢你。” 阿兰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发现孟夏半张脸又红起来：“你的脸红了。” “……”孟夏的小心脏又扑通一跳，伸手捂住阿兰的眼睛，嘟囔道：“快睡觉，不许说话了，明天起不来不给吃饭。” “是你先说的。”阿兰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在孟夏的手心里轻轻扫着。 “你……”孟夏觉得手心发烫，便收回手，侧躺回去背对着阿兰，“闭嘴，睡觉。” 阿兰不再说话，手臂又紧了紧，把孟夏拉到怀里，闭上了嘴巴，也闭上了眼睛陷入沉睡。